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深水炸弹

“太后平日对两个皇子好像都是一般的疼爱,看不出偏爱。”

刘赤诚回忆平日所见,不明白林奕话出所指。

“我在牢狱时逢迎了大皇子,所以能得大皇子说情。只是没想到被这老太太瞧出了端倪,特意安排这样一出敲打我。”

林奕看向刘赤诚,邪魅一笑:

“如此说来,苏国的大统,太后更愿意是让太子继承!”

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其中的因果,刘赤诚一脸惊讶:

“太后平日深入简出,几乎都不过问朝政......”

“皇子争相说情,看来刘谈玉有点用处!”林奕轻笑着看向刘赤诚。

二人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人,刘赤诚远远瞧见大惊失色,赶紧跪下行礼:

“干,干爹!”

刘安!

林奕眉头紧蹙地看向来人,五十多岁模样,脸上满是横肉和深深的皱纹,脸部臃肿却又透着些忧愁。

刘安并没有回应刘赤诚,直直地看向林奕,面无表情地说:

“回来了!”

声音洪亮却带着些不悦,像是家长见到犯错孩子回家时的怒而不言。

“我正要去太子的碧霄宫查看,倒是迎你回来了!”

“干爹!”林奕直直站着,拱手低头行礼道。

不知为何,脑子里虽没有了刘谈玉的记忆,但此刻心中却好像有一把怒火在烧,让林奕不愿意跪地行礼。

“皇上抱恙,这几日我都在扶光宫旁的值房当差。”

刘安看出了林奕的不情愿,语气竟软了下来。

“去内勤监领了差后,可随时来扶光宫处找我!”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奕一眼,转身走了。

看着刘安远去的背影,林奕心中仍有愤懑。心想,虽过去的记忆不在,但刘谈玉愤怒的情绪还留在这身体里,不由得想为他打抱不平!

老狐狸,就让我好好会会你!

林奕俯身拉起仍跪在地上的刘赤诚,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你这么怕他,那到时候我自己去扶光宫就好。”

刘赤诚抿着嘴唇,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向内勤监掌印值房寻去,一路上各想着心事,刘赤诚竟也少了平日里的活力。

刘安就如同一颗深水炸弹一般,在林奕出狱入宫后的第一天,就炸碎了所有的平静和心情。

宫中四大掌印太监所在各监又下设各局,而内勤监掌印值房就在尚食局附近。

还未走到时,远远就看到有忙碌的宫人从尚食局进进出出,有一个尖而亮的声音也随着这热闹飘了出来。

“手脚都麻利点儿!晚膳可不能凉了!哎,你怎么回事......”

“师傅,听声音像是汪掌印的。这会儿是各宫主子用晚膳时间,想必他正在尚食局监管调度呢。”

刘赤诚也听到了飘出来的声音,贴心地为林奕解释道。

二人走进尚食局院内时,就看见汪文顺正在训斥着一个小太监。

肥胖的脸因生气涨得通红,身上的鲲鹏锦服在他身上,就如给矮冬瓜套了一个白色的袋子!“矮冬瓜”不停使出一指禅招式,粗短的手指真就如同延伸出的藤蔓。

冬瓜精打人!想到这一画面,林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汪文顺被笑声吸引,一脸不悦地扭头看向门口。看清了夕阳映射中的俊美男子后,汪文顺瞪着两只大眼睛隐忍不发。

“汪掌印安好,谈玉回宫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林奕见汪文顺看向自己,做出恭敬模样,上前一步说话。

“嘿呦,什么事儿耽搁了一天!可真是我这庙小容不下大佛!”

看着林奕乖顺模样,汪文顺架子一下端了起来,刚刚没撒完的气直接指向林奕。

刘赤诚听闻正欲上前,被林奕悄悄拉住了,当即换上一副轻松邪魅的笑容,继续回道:

“汪掌印说的是,谈玉本想着赶紧来领差,不巧入宫后又遇到干爹,于是寒暄了几句。”

说我是大佛容不下,林奕心想道,那就搬出个更大的让你瞧瞧!

林奕继续摆出一副得意中带着自怜模样,继续说道:

“汪掌印你也知道,干爹久未见谈玉,心疼是自然有的,知道我着急领差,便让我之后多去找他谈谈心。”

话中带着威胁,汪文顺自然也听了出来。眼睛微眯瞪着林奕,但脸上已换了一副友好的假笑。

“和安掌印叙旧那是正事儿!安掌印此前还特地嘱咐我,将象王盛装的图纸交于你研究赶制......”

话语间,汪文顺特意加重了“你”,一副轻蔑模样。

“是谈玉斗胆想为盛典尽一份心力,干爹做了成全。”

林奕看出汪文顺的怀疑,直接补刀说道。

“哦哦,原来如此!安掌印和你可真是父子情深啊!”

说这话时,汪文顺已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笑容,走上前轻拍林奕的后背。

“走谈玉,去我的值房稍作休息,现在晚膳时间这里杂乱得很。”然后引路向尚食局门外走去。

刘赤诚一副钦佩模样,暗暗向林奕竖起了大拇指。但林奕心里却知道,并不是自己能说会道,人们真正畏惧的是他身后的那个人——

刘安!

到了值房处,汪文顺特意去代林奕领取了副官鲸服,和气模样就像是对待亲外甥一般。

“谈玉啊,你初来内勤监,又要负责赶制象王盛装,那你就只需负责采买和盛装制作,如何?”汪文顺以商量的语气询问道。

“都听汪掌印安排!”

“谈玉啊,你的副官耳房设于观天局处,离这里是稍远了些。”

汪文顺抬头看了看林奕表情,继续当起“温和叔舅”说道:

“今日你刚刚回宫,若是疲累了,就先在我这里住下,得空你再......”

“不劳烦汪掌印,谈玉无碍,换了这身绿纱鲸服后就可以过去了。”

林奕实在不想听汪文顺的假絮叨,打断了他的客气。

“不劳烦,谈玉你不用和我客气!哈哈......”

林奕没有顺着自己的话留住下来,正合了汪文顺的心意,不由地将心里的开心笑了出来。

“啊对了,明日我带你去尚衣局,象王盛装的图纸存放的那里。”

面对林奕表现出的善解人意,汪文顺也用善解人意的语气提醒道。

“多谢汪掌印惦念谈玉的这点心思,等谈玉发了月供,定不忘孝敬汪掌印!”

林奕越发的乖顺,惹得汪文顺心情大好,拍着自己鼓鼓的肚子大笑起来。

“好说,好说!你如此有为,想必安掌印也甚是欣慰啊!谈玉啊,以后有何难处尽管和我讲,不用总去劳烦你干爹......”

人总是聊到尽兴出才敢透露出心里的忌惮,林奕心里轻笑,果然还是怕自己去刘安那里打小报告!

“干爹整日忙着守候皇上,谈玉也不忍打扰的。”

下药要对症,说话要对点!林奕此时的话里带蜜,甜到了汪文顺的心里去,当初在尚食局里初见时的怒气早已不见踪影。

从汪文顺值房处出来,刘赤诚便是一脸疑惑地盯着林奕看。

“想问什么?”林奕斜睨着看向身边的少年。

“师傅,你为何要拿月供孝敬汪掌印?”

月供对于刘赤诚那可是血汗钱,而且在自己印象里,可都是别人孝敬师傅,就是对干爹,师傅也从未提“孝敬”二字!

“原来是这事,知道拿钱好办事的道理吗?”林奕轻笑着看向刘赤诚。

“知道是知道,但师傅本不必如此......”刘赤诚原本想说有刘安的关系,但转念一想迟疑没说出口。

“刘安只能成为我有意与他人接近的开始,之后的路还需我自己去走。”

林奕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接着刘赤诚未说出口的话说道。但心里却还留了一句——

“刘安藏着的阴谋,定也不能让我毫无顾忌地依靠下去。弃子做一次就够了!”

当初走出牢狱时看到的烟火气与自由,让林奕不由喜欢上这座都城,本能地去观察、去融入,并乐在其中。这份喜欢中也包含着那些看不见的贿赂、阴谋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