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拦路，但真不是打劫

萧离谦虚有礼地让开道路后，看老者还不走，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猛看，看得萧离心里直发毛，暗自嘀咕：

这是还有事？

有事需要自己帮忙？

萧离本来就是个热心人，何况对方还是一把年纪的老者，一定是不好意思说，就决定主动上前询问。

可才往马车走两步，就听到驾车的老者猛然一声大喊：“小姐，坐稳了，这次的劫匪心特别黑，不要钱，改要人了啊！”

这喊叫声直把萧离吓了一大跳，耳朵都要振聋了，也不晓得这老者怎么这么中气十足。

可更把萧离吓一大跳的，是老者喊话的内容，什么叫“这次的劫匪心特别黑”，自己哪里是劫匪了，都说了是误会，是误会，你听不见吗？还“不要钱，改要人了”，我什么时候说要人呢？

萧离觉得一定要说清楚，自己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成了劫匪，还是心特别黑的劫匪。就高举起双手，拦向被老者驾着猛向前冲的马车。

一边大声说：“老人家，我不是劫匪，真不是劫匪，您听我解释啊！”

驾车老者一看，不得了不得了，这劫匪这是不得手就不罢休了，都直接在前头拦上马车了。

都这样了还说自己不是劫匪，骗小孩了这是？老夫可是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过得桥比你走得路还多。

老者更加着急了，马鞭一甩，噼啪作响，“得儿驾，得儿驾——”驾车的马似乎感受到了老者的急切，高高扬起蹄子，一声嘶鸣，拼命奔跑起来，朝着拦在前面的萧离直冲了过去。

这老人家怎么还更急了呢？

萧离没得办法，只好赶紧一闪身，一个翻滚就滚了开去，再不闪开就要被那趾高气扬的马踩在脚下了。

闪开后，萧离气馁地坐在地上，很不是滋味，“老人家，您怎么就不听我解释呢？！”

正感慨忧伤间，萧离感觉后背怎么空****的，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跳了起来。果然，一直跟着自己的书箱不见了。

再一看“得得得”跑得飞快的马车，那个在马车上晃来晃去、滚来滚去、跌跌撞撞地，不正是自己的书箱吗？

萧离这回是真急了，书箱可是他的**，从家乡到京城，从京城到落马驿，从落马驿到这里，跟了他一路，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将书箱丢下。

这书箱，可是存着他一路长大，一路走来的记忆。里面的书也是他当性命一样珍而重之的宝贝，是他仅剩的可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温暖。

萧离什么都顾不得了，也不管王七在后面喊着什么，拔腿就追，“老人家，等一等，等一等！”

驾车老者从那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的劫匪身边冲过去后，正在为自己的明智之举得意，就听到后面传来了一阵一阵的急切呼声，再一看，不得了，那劫匪竟然嗖嗖嗖地追上来了，还喊自己“等一等”。

“等，我等什么等，当我是老年痴呆吗？”

“驾——驾——驾——”

老者咧嘴大笑，悠然地扬起鞭子，一声脆响，将马车赶得更快了。他才不信那家伙能追上自己，自己这马可是爆发力和耐力惊人的宝马良驹。

于是，一个不要命地追，一个悠悠然地驾车跑……把原本坐在一边看得不亦乐乎的王七，看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就被晾在后边了。

一开始，萧离还能勉强跟上，但他到底没有学过轻身提纵之术，慢慢地就跟不上了，后来干脆连马车影都看不见了。

好一会后，萧离才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失了魂似的。

无论王七问什么，说什么，萧离只有一个回复，“书箱没了～”“书箱没了～”

王七开始还挺幸灾乐祸的，但后来就于心不忍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成为皇宫侍卫之前的过去。

那时候，王七还不叫王七，叫王奎。是一家武馆的弟子。武馆不在京城，而在雪峰国南部的一座城市。

王七所在的武馆，在当地很有名，甚至在附近几座城市都很有名，慕名而来习武的人很多。

因为武馆的馆主很有名，是一位五境武者，只差一步就能打破武者最大的一个门槛，成为先天高手。

王七是武馆最小的弟子，资质也是最好。已经年迈的馆主打算将其作为关门弟子，悉心栽培，希望他能超越自己，成为武道宗师。

王七也没有让他师傅失望，十八岁之前就突破到了武者第二境，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

如果他能在四十岁之前，突破到五境，就有很大可能打破武者五境的门槛。而这是横在绝大部分武者面前的天堑。

但是，要打破这个天堑，绝不容易，不是日夜苦练就可以实现的。

任何一个武者中的绝顶高手和武道宗师，除了本身具有超越常人的习武天赋之外，还因为一路成长中的磨砺，以及所遇到的机缘。

为了这个武者梦想，在王七突破二境后，十余年没有出过远门的年迈馆主，带着一头白发和王七踏上了武者磨砺之路。

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馆主带着心爱的小弟子，去拜访一个个曾经的江湖朋友，遇到了他们同样资质好的门人弟子，就会让他们切磋，互相砥砺。

这一路上，虽然没有遇到大的机缘，但王七也算是收获不小，成长了很多，也认识了不少同龄朋友，他喜欢上了这样的江湖，属于武者的江湖。

有一次，王七和师傅江湖朋友的弟子，相约去一处名山游历，据说有一名武道宗师出自于那里，他们想去一探究竟，或者瞻仰一番。

那处大山，气象不凡，但笼罩着一种说不上的沉重，显得阴森可怖。王七他们走到大山腰处时，正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面带仓惶地往山下奔走，后面呼声连连。

光天化日之下，岂容一个弱女子被欺凌？

王七想都不想，急喝一声：“姑娘快走，我来挡着。”让过一脸诧异和古怪的女子后，挡在路中间。

他的那几位同龄伙伴，本不想在不明情况下多管闲事，但王七站出去了，他们自然不好袖手旁观，只好齐齐守在王七身后。

没一会，就从山上奔来一男一女两位古怪装扮的人，不像是寻常的江湖武者。他们见有人拦路后，神情急切，也不说话，一人一掌，就将王七他们几人扫落。

但山势险恶，山路狭窄，那一对男女到底是被阻住了。

而眨眼之间，前面那位姑娘已经跑得没影了。

“都是你们干得好事，放跑了那个妖女，你们，包括你们师门会付出代价的。”

王七他们有点懵，本想一问究竟，但那对青年男女说完就飞也似的走了，赶也赶不上。

等到王七回去后，却发现师傅不知怎么身受重伤，而且心灰意冷，遣散了所有弟子，关闭了武馆。无论王七怎么问，都不肯对他说个究竟，只是让他远走他乡，有多远就走多远，最好不要再回来。不久后，王七的师傅就撒手人寰。

王七到师傅死了，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猜测是自己那件事惹来的麻烦。

因为，那些伙伴们的师门，无一例外地发生了同样的事情。而且都怨恨于王七，不再和他来往。

王七感觉自己的整个人生都灰暗了，什么突破武者五境，什么武道宗师，都成了过眼云烟。

师傅的仇，他也没法报。心灰意冷下，王七远走他乡，四处漂泊，最后遇到了秦六。因为武功出色，还被引荐做了皇宫侍卫。

后来，王七发现了皇宫侍卫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光鲜，龌龊的事情很多，秦六的为人也让他觉得不堪。

但对于一个害得武馆关门害死了师傅的王七而言，觉得或许这样才适合自己。

王七觉得这样也好，就留在了京城，混迹度日。

现在，看到失魂落魄的萧离，不过是丢了一个书箱，就已然这样。而自己呢？

王七回想起曾经的自己，回想起那间填满了自己人生中不多的欢乐的武馆，还有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师傅，至死都在呵护自己的师傅，回想起那个武者梦想。

自己也是失去了很重要东西的人，自己才是那个失去了更重要东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