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听你的,我试试南大
或许,他的南大不是他一个人的南大,而是,他们两个人的南大。
随着高考的时间不断的拉近,她的焦虑也愈加强烈,怕自己考不上南大,再也见不到他了,怕自己不能如愿以偿……
她的少年,她要走多远的路才能与他遇见,她不知道,她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往前,再往前。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学校上晚自习的同学都是看自愿,也有的同学不愿意上,李溪亭哪怕压力重重,依旧坚持着上自习。
那天下晚自习后已经很晚了,在回寝室的那段路上她遇见了和陈年和他的同学。
两人正抱着球从篮球场上回来,见到李溪亭时,陈年额头上都是未散去的汗,他看到她这么晚怀里抱着本资料回来,眼里有些诧异,开口问她:“这么晚了还在学啊,不累吗?”
李溪亭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他和他的同学,笑着应答:“都说笨鸟先飞,我脑子没有你那么好,我得多下功夫才成。”
陈年的同学见二人认识,也就不叨扰二人谈话了,跟陈年道了句再见后就抱着球率先离去了。
留下陈年站在路灯下笑眼吟吟地看着她。
陈年笑着对她摆手:“那,接下来,就由我来送这位美丽的女士回去吧。”
李溪亭笑了笑,抱紧怀里的书,轻声说:“好,那就麻烦陈年同学了。”
陈年走在她身侧,旁边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仿若一直走到白发。
“嘿,想什么呢你?”直到陈年的一句话将她的思绪唤回来,她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跟自己讲话。
“没……没什么。”她应答。
“你呢,想好了去哪所学校了吗?”陈年停下脚步,看向她。
李溪亭没料到他会主动问起自己这个问题,她一直以为他眼里的女生只有南月而已,她愣了愣,才垂着脑袋细着声音说:“我……我看我能考多少分吧。”
其实她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但是她怕说出来是个自不量力的存在。
陈年皱了皱眉,对她的答案有些不满意,但是他也没多说什么。
二人之间又重归于宁静,只剩下树叶细细碎碎的声音,耳边有风轻轻吹过,两人并排而行,陈年则是漫不经心的插着兜,慢慢地往前走。
六月的晚上蝉鸣不停地叫唤,少年跟在她左边,蝉安静下来时,耳边就只剩下他的呼吸声了,或是刚刚打完球,他的呼吸有些重,她听在心里,那本书的边角早已被她捏起了褶皱。
少女的心事就是这般,在心里百般回味。
这一段路并不算长,但是李溪亭是第一次觉得两人像是走了长长的一生。
走到寝室门口时,她抬起头欲想说句再见,不料他比她还早上几分开口,他却是在说:“要不然,试试南大吧。”
李溪亭彻底怔住了,双眼看着站在路灯下发着光的他,“什……什么?”
他不慌不忙的开口:“我说,你要不要试试南大。”
陈年说完这句,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他怕她瞧见,连忙扭转了脑袋往别处看。
“好,听你的,我试试南大。”
他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答应了,眼眸里带了些不可置信。
“真的?”
李溪亭:“嗯,我争取考上南大。”
“那我等你。”
在蝉鸣不绝的夏日,两个不断试探的心慢慢靠近。
在门口宿管阿姨的不断催促下,二人很快道别,李溪亭望着他远去,在路灯下他的影子时隐时现,神出鬼差的,她拿出了手机,将那一幕拍了下来。
将那张照片偷偷设为了屏保,一用就是好多年。
六月二号,距离高考还有四天。
那天晚上寝室里已经只有她一个人了,大家都回家了,都想着在即将考试前回家一次。
李溪亭没有回去,姨妈总是在手机里叮嘱她要好好学习,不要惦记他们,不用挂念其他的,好好学习才是她最重要的事。
姨妈还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让她安心考试。
可是,在这之前,姨妈分明没有这么多话要跟她说的,近来话突然就多了起来。
六月三号,她手上一直带着的手链在她写作业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被什么刮开了一条口子。
那像是被刀子刮开的,很锋利,手链戴在她手上摇摇欲坠,下一秒似乎就要断裂。
她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割开的,或许是在寝室里,又或许是在寝室门口的铁门上……
总而言之,那条父亲送给她的手链出现了一条难以修复的裂痕。
它现如今是残缺不全的存在。
那天晚上,李溪亭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梦见了长途跋涉回来见她的父亲。
此时的父亲脸上比之前每次回来看她的时候都沧桑许多。
他站在一块空地上,周围全是工地上的钢筋钢材,她站在父亲的对面,看见父亲泪流满面地看着她,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
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父亲手里握着的是她曾经跑了一条街也没送出去的香囊,香囊上还绣着长命百岁,那是李溪亭亲手绣上去的,一针一线都是她日日夜夜绣出来的。
可她分明记得,那个香囊她压根没有送出去过。
可如今,它又是怎么出现在父亲手上的?
父亲遥望着她,手里握着的香囊被他捏的变形,眼里一片泪水,周围满是穿堂而过的风声,在那片风声里,李溪亭看见父亲弯下了腰,他好像在隐忍些什么。
片刻后,天空下起了大雨,轰隆隆的雷声在天边炸起,工地上的草被风吹弯了腰,风太大了,卷起了地上的灰尘,有一瞬间模糊了李溪亭的眼,她揉揉眼,努力的辨认着父亲的方向。
父亲手捂着肚子,脸色越来越差。
周围风声越来越大,雨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李溪亭看着父亲,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她飞奔上前,嘴里重复着:“爸,我们回家吧,回家吧,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没有人回应她。
那场雨来的很急,急到她在梦里都流下了泪,她也分不清那是她的泪还是那场雨。
父亲没有回应她。
只是不断地抚摸着她的脸,笑地很慈祥,他举起那个香囊,笑着开口:“亭亭真厉害,还会做香囊了,这香囊啊,可真好看……”
父亲的话越来越轻,轻到最后李溪亭连声音都没听清。
她只记得最后一句是:亭亭要听话,要好好做人,要活下去……
她清楚的看见,父亲的手捂着的地方,都是血。
那些血混和着雨染红了她的衣角,她替父亲捂住肚子,可那血越来越多,怎么也流不完……
她的梦里有一场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在那场雨里,她失去了至亲。
“亭亭,我爱你。”
那场雨下完,父亲的最后一句话也随之落下,他说他爱她。
此时,寝室外一声闷雷滚动,天边雷声阵阵,李溪亭擦了把泪在梦里恍然而醒。
那场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都能看清楚父亲手里香囊上绣的一针一线……
可是,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