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鲲鹏锦服
“师傅！”
牢房门外忽传来一个声音，刘赤诚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我一听说宫里下了赦令，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到底还是少年，赤诚眼里尽藏不住的欢喜，一把拥住林奕。
“太好了师傅，虽说内勤监是宫里最累最杂的地方，但只要能出了这牢狱，来日方长！”
林奕见到赤诚也很高兴，但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的腻味，缓缓将他推离自己。
“赤诚，你进来时可见到了那个宣旨太监？”
“喜公公？见到了。”
刘赤诚眨巴着眼睛看着林奕，不知他问话何意。
“喜公公？大名是什么？他，可知我身体之事？”
“喜公公名叫赵喜，是司礼监副官，也是干爹的亲信......”
刘赤诚停了下来，对于刘谈玉是假太监的事，他总是表现得讳莫如深。
“可，可能知道吧，师傅，你进宫后总会见到喜公公和干爹的......”
林奕见这小子已经将嘴唇咬得发白，知道他是心里有压力，于是便伸手摸了摸刘赤诚的头，转移了话题。
“你将我要制作盛装一事传于太后了？我听喜公公说，干爹已经知晓。”
“太后知道了，是......干爹递上去的消息。”
不追问关于刘谈玉身体的秘密一事，刘赤诚略显轻松了一些。
“我回宫后实在找不到机会传于太后那里，你知道我人微言轻，又怕瞎传话还会害了师傅你。”
“所以你去找了刘安？”
“是，此话要是从干爹口中传于太后听，那肯定是更好的。”
林奕有些惊讶刘赤诚年纪不大，心思还算是缜密，能为自己考虑这么多。笑了笑说道：
“这样也好，我可以有理由去会会他了！”
经历了种种磨难之后，林奕变得麻木变得坚强，并没有太多欣喜，他知道走出牢房将进入另一个战场。
“师傅，赦令是太后下的，听说太子和大皇子都去求了情！”忽然刘赤诚耳语道。
太子也去求情？这可是林奕没有想到的，思忖之际，忽听刘赤诚又说：
“师傅，内勤监管理宫中众多杂务，其中就监管着盛装的裁制。象王图纸就在汪掌印那里。”
如此安排，依然是考验？只是林奕不知道背后考验自己的是谁，刘安？太子？亦或是太后？
交谈之间，忽听门外一名狱卒恭敬地说道：
“恭喜刘副官，小的将您衣物拿来了。”
“多谢！”
看着刘赤诚接过衣物，林奕忽露出和善的微笑，看着狱卒说道：
“劳烦小哥关照一下我那朋友，过几日我便会接他出去了！”
是不容置疑的交代。
诧异片刻后，狱卒反应过来是在说那个患有麻风病的“鬼面巫医”——狱卒们心有忌惮，私下都这么叫阿布。
“好，好，小的等您消息。”狱卒连连答应，然后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瞧着眼前精制的白色锦服，上衣较短且紧、下衣过膝如裳，前胸后背的补子均绣着精细的图案，膝襕处也有类似的绣图。林奕心中闪现二字——
权利！
可这绣图上的动物林奕一时没看出来，不由地伸手轻抚，这是......长翅膀的鲸鱼？
“师傅，快放心换上吧，之前那身鲲鹏锦服在火场里烧坏了，这身是我抬您过来时特意备的！”
刘赤诚细心观察出林奕的迟疑，以为他怕有火场痕迹不愿换上，特意解释道。
原来是鲲鹏！林奕暗暗想着掌印太监在这个国家的地位等级，在海为鲲在天为鹏，覆盖千里扶摇直上！
林奕侧目看了看刘赤诚身上的绿色锦服，上面的刺绣是实实在在的鲸图。目光如炬地再看向手里的衣服，竟感觉有些发烫，慢慢嘴角上扬心里有了一个愿景——
这鲲鹏锦服我定会再次穿回来的！
忽然林奕的手停在一处，衣服之下有一细长硬物。
恩？怎么会有一烟杆！
“师傅，这是您的烟杆！”
刘赤诚见林奕拿着烟杆端详，在一旁提醒道。
啊，刘谈玉这小子还抽烟！林奕忽大笑起来，仔细闻了闻烟杆味道。
“甚好！赤诚，带烟叶了吗？”
“带了！”
刘赤诚麻利地打开随身带着的一个小袋，从里面拿出一些烟叶混杂着些粉末，然后仔细地放入烟杆末端。
“那里面是什么？除了烟叶。”
“师傅不喜欢直接用烟叶，说那味道呛鼻。后来我试着将一些香料、椰枣粉混入其中，味道会更好一些。”
果然是个机灵鬼！林奕欣赏地看着刘赤诚打开袋子，向自己展示里面的内容。
塞好烟杆后，刘赤诚又从腰间拿出一根火折子，向前俯身小心地点燃烟叶。
最外面的烟叶烧黑燃尽，里面露出一丝橘色的余烬。
火！看着烟杆里的亮光，一瞬间林奕忽又像是回到了和小刀在山洞里的那晚，烟叶燃烧发出的嘶嘶声，就好像小刀抽着烟，在自己身边沉默不语！
“师傅，师傅！你出了好多汗！”
身体忽然像是被摇醒了一样，眼前又重新出现了刘赤诚，林奕环顾周围，还是那个异世界的牢房！
“我，我没事。烟杆你先拿着吧！”林奕伸手将烟杆递了出去，另一只手随意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
“赤诚，我饿了。回皇宫复命前，带我先去吃些好吃的东西！”
怕刘赤诚问到自己的奇怪表现，林奕岔开话题。
“没问题，师傅！”
刘赤诚报以灿烂笑容，没有深究刚刚林奕的怪异，自然地以为师傅是久没吃上什么带油水食物，一时对烟杆不适应。
穿好白色锦服、梳理好发髻，林奕又变成了刘谈玉，恢复了邪魅风采。
跟着刘赤诚很快走出了督查狱司，站在那个熟悉的大门前，林奕回头望去。心里却想着：
看看我能在这牢狱之外活多久！有朝一日，希望是我送别人进此地！
走过依然冷清的林荫大道，转过街角时，忽然就有刺眼的阳光迎面而来，晒得林奕浑身感到刺痛，但逃出牢圄的兴奋感让他乐不可支。
真正面对这个异世界时，林奕感觉自己就如同一个走私犯，不过走私的货品只有一件——他自己，其中包含了他那脆弱的、在属于林奕的世界里被通缉的自由。
走出街角后，林奕所面对的才是真正的苏国京都——长佑城。
一条南北向的大路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道路两边的商铺、酒馆鳞次栉比。
林奕注视着路上的每一个人，有赶着牛车的农夫、推着推车的小摊主、玩杂耍的人、看手相卜卦的人、有孩童不时在人群里穿行、路边还有很多乞丐。
当林奕驻足观察时，俊美模样总会引起路过的女子惊喜侧目。
观察得久了，林奕在无数人的眼里看到了笑意。
这里的男男女女无不散发着自由气息，就连街边休息的乞丐也都三五成群地聊天大笑。
林奕甚至看到，其中有一个缺了腿的乞丐正和两个孩童轮流骑着一辆小车，没有人真的会把乞丐赶离街头。
不知不觉中，林奕感觉自己渐渐敞开了原本有些紧张、忐忑的心胸。被这里的热闹气息感染，嘴角不由地露出了微笑。
想到自己面对这个陌生的国家、陌生的文化、陌生的人，虽有太多理由让自己不知所措，但林奕还是会心地发笑。
因为此时此刻，不管是对林奕还是对刘谈玉，才真正摆脱了逃亡和禁锢，真正获得了自由！
这个都城里的人，让林奕感受到了美，他发自内心地想去喜欢上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