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皇帝体内的平衡之术
“母后！”
坐在轮椅上的苏智城被人强行推了出去，绝望的呼喊声响彻整个扶光宫。
轻轻拭去眼泪，瑞谨皇后缓步走到了丽妃身边，狠狠地盯着这个依然露着疯笑的女人。忽然抬手便是一巴掌！又一巴掌......
直至看着有血从丽妃的嘴角渗出，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上前捏着丽妃的下巴说道：“勾引陛下不行，还要勾引我儿子？贱人！”
脸已红肿，头发也散乱的丽妃，竟生出一丝凌乱美。她缓缓抬起头，阴笑着说道：“家破人亡的滋味好受吗？这滋味也曾是我尝过的！”
说着她眼神里带着恨意，看向天弘皇帝，“我父母只是不愿让生于普通人家的女儿进宫，过着无依无靠、担惊受怕的日子。高高在上的皇帝，人面兽心的苏义煜，便将我家人杀了，掳我入宫！”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尖笑，“要说贱人，这苏国的皇室可真算得上一流啊！老子、儿子都一样的贱！”
瑞谨皇后回头怒视着病榻上的皇帝，没想到当初所说的“从强盗手中救下的无家可归的女子”，竟都是假的！
但事已至此，皇室的颜面还是要维护的！即使违心，即使心痛不已。但她知道这也是自己身为一国之母，能为皇上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再看向丽妃时，她又重新是瑞谨皇后，恨意更浓地说道：
“丽妃辱骂皇室，有损皇家威严，即刻削去封号，永世不得入皇陵！”她低下头，忽用手指触碰丽妃**的肩膀，“如此风姿，死了可惜！”
听到这话，丽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姜瑾孜，你想干什么！”
“张姝果患了失心疯，妖言惑众，还企图魅惑皇子！败坏朝纲！”瑞谨皇后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对丽妃最后的审判，“即日起充教坊司，头牌女乐！”
“姜瑾孜！你不得好死！”丽妃惊惧地咒骂道，然后便崩溃大哭起来。
教坊司，苏国官妓场所！那里面一般都是罪臣家女眷，受株连之罪，那些罪臣家的小姐、姨太太成了民间有钱人的玩物。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不过天弘皇帝应该没想到，自己用来教化官场而设立的阴暗变态之所，最后竟能用在自己身上！此刻他狠狠地瞪着眼睛，看向瑞谨皇后。他知道这场惩罚里，带着她对自己的恨意！
“啊！”忽然一股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紧接着便是不停地咳嗽。
眼见着丽妃被带了下去后，瑞谨皇后感觉浑身无力，她踉跄了几下，背对着皇帝说道：“阿布神医，陛下的身体就有劳你了！”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扶光宫。
当初从望舒宫来的路上，她对皇上的担心，此刻已经化为了无尽的恨意。
如果不是他将丽妃掳进宫里，城儿也不会沦落至此！如果......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而瑞谨皇后心里依然在为自己的儿子找他人的理由，殊不知，就算没有丽妃，或许今日扶光宫里站着的还会有其他的妃子......
可惜人往往身处当局，就是看不清事实！
......
这一边，看到天弘帝吐血，阿布连忙又施一针，稳住其心绪。
“陛下，您此刻切勿动怒，容易心气紊乱，毒发身亡！”阿布开合着牙齿直言道。见天弘皇帝渐渐平复，他将针捻出后，转向刘安说道：
“我先为陛下开一剂温补化瘀的药方，就有劳安掌印了。”
“今日辛苦神医了，就让谈玉且送你回去休息吧！”不知为何，刘安竟表现出难得的好脾气。
这不禁让林奕暗暗一惊，心里总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但也只能跟着回道：
“是，干爹！”
出了扶光宫正殿，刘安果然还是派了一名小太监一路跟着。眼看就要到为阿布安排的偏殿处，林奕转身看向那小太监，“怎么？干爹是怕我不认识这皇宫里的路吗？专门请个引路的太监？”
那小太监听到问话，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刘，刘副官息怒，安掌印只是让小的随身伺候神医，小的只在门口候着，如有需要，可随时召唤。”
冷眼看过去，林奕笑着说：“那就劳烦公公了！”转身正欲往前走时，忽又停下了脚步，扭头问向阿布，“神医，你可需先吃点东西？”
“刘副官，小的这就去为神医安排用膳！”听闻，小太监急着抢话道。像是生怕被拒绝，他继续介绍道：“安掌印说了，神医是皇宫里的贵宾，自然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
想起午饭时放了河豚毒的汤......林奕心中暗暗骂道：想吃什么吃什么，老子还怕你把我给毒死呢！
但他眯着眼睛邪魅一笑，说道：“阿布神医刚从牢狱里出来，自是吃不惯皇宫里的美食！回头再弄个吃坏了肚子，可就没办法再给陛下诊治了！”
“我先带神医去吃些东西，吃完自会回来休息！”没等小太监接话，林奕继续说道：“不会耽误你候在门口的看守的！”
小太监也是没想到林奕的强势，他只以为有司礼监掌印的命令，自是没人敢反抗的。却没成想被林奕笑着就给回绝了，这该如何向安掌印交差！
见小太监一脸的慌张无措，又不知如何反驳的样子。
林奕走上前，低语道：“你只当是神医从未出过住处便是，你候在门口定无人会问你！”又笑着对上他的眼睛，“放心，神医只是吃饭，也不出了这皇宫！”
这话还真有蛊惑人心的作用！
小太监低头作揖道：“刘副官，那你们请快一些！”
——
迎着夕阳，林奕带着阿布悄悄回到了观天台小屋。
“你们终于回来了！”一进屋，皮乙君便着急地迎了上来，“听闻大皇子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司？是和你们有关吗？”
林奕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就是闹市行凶之人的幕后指使！”
“原来是这样！”皮乙君沉思片刻，继续说道：“那看来之后阿布给皇上看病，应该会安全......”
“你难道忘记刘安了吗？”还没说完，就被林奕打断了，“当初最先阻止我带阿布进宫的，其实是他！”
在一旁缓缓喝着茶水的阿布，终于接话道：“谈玉，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的，平衡之术？”
“记得，那是何意？”
林奕当然记得午膳时，阿布不明所以说的话，但碍于扶光宫内人多眼杂，不方便问话，便一直等到了现在。
“我在寝殿上所说的饮食相生相克之话，其实并不是说真正的食物！”卸下幂篱后的阿布，眼睛里露出疲惫的神色，说罢便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二人。
“不是真正的食物，那是......”林奕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是毒药！”皮乙君忽接话道。对视一眼后，他与林奕共同看向阿布。
“没错！”阿布缓缓喝起了桌上备好的莲子粥，“平衡也可指毒药，所谓以毒攻毒！如果用量恰当或者药性相克时，就可使人不会立马死去，从而达到了一种平衡状态！”
听完阿布一长串的解释，林奕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皇帝现在体内不止中了一种毒？”
乖乖，这可是从来没想到过的！也是可怜了这天弘皇帝，竟然有这么多人想治他于死地！
阿布喝粥极其缓慢，几口下来就得歇一歇。他轻轻擦拭着嘴角，点了点头道：
“是这个意思，应该至少有两种！”
“不对，但你若说这些毒可达到一种平衡，那怎么皇上能成如今模样？”皮乙君摇着头，提出来不同的观点。
“应该是平衡之术被打破了！”阿布看了看二人一脸的疑惑，继续解释道：
“从诊脉中，我能感知皇上的脉象低沉且缓慢，一开始的确不易察觉出中毒迹象。但我还是诊出了，屋漏之脉！”
“此脉象者，通常都是中毒已深，且命不久矣！但能让皇帝卧床不起的毒，应该不是今日在丽妃宫里搜查出的那包粉末！那些只能算是克制另一个毒很快发作的引子罢了！”
“而且那个引子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再用过了，才使得那种毒迅速占了上风，导致如今局面！”
此言一出，林奕和皮乙君皆震惊不已，竟然还有一个更厉害的用毒高手！但很快林奕意识到更加严重的后果，“阿布，如今丽妃和大皇子被抓，连引子都没有了！那皇上岂不是直接会被毒发身亡？”
阿布喝完粥将碗放下，点了点头，但又说道：“所以我的那剂方子，就是新的引子！一剂温和的毒方！”
“皇上如今的身体虚弱，没办法承受以毒攻毒，我根据禁卫军搜查到的那剂药，新替换了一剂毒药，再放入温补的方子里。想来不多时日就应该能够见效了！”
医术高明者，竟也是个用毒高手！这就是一场看不到对方面目的用毒比赛，一场用命相抵的比赛！
林奕眼睛湿润了，“阿布，我一定要保你全身而退！”
一顿简单的饭，阿布却吃出了一身虚汗。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有些虚弱地看向林奕，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说：
“好！”
看时间差不多了，皮乙君催促道：“谈玉，你该回去了，否则那边要起疑了。”
听闻，林奕点点头，几下褪去衣衫递与阿布，说道：“阿布，今晚你就安心在这里休息，一切按计划行事！”
“谈玉，你真的可以吗？”阿布看着眼前的绿纱锦服，仍有些犹豫地问道。
“放心吧！你忘了我有武器吗？”林奕说着便去脱阿布的衣服，没成想却看到了已经生了疮的皮肤！
“阿布......”
“无妨！”也不遮掩身体的病痛，阿布眼睛弯弯，挤出笑意道：“我已和你说过，我时日无多，若能在这皇宫里助你一臂之力，我也死而无憾了！”
林奕一下红了眼眶，转过身去看向屋外的夜空。忽然间他也不那么畏惧死亡了，因为能有如此的朋友，他定要努力地活下去！
——
二人很快便换好了衣服，只是阿布的衣服在林奕身上，多少有些小。但好在有到膝盖的幂篱着，又是月色之下，应该很好蒙混过去。
“南西我走了，阿布你早些休息！”林奕放下黑纱，和好友一一道别，走进了夜色里。
果然，在夜色和黑纱的包裹下，林奕故意佝偻着身体，步履缓慢，一路上都未被起疑。行至扶光宫偏殿，守门小太监迎了过去，左右看了看问道：
“神医，怎么只有你一人？刘副官呢？”
话可真多，难道刘副官不用休息的吗？林奕心里翻着白眼想。
停顿了一会儿，小太监未等到回话，却只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连忙轻抚着林奕进了屋，恭敬地说道：
“神医，您今儿也累了吧，早些休息！”
民间神医在瑞谨皇后面前都是要人传话的，和他一个小太监不答话，似乎也正常了。那小太监见进屋后的神医只给了自己一个背影，知是在等着他关门，于是便连忙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如今在刘安眼皮子底下，林奕定是不敢休息的！
黑纱未摘，他盘腿坐在榻上，入定一般闭目养神。
这一夜希望是平安的！
可惜，事情往往总是事与愿违！所以这也是林奕从不喜欢许愿的原因，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愿望不管用，遇事开干就完了！
子夜时分，林奕忽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细微的跑步声，那声音很轻，如同在瓦片上轻点而过。好在他没有睡觉，头顶响过的每一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安竟敢在扶光宫内杀人！
林奕紧张万分地注视着头顶的动静，很快，他感觉有瓦片被歇开了，紧接着有一根竹管被缓缓地伸了进来！那竹管末端开始出现有一些白色的烟雾，林奕闻不到什么味道，但很快便感觉到了头晕恶心！
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