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人心不足，容易蛇吞象
随着林奕的话音落下，小屋中又重新回归安静。
过了很久，皮乙君终于开口问道：
“你刚刚说......你不是太监？”
“没有！”林奕赶紧否认，虽然此时的补救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果然皮乙君压根儿没有听他说的，发出“嘶～”的一声，这让林奕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都是男人，让我看一下便知！”没想到，这个时候皮乙君依然不改他的调侃作风。
说罢，林奕就感觉他直接靠了过来！
“滚滚，老子没什么好看的！”他赶忙推开皮乙君，不耐烦地说道。紧接着又低声嘟囔道：
“想看，看你自己的去！”此话一出，便让皮乙君听出了深意。于是他紧接着问道：
“这么说，你就是刘安的野心吧！”
聪明人果真是不好骗！
“是！”缓缓地，林奕还是承认了。
说出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一下子竟轻松了不少。
心中的秘密一旦能分享出来，就不再成为秘密！此刻，假太监的身份，已不再是林奕心中的隐痛。
“原来如此......那你想姑娘可算是条件允许！”没想到猜出假太监原因之后，皮乙君忽然又开始剑走偏锋，拿姑娘调侃了起来。
事已至此，林奕也没必要再和他隐瞒什么，索性直接说道：
“我想的那姑娘，是夏晴。当初冒充你的身份，就是与她见面的！”停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
“但她即将就要成为太子妃了......”
“啊，竟然是她！刑部夏大人的千金，那可是名动京城，确实是奇女子！”皮乙君听闻，也不由地夸赞起来。
紧接着林奕就感觉有一只手忽扶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耳边便传来皮乙君的声音，黑暗中如梦呓一般的轻声细语。
“那你若承了刘安的野心，或者......由你来登上那王位......这红颜不就入你怀中了吗？”
“啊！”林奕只感觉耳边被一直吹着气，难受至极，不由恼怒地大叫一声，“皮乙君，你疯了！”
说罢，林奕又有些不安地看了看睡在卧榻上的阿布，见他没有被自己刚才的惊呼声吵醒，才慢慢松了一口气。再转过头时，黑暗中他摸索着，一把揪起皮乙君的衣领，低声质问道：
“上一次你醉酒时如此说就罢了，这一次你完全清醒着，怎么还能说出如此浑话！”
月亮被云彩遮住了光芒，屋里更加漆黑一片。但林奕仍感觉皮乙君在直视着自己，他听到有喉结滚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因为我觉得，你更像一个君王！”
这句话如一句魔咒一般，顷刻间使林奕松开了手中紧握的衣领。缓缓地，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今日你我都累了，休息吧！这样的话，以后勿要再说！”
说罢，便自顾背对着皮乙君躺了下去。
可没想到，这皮乙君却忽像是着了魔一般，坐在林奕身后，竟开始固执地喃喃自语起来。
“你我都知道，大苏国从开国初始至今，已历经六代皇帝。太祖皇帝在世时，曾立下‘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的壮志，所以后代的名字里都是遵从此八字警言。”叹息一声他又继续说道：
“可惜这后代的皇帝，可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的苏国，根基早已不稳，近有内忧，远有外患。你虽一直只为保命，但中间一度心系整个家国和百姓，着实让我钦佩不已。这皇城之内，太子生性贪玩，大皇子生性多疑，都不是明君品性。或许刘安也正是看到这一点，才越发开始壮大野心，想要扶你上位，他当幕后的摄政皇！”
黑暗中再无任何回应，林奕背对着他始终没再有过任何动作。
良久，皮乙君轻叹一声，也慢慢地躺了下去。
有些话越不想去理会，越是在心里拼命生根发芽。
躺在一旁的林奕，自然是听到了皮乙君的那番话，久久难以入眠。他从未想过这些，这岂不是成了第二个刘安，比肩他的狼子野心吗？
他不愿意看到有人流血，心里不停地反问自己：为了心爱的女子，与一整个国家为敌，值得吗？
没有答案。
但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曾看过的什么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在这一生，我们竭尽所能更上一层楼。”
很快眼皮发沉，彻底昏睡了过去。
当刺眼的阳光照进小屋，林奕终于醒了过来。猛然坐起，发现皮乙君早已不见踪影，只在桌上留了一字条：
醒来后到观天局等候，我先去打探一下消息！
叫起还在熟睡的阿布，二人梳洗妥当，走进了观天局。
顶着黑纱斗笠的阿布很快引起了小官们的注意，林奕二人刚站定不久，便听到一声询问。
“二位找谁？”但很快，在来人看到林奕时，忽发出一声：“是你！”便转身走开了。
仔细看去，林奕认出了是上一次在观天局里，私下向自己告发皮乙君玩忽职守的小官。冷笑一声，几步追了上去，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位小官，我们可是见过？”
“没有，没有！”
那小官在自己向林奕告密后，却看着皮乙君依然每天跟没事人一样，在观天局里进进出出，自是明白被戏耍了。他轻哼一声，没好气地回答道，转身便躲闪开了。
“哎，你可知我今日是来干什么的吗？”林奕故作深沉地问道。
那小官听闻，停下脚步，冷冷地看向林奕，回道：
“副官请明说，在下可猜不出。”
“上一次你告密有功，我已向上禀明实情，今日我就是来带你们掌事去问话的！”林奕斜睨着那小官，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啊！竟然......是在下唐突了，请副官包涵！”转眼间，那小官便又换了一副客气模样，转过身恭敬地行礼道。
一个没有城府之人，心眼子还挺多！
林奕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问道：
“那你们掌事现在在何处啊？可是又不在当值！”
一听这话，那小官一下来了精神，立马凑近了低声说道：
“正是！副官你猜得不错，皮掌事他清早只来嘱咐我等按部就班计算历法、汇总地方天象记录，之后就不见其踪影！”
放在哪个世界里，职场之中总是不缺这样的显眼包！林奕决定这一次好好为好友出出气！
于是他装作生气模样，厉声质问道：“仅有这样的事！那我先等他一等，看这皮掌事何时能回来！”
说罢，他便堂而皇之地带着阿布坐在一案桌前，真有一副隐忍不发的样子。
小官见状，断定是皮掌事惹上了什么大人物，于是越发恭敬起来，匆匆端了两杯茶水过去，堆着笑脸说道：
“这位副官，在下是这观天局的副掌事，石翀，以后需要观天局办什么差事的，吩咐石某便是！”
老大还没等被带走，这小官竟原形毕露，大有直接上位之意！
林奕完全不想看他，闭上眼睛假寐，缓缓说道：
“好！”
就当石翀喜滋滋地准备退下时，皮乙君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看见正坐在观天局里闭目养神的林奕，他赶忙走了过去。
不过还没等开口，石翀便一下迎了上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热切地附到林奕耳边说道：
“回禀副官，皮掌事回来了！”抬眼看向皮乙君时，竟带着一副不屑模样。
这让皮乙君一下摸不着头脑，傻傻地呆在原地观察。只见林奕缓缓地睁开眼睛，不过在看到眼前的皮乙君时，却笑着说道：
“你可终于回来了！如何？”
不动声色地，皮乙君向林奕使了一个眼色，“给你们拿了些吃食，去里面边吃边说！”停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石翀，挑着眉问道：
“不过现在，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情况？”
“是有一些，你观天局得力干将石翀，正在向我毛遂自荐，想去地方观天寺历练一番呢！”林奕看着皮乙君，露出狡黠的笑容。
“什么？我何时说过这话！”
听闻，石翀一下急了眼，这看好戏看到了自己身上，可真是没有想到。他一下跳开，指着林奕骂道：
“你这个狗副官，几次诓我！我......我要你好看！”说着，竟不管不顾地向林奕冲了过去，抡起拳头就要打！
未等林奕出手，就听到皮乙君严肃地喊道：
“来人，将他拿下！石翀目无王法，不顾宫廷礼节，还意欲殴打安掌印养子！”
“安掌印养子......”石翀的动作一下停在了空中，呆傻地看着林奕。紧接着，他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认错道：
“刘，刘副官，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您是安掌印养子。求您，求您放过小的吧！”说着竟哭了起来。
就在他磕头认错的时候，观天局的其他小官已将石翀围住，几下将他绑了起来，压到了一边。
皮乙君走到他的身边，斜眼看去，冷冷地说道：
“既然知错求放过，不如你自己去礼部侯大人那里请旨吧！你这急躁的性子，倒真是需要去地方历练一番！”
一番操作下来，石翀从最初的欣喜，已经跌宕到心如死灰。一脸痛苦的表情，默默流着眼泪，却只能点头说道：
“谢，谢皮大人指点！”
随后其他小官为他解绑后，石翀垂头丧气地走出了观天局。
这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之下没有运筹帷幄的本事，只会被贪心所戏弄！
目送着石翀离开，皮乙君转头看向林奕，摇着头笑道：
“只是让你们在这里等我回来，你倒是直接帮我处理观天局内务？”
林奕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着，打岔说道：
“哎，不是还给我们带了吃食？快进去吧，我早就饿了！阿布，你饿不饿？”
透过黑纱，阿布一直安静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心中惊讶于林奕的机敏和睿智。听到问话，也知道他是在耍机灵，笑着应道：
“看完好戏，是有些饿了！”
“阿布，你......”林奕没想到，一直默不作声的阿布，竟在这时开他的玩笑。
接着三人便哄堂大笑起来，然后一起朝着里屋走去。
不过这样刻意营造出来的轻松氛围，丝毫没有缓解林奕心中的紧张。刚一落座，他便着急地问道：
“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皮乙君一边从怀中拿出专门跑出宫外买的早餐，一边点头说道：
“我特意去你说的东震门外察看，地上果真还有血迹，但尸体已没了踪影。想来是被那背后之人处理掉了！”
“动作可真够快的！”咬了一口大馅包子，林奕愤恨地说道，“那今日宫里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但......”皮乙君忽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就在给你们买早点时，却听到防城营的人在全城搜捕逃犯，好像今日直接将长佑城的城门都关了！”
防城营？听到这个字眼，林奕下意识地看向阿布，总感觉这当中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当初抓我入狱的，就是防城营的人！”阿布收到林奕的目光，立马也反应过来，“但，这中间有什么关系吗？”
直觉告诉林奕，肯定有关系！但，一时间他却想不出来其中的微妙，只能继续恨恨地吃着手里的早餐。
这一顿早饭，像是吃进了心里，林奕觉得堵得难受！
抽了几口烟，却感觉更加愤懑。他朝着脚底磕了磕烟灰，抖了抖长衫说道：
“阿布，我们走吧！”
“去何处？”
皮乙君在后面问道，但满脑子都在想事情的林奕，完全没听到问话，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剩下二人面面相觑。
“保重！”皮乙君只得行礼和阿布道别。
阿布也行礼道别，急急地跟了上去。他与林奕之间，如今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所以不用问去哪儿，阿布都会跟着，因为兄弟间的信任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