第七章精灵古怪

苏镜和孙淼随意地在火葬场里走了一圈,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的味道,孙淼有点疑神疑鬼,眼角总是悄悄地四下打量,担心黑暗的角落里突然闯出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么想着,仿佛树丛里果真有一双双偷窥的眼。苏镜看出了孙淼的慌张,笑了笑说道:“紧张什么?每个人免不了都要来这里走一趟。”

1尘封的记忆

苏镜打第一眼见到阳化冰就觉得似曾相识,仿佛曾经在梦中见过,等听了阳化冰的几个梦之后,他的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晚上回到家里,老伴何旋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便问道:“你怎么了?”

何旋是苏镜在一次破案的时候遇到的,等案子破了,两人也坠入了爱河。现在,何旋已经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儿孙不在身边的时候,偶尔还会发发嗲。见到老伴询问,苏镜便说道:“这两天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我见到一个人,总觉得好面熟,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但是又觉得不可能。”

“什么人啊?”

“天网公司的老总阳化冰,他好像从出生起就一直被人跟踪着,今天他告诉我说,他是试管婴儿。你说,全世界那么多试管婴儿,为什么只有他会被跟踪呢?”

苏镜讲述了阳化冰二十多年一直被跟踪的事情,何旋犹疑着说道:“我想到了《楚门的世界》。”

“我也想到了,关键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事?”苏镜说道,“阳化冰还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梦见我向他开枪。奇怪的是,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我真的向他开过枪。”

何旋呵呵笑道:“老头子,你是不是又要犯糊涂了?”

“什么意思啊?我什么时候犯过糊涂?”

何旋点着他的脑袋说道:“二十多年前,你这里不是犯过糊涂吗?”

被何旋一指点,苏镜猛然想起来了,二十多年前,顺宁发生了四宗离奇的连环谋杀案,死的都是电视台记者,每个人都遭到了拔舌割喉的酷刑,而且四宗谋杀案竟与一次杀人游戏惊人的相似。当时苏镜深受心理疾病的困扰,他的右臂麻木不能动弹,后来是在何旋的帮助下才破获了此案,何旋当时也是电视台的记者。何旋此时提及犯糊涂,指的就是那次心理疾病的困扰。但是时隔二十多年,情况是完全不同的,现在苏镜只是觉得对阳化冰似曾相识而已。

紧接着,苏镜便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阳化冰了,他激动地将何旋一把拉过来,说了声“老伴儿,你真聪明”,亲了一口之后就站了起来,说道:“我去局里查档案,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哎,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这么拼命干什么?”

在何旋的唠叨声中,苏镜走出了家门。

来到办公室,登录档案管理系统,苏镜调出了2010年山趣园别墅抢劫杀人案。死者白萱,女性,二十六岁,顺宁市第二人民医院急诊科医生,4月26日早晨,钟点工杨悦按时来做清洁,发现白萱被人杀死在客厅里,地板上全是鲜血。庭院栏杆上攀爬的牵牛花、爬山虎折损了不少,证明有人翻墙而入。白萱胸口插了一把匕首,留下了清晰的指纹,证明是刚刚刑满释放的马汉庆。

马汉庆,男,二十八岁,三年前由于抢劫罪入狱三年。

嫌疑犯被锁定后,警方迅速布控,并在顺宁的大街小巷贴出了通缉令。

是的,马汉庆!就是他!

那张脸,那张帅气的脸,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苏镜绝不会认错。

电脑上显示出马汉庆的照片,跟阳化冰非常相像,只是一个人穷凶极恶,一个人的眼神里充满了迷惘。

马汉庆!是的,苏镜向他开过枪!那一幕,苏镜永远都无法忘记,那时候他还不认识何旋,那时候他的第一任妻子朱玉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跟他去团结路商业区逛街购物。

太阳温暖地照在身上,清风徐徐地吹来,苏镜感到神清气爽,可转眼间却发现朱玉不见了!人流太多,把他们冲散了。他四处寻找朱玉的影子,这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男子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几名警察。那名男子,就是被通缉的马汉庆。苏镜立即掏出手枪,准备拦住马汉庆的去路。可是马汉庆却突然抓住了一个女子,大叫道:“都别过来!”

苏镜定睛一看,歹徒挟持的正是自己的老婆朱玉。

朱玉在马汉庆怀里挣扎,马汉庆将刀狠狠地抵住她的咽喉,厉声说道:“别动,再动杀了你!”

苏镜惊叫一声“朱玉”便冲上前来。

马汉庆一时间傻眼了,他没想到会从商场里冲出一个人来,手里还拿着枪。转念间,马汉庆意识到自己挟持的这个女人跟面前的“程咬金”肯定有什么渊源。

朱玉叫道:“苏镜,救我!”

苏镜一点点逼上前来,指着马汉庆命令道:“放下刀!”

马汉庆将刀锋在朱玉咽喉处压了下,渗出了点点血迹,说道:“不要过来,再动我就杀了她。”

苏镜犹豫着停下了脚步,他不敢贸然行动,他不敢把劫匪逼得太急。马汉庆挟持着朱玉,一步步往后退,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几辆警车呼啸着赶到现场,商场已经被包围了。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面前这个女人!

苏镜枪指马汉庆,说道:“你冷静点儿,有话好商量,先把那女人放了再说!”

马汉庆说道:“警察,你们警察就会冤枉人,就会找替死鬼。放她?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更多的警察冲到前面来,十几个警察擎着手枪对准了他。当时的公安局长侯国安也赶到了现场,他来到苏镜跟前小声说道:“瞅准机会,可以一枪毙命!”

苏镜微微点点头,心里却翻江倒海!

不管是在警校还是在警队,他的枪法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是歹徒挟持的是自己最亲的人!之前还想对歹徒好言相劝,可是听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通缉犯,心里便慌乱了,他不知道歹徒会对朱玉做出什么事情。这种人渣,很可能在临死之前还要滥杀无辜。苏镜擎着手枪,对着马汉庆,可双手已经发抖了!

马汉庆离朱玉是那么近,万一子弹打偏一点,倒下的就不是马汉庆,而是朱玉!此刻,他躲在朱玉背后,咆哮着:“都退后退后,否则我杀人了!”

侯国安连忙挥挥手,命令道:“退后退后!”

朱玉看着前方的苏镜,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突然她不顾一切地抓住了马汉庆的左臂,狠狠地咬了下去!接着,顺势低下了头,马汉庆的脑袋暴露在苏镜的枪口下!

而马汉庆恼羞成怒,大叫一声“臭婊子”,举起刀用力砍斫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苏镜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

一股鲜血喷溅四周!

接着,枪声大作,马汉庆被打成了马蜂窝。

那天是8月1日,苏镜永远记得那个日子,就在那天,朱玉离开了他。

看着马汉庆的照片,他的心里翻江倒海,难道阳化冰是马汉庆的儿子?马汉庆这个凶杀犯,竟然会去捐**?

就在这时候,林安打来了电话,说他们一直在监听陈秋涵的电话,刚才那个疑似刘日方的人又打来电话了,说要把东西交给陈秋涵。

2交易现场

陈秋涵这两天日子也不好过,上班也无精打采。她是真心爱着阳化冰的,当年遇到他的时候,她就被他身上那种洒脱、无拘无束的气质迷住了,于是不可遏止地爱上了他。许多次,她都会拿两人的缘分向朋友们炫耀,她说我们俩之前好几次撞到一起,躲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没躲过去。而朋友们也总是对他们的际遇啧啧称奇。

这天她又接到了刘日方的电话。

陈小姐,心情可好?

不用你管。

东西不想要了?

你赶快给我。

有件事情想让你做。

什么事?

继续跟踪阳化冰。

他已经不信任我了。

不,不会。男人是一种很容易欺骗的动物,环球小姐的美色,没几个人能拒绝的。

好,我答应你。

十分钟后,中心公园南门见。

从住处到中心公园,如果慢跑,十分钟后刚好可以到。陈秋涵立即出门向中心公园跑出,她一心只想拿到那东西,只要拿到了,一切就结束了。

到了中心公园南门后,陈秋涵茫茫然环顾四周,人流熙熙攘攘,她不知道刘日方又会以什么面目什么身份出现。这时候,她又接到了电话,是刘日方打来的。

陈小姐,你很守时。

你呢?

我已经来过了。

东西呢?

门口左手边有个环保型垃圾箱,东西就在箱子里。

陈秋涵立即前去翻找,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正准备检查里面的东西,孙淼笑呵呵地站在了面前。

3**之谜

爱情是什么?

厨师说:爱情是一棵洋葱头,你一片一片剥下去,总有一片让你流泪。医生说:爱情是感冒,被爱情感染的人,既瞒不了自己,也瞒不了别人。考古学家说:爱情如出土文物,既古老而又新鲜。学生说:爱情就像考试,难题太多分数就不高。还有人说,爱情是水火,不是冤家不聚头;爱情是毒药,让人死去活来……

阳化冰中了爱情的毒,他虽然看穿了陈秋涵的欺骗,但对她还是念念不忘。每每午夜梦醒,阳化冰总是刻骨铭心地思念着秋涵,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充满了酸甜苦辣,杂糅在一起便是幸福的味道。当他在公安局见到陈秋涵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抱住了她,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恨恨地说道:“你这个混蛋,你知道吗?你就是毒药,你就是海洛因,我明明知道你有毒,明明知道你会要了我的命,但我就是离不开你。算了,我认了,你想对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别离开我……”

陈秋涵被抱得紧紧,喘不过气来,她挣脱了阳化冰的怀抱,正色问道:“你真的相信我一直在跟踪你?”

“我不管,不管你是不是在跟踪我,我都是爱你的,我是真心爱你的。”

陈秋涵叹了口气,摩挲着老公的头发,说道:“真是个傻子,别哭了,警官们要笑话你了。”

阳化冰放开了陈秋涵,对苏镜说道:“苏局长,你们放了秋涵吧,我愿意被跟踪,老婆跟踪老公也不犯法吧?”

苏镜笑了笑,将一个硬盘推到阳化冰面前,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

“这是你家的视频监控录像。”

“你从哪儿弄来的?”

“还是你老婆跟你说吧。”

陈秋涵说道:“刘日方找过我两次,第一次问我要你的账号和密码,如果我不给的话,他就要把我们的视频上传到网上,我没办法只好给他了。我没想到,他竟然发信息说你是杀人凶手。第二次,他又约我在玉泉咖啡馆见面,我以为他要把硬盘给我,谁知道我去了之后,他一直在上网,说叫我去只是随便聊聊,根本没打算把硬盘给我,最后还威胁我,必须把一张手机卡扔进垃圾箱里。”

阳化冰激动地说道:“秋涵,这么说,不是你?”

“是我告诉他你的账号和密码。”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怪你,太好了,不是你。”阳化冰激动得近乎疯狂了。

苏镜笑道:“陈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你很天真?”

“嗯?”

“这个硬盘信息完全可以复制啊!”

“可是他答应我不留备份的。”

“你这么相信他?”

“我也有这种疑虑,但是当时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刘日方有没有说过他们为什么跟踪阳化冰?”

“没有。”

“你觉得可能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根本不知道,这一切太荒唐了,怎么会有人锲而不舍地跟踪一个人二十多年呢?他自己的生活呢?要么,刘日方就是一个变态,以窥探他人为乐。”

“我想,也许还有别的解释,”苏镜转向阳化冰说道,“阳先生,你在**库真的没找到你需要的信息?”

“没……没有。”

“阳先生,我是想帮你的,我需要真话。”

“那好吧,我找到档案了,捐**的人是鸿运餐饮集团的赵海安,我今天找过他了。”

“他承认捐**的事了?”

“承认了。”

“他长什么样?”

“黑脸膛,三角眼,鼻子有点钩。”

“你觉得自己跟他长得有几分相像?”

“好像……一点都不像……我不知道为什么。”

“男孩子一般长得像母亲,你长得像你母亲吗?”

“也不太像。”

“这就奇怪了,是不是?”苏镜说着,将马汉庆的照片调出来,说道,“你们看这个人。”

阳化冰和陈秋涵同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陈秋涵说道:“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像?”

“他叫马汉庆,2010年8月1日被击毙了,”苏镜若有所思地说道,“击毙时的情形跟阳先生的梦境很相似。当年的4月25日,他闯入山趣园13号别墅,杀了屋主白萱,抢走了钱包和手机。这个跟阳先生的梦好像也很吻合。这是白萱遇害时的照片。”

是的,正是那个女人!

多少次,这个女人在梦里向自己伸出血淋淋的手。

“救……救救我……”

正是这个女人,变成了厉鬼,向自己索命。

阳化冰问道:“难道他才是捐**的人?他是我亲生父亲?”

“我现在也怀疑**库是不是把档案搞错了?”苏镜说道,“你在**库看到档案,你父母是什么时候去挑选**的?”

“8月15日。”

苏镜点点头说道:“马汉庆是7月2日刑满释放的,看来是他在这段时间去捐了**,然后**库把档案弄混了。”

“苏局,你说马汉庆是7月2日释放的?”

“是,之前他因为抢劫入狱三年。”

“如果是这样的话,捐**的人就不会是他。”

“为什么?”

“按照规定,**捐献之后,必须冷冻半年才能卖出去。”

“哦?为什么?”

“这几天我查过资料,是因为上世纪90年代初期,在美国闹了一起医疗道德丑闻。”

美国弗吉尼亚州有一名胖乎乎的试管婴儿医生,每当需要求助的妇女上门接受手术时,他先到隔壁房间提取自己的新鲜精液,然后注射到女方子宫里,让这些妇女高兴地怀上孩子。到了90年代后期,一些互不相识的父母突然发现他们的孩子有许多相似的地方,而且跟他们共同医生的体形相貌非常相似。经过DNA检查,发现有六十多个试管婴儿都是他借出的种。后来,这名缺德医生锒铛入狱。美国开始立法规定,试管婴儿手术使用的**必须是冷冻的,而且要隔离六个月,确保没有任何遗传疾病和传染病。这一原则也很快被国内的**库采纳。

听了这段轶闻,苏镜更加疑惑了:“如果不是他捐的**,那会是谁呢?还有谁会跟你长得这么像呢?”

阳化冰也是无所适从,说道:“也许……也许他有个双胞胎兄弟之类的。”

苏镜敲了敲键盘,说道:“根据我们的记录,马汉庆是独生子,他父母死得早,后来也没生育。”

陈秋涵问道:“马汉庆的父母也许之前离过婚,他会不会有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兄弟呢?”

“马汉庆2006年犯下抢劫案时,我们就已经调查了他的祖宗八代,没有你说的那种情况。”

陈秋涵说道:“苏局长,那我们怎么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会不会还被监视着?”

苏镜呵呵一笑:“放心,你们要相信警方,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4夜闯停尸间

顺宁市火葬场位于一座小山脚下,一个高高的烟囱直直地插向苍穹,在夜色下仿佛鬼魅,时刻准备着吞噬路过的人。火葬场的职工宿舍灯火全无,林阴路上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发出幽幽的光。大门没有上锁,这里是不需要上锁的,深更半夜的,谁敢到这里来呢?

苏镜和孙淼随意地在火葬场里走了一圈,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的味道,孙淼有点疑神疑鬼,眼角总是悄悄地四下打量,担心黑暗的角落里突然闯出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么想着,仿佛树丛里果真有一双双偷窥的眼。苏镜看出了孙淼的慌张,笑了笑说道:“紧张什么?每个人免不了都要来这里走一趟。”

孙淼笑了笑。

“走,咱们到停尸间看看去。”

“去那儿干嘛?”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找到破案的感觉啊。”

孙淼十分不情愿,但是也没办法,只好跟着苏镜走进了停尸间,心里却是忐忑不安。停尸间里放着一排排的冷柜,这就是放尸体的地方,有些尸体由于各种原因来不及火化,就全部放在里面。

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问道:“谁敢夜闯停尸间?”

孙淼顿时很紧张,叫道:“苏局……”

“你小子,紧张什么?”

其实紧张的不仅仅是孙淼,门外那人更紧张,苏镜已经听出了那人声音里的颤抖,深更半夜的停尸间突然有两个人影,没准被人当成“起尸”了呢。

苏镜大声说道:“公安局办案的。”说着,带着孙淼走出了停尸间。

门外那人拿着手电筒往两人脸上直照,直到看清楚了一身警服,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接着大骂道:“他妈的,警察有什么了不起?半夜三更的到这里办什么案?”

来人是个老头,应该是看大门的,苏镜忙说道:“大哥,对不起,是我们不好。”

老人家的气这才算消了。

老人领着二人走进值班房,问道:“查什么案子?”

“只是了解一点情况。大哥今年高寿啊?”

“六十五,老了,不中用了,我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就能抬起一个尸体。”

“你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里工作?”

“是,那尸体啊,这么一拖,然后扯着腿往焚烧炉里一丢,然后滋啦一声开始烧起来,之后所有的一切变成一阵烟一堆灰,啥都没有了。”

“哎哟,大哥,将来你可不要这么拖我啊,一定把我仔仔细细地放进焚烧炉里,要不然我会疼的。”

“哈哈哈,你这人我喜欢,谁知道我会不会走在你头里呢?”

“大哥,有些二十多年前的事,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哈哈哈,你真瞧得起我,昨天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别说二十多年前了。”

“大哥真会说笑。”

“人老了啊,就是健忘。”

“是是。不过,有个叫马汉庆的人,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

“我只管搬人,管他叫什么名字呢。”

“二十六年前,一个杀人犯入室抢劫一个女医生,还把女医生杀了,当时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轰动。”

“二十六年前?”老人喃喃地重复着,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着往事,“也就是2010年……”

“对,他是8月1日被击毙的。”

“好像有点印象,那个女医生好像是当时一位副市长的侄女还是外甥女的。”

“对啊,女医生被杀后不久,副市长就当选为市长,现在正在看守所里蹲着呢。”

老头恍然大悟,说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还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呢。”

“他马上被火化了吗?”

“没有,要等他家人来,火化费还得有人付啊。可是等了几天也没动静,就把他往焚烧炉里一丢……”

“他当时就放在那些冷柜里?”

“是啊,要不然一天就臭了。”

“马汉庆的尸体第一天运来的时候,你看到过没有?”

“看了啊,胸口好几个窟窿,像马蜂窝一样。”

“有没有人接触过马汉庆的尸体?”

“有。”

苏镜马上警觉起来:“谁?”

“我。”

苏镜有点懊恼地看着老头。

“这尸体放在冷柜里,也得去看看啊,万一被人偷走了怎么办?”

“有人偷尸体?”

“有,一直有。偷了尸体做成标本卖给医学院赚钱啊!还有人不想火葬亲人,就想方设法地把尸体偷出去,然后悄悄地埋了。”

苏镜的精神马上高度集中起来:“你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次,不过后来这里安装了摄像头,这种事就没再发生了。”

“大哥,您还能记起别的一些事情吗?”

“没有了,就这么多了。”

苏镜变得心灰意冷,看来从火葬场找不到任何线索来证明自己的大胆假设了,转头对孙淼说:“咱们走吧。”

老人将二人送出大门,苏镜再次道歉:“大哥,不好意思,刚才吓着你了。”

“什么吓着我了?”

“就是我们私自闯入停尸间的时候啊。”

“哦,看我这记性,真的不行了。”

“大爷,我们走了,再见。”

“好,再见。”

苏镜和孙淼钻进车厢,打开车灯,准备发动汽车,可是突然发现老人在灯光里发呆,他将车慢慢开到老人身边,说道:“大哥,快回去吧,别着凉!”

“我想起来了。”老人突然说道,眼神里有种茫然。

苏镜好奇心大起,赶紧下车,问道:“大哥,您想起什么了?”

“也是这样一个晚上,风就是这么吹的,你看你看,就是这么吹的,跟刚才遇到你们一样,那天晚上,也是我值班,突然被一阵说话的声音吵醒了,我慌里慌张地往窗外看,你知道,值班房的窗户正对着停尸间,我一看啊,心都快吓出来了,停尸间里有两个人影……”

夜色似乎更深了,本来天际还挂着一弦残月,发着清冷的光,可是一片乌云蔓延上来,将残月吞噬。浩淼的夜空中,惟有几点星星,躲躲闪闪,时隐时现。夜更凉了,有风吹来,冷冷的。苏镜和孙淼站在老人面前,希望能从老人的记忆深处,打捞出一点点线索。

苏镜问道:“那两人是谁?”

老人吞吞吐吐的,如果生活是一条河,那么往事便像水里的沉渣,重的陷入河底,轻的随波逐流。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仿佛已经陷入淤泥里了,老人要费很大的劲才能一点点地全部打捞起来。

“那天,我看到两个人影在停尸间里晃悠,心里害怕得要命,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往停尸间走去,然后大喝一声‘谁啊’……”

“就像你刚才吆喝我们那样?”

“是,我能清楚地听到心跳的声音,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那两个人影听到我的喊话之后,竟然不答话,那时候,我更加害怕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是老人讲起来依然有种恐怖的味道渗透出来,蔓延在空气当中,孙淼感到身上一阵凉似一阵。

“然后那两个人影在屋子里快速移动,一会儿就不见了。我赶紧冲进去,停尸间里空空****的,更吓人的是,一个冷柜被打开了!”

“是马汉庆的?”孙淼紧张地问道。

“是,他的尸体被拖了出来,就摆在地上,我壮着胆子要过去把尸体重新放进去,要知道,尸体不能放在外面,否则会臭掉的。他的脸上还结着冰,一点都没化,那两人应该进来不久就被我发现了。也就是在这时候,我想到,那两个人影不是鬼,而是人。于是我就更害怕了……”

“什么?”孙淼不解地问道,“既然是人,怎么会更可怕呢?”

“人心难测啊,如果撞到鬼,肯定是宿怨未了徘徊人间不肯投胎,可是深更半夜来了两个人,就不知道想干什么了。”

“你没去找那两人?他们应该还在停尸间里。”苏镜问道。

“是,这个停尸间只有一个门,当时,我刚把马汉庆的尸体放进冷柜里,突然身后一阵响动,我一转头,看见那两人跑了出去。”

“看清那两人了没有?”

“没有,只知道是两个男的。我撒腿就追,那两人跑得更快了。”

“他们没说什么话?”

“没有。”

“你确定那尸体还是马汉庆的?”

“没错,就是他,我认得清清楚楚。”

“奇怪,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孙淼喃喃自问道。

“老大哥,马汉庆的尸体有没有什么变化?”

“还能有什么变化?难道能活过来?哦,对了,”老人突然惊叫道,“他们……他们说过话!”

“说什么了?”

“当我追他们的时候,一个人说:‘老师,快点!’”

“就这一句?”

“是。还有,”老人慢慢回忆着,“那具尸体的确有变化,是的,他们动过那具尸体。”

“怎么回事?”

“尸体的左胸被人切了一块皮!是的,我想起来了,我当时想,是不是马汉庆的仇人也报复一下呢?当年伍子胥还掘墓鞭尸呢。”

在静谧的夜里,听着如此恐怖的往事,手机铃声又突然响起来,孙淼吓得啊一声大叫。苏镜嘲笑道:“看你这点胆儿!”

电话是林安打来的,他说有了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