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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温克莱酒吧没有人演奏,格林酒吧和奥尔德·布莱德·肖尔酒吧也没有,肯瓦拉的所有酒吧都没有。吉吉·利迪虽然年少,却是演奏音乐的重要人物。只要他不在,镇上就听不到现场音乐。

星期二晚上,厄尔利队长去拜访安妮·科尔夫。安妮跟他说了吉吉失踪那天的情况,给他看了有破洞的自行车胎,表达了她万分难过的心情,因为她没有坚持载吉吉一程。厄尔利队长安慰她,说她没有做错什么,她不应该责怪自己。

吉吉的父母和邻居,还有当地社区一半左右的人都出动了,他们走到所有的大路上寻找,把海岸线都彻底搜索了一遍。安妮·科尔夫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把这个少年送上一趟绝望的旅程,实在是大错特错,还是把他带回来吧。

在神仙们美妙动听的音乐中,谁还会担忧呢?擅长担忧的大师吉吉也办不到。旋律一开始流动,他就忘记了时间泄漏的事情,什么音乐泄漏、其他泄漏,统统跑到了九霄云外,他只顾沉浸在音乐的乐趣中。

酒吧渐渐拥挤起来。有的人跳舞,有的人听音乐,有的人观看,还有一些人或朗诵热闹滑稽的作品,或吟唱悲惨凄楚的哀歌,把周围的听众都唱哭了。

本想喝酒的安古斯,在大家的强烈抗议下,整个演奏会期间只喝了水。为了向他表示敬意,乐手们演奏了三遍里尔舞曲《滴酒不沾的人》。要不是安古斯变得烦躁愤怒,威胁把他们变成“夜间出没的、黏滑恶心的东西”,他们可能还要演奏一遍。

吉吉在这次演奏会上学到了不少曲子,他怀疑自己能不能一下子掌握这么多东西。他们演奏的音乐,至少有一半是他从未听过的,他得全神贯注才能抓住这些曲调的精华。听到特别喜欢的曲子时,他就请求安古斯或其他人重新演奏一遍比较复杂的部分。他并不奢望自己能演奏得完美无瑕或马上就能掌握,但是他知道,如果这些乐曲再次出现在演奏会中的话,他能跟上它们的旋律。这些乐曲的名字,他听到的时候就忘记了。

吉吉学到的不止这些。他跟这些人一起演奏了几首曲子后,安古斯发表了一番鼓舞人心的评论,称赞他的演奏像本地人一样精彩。仙乐的节奏和微妙的音调似乎流淌在吉吉的血液里。他从未感到如此自在,小提琴挨在他的下巴上的感觉那么自然,仿佛他从生下来就在练习小提琴。

但吉吉并没有在那个下午感觉到音乐泄漏。安古斯他们向他描述了音乐泄漏发生时的情况,比如有这边没有的乐器的声音,更换曲子间隙里隐约的演奏声,再比如,在泄漏非常密集的时候,两边的音乐家可以在各自的世界里加入对方的乐曲,最终带来一场规模宏大的演奏会。吉吉非常想感受一下,但是音乐泄漏没有发生。无论他多么集中精神,他都听不到一点音乐,既没有听到对应的曲调,也没有听到从时间之膜传过来的其他声音。

“这种情况很少见,”马库斯说,“特别是在这里,这个地方非常容易泄漏。”

“不是非常容易,是最容易。”珍妮说。

安古斯出去散步了,他想问问别的酒吧有没有听到另一边的声音。刚出门就碰到了安妮·科尔夫,她正站在门外跟皮皮说话。

“最近怎么样啊,露茜?”他问。

安妮笑了。

“实话跟你讲,”她说,“不算很好。”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安古斯说,“进来喝一杯吗?”

“不了,我只想在门口瞧瞧。我在找人。”

“哦?是我认识的人吗?”

“是我们那边的一个小伙子,吉吉·利迪。我干了一件蠢事。他想买点时间,我就把他送到了这边,希望他能找到点什么。现在他的父母都快急疯了,上天入地,到处找他。”

“可怜的人哪。”安古斯说,“你运气还不错,他没有走远。”

“没有走远?你见过他吗?”

“见过。”安古斯说,“他想给我十欧元买我们的时间。我告诉他,如果他能找到时间漏洞,他就可以免费拿到时间,然后他就去找漏洞了。”

“他走的是哪条路?”

安古斯指了指通向戈尔韦的路,这条路穿过城堡旁边的镇子。“他离开我之后,就朝砾石路那边走过去了。”

“那我先去那里找找。”安妮说,“谢谢你,安古斯。”

“不客气。”安古斯看见安妮消失在镇里的大道上,才往街上走去。

吉吉感觉他们演奏了几个小时,但是他的手表坏了,在那里瞎走一通,他不知道到底几点了。酒吧里总是有人进进出出,从门口看去,外边一直阳光灿烂。他不停提醒自己,有足够的时间。

在演奏会期间,安古斯来来回回有两三次。吉吉怀疑他跑到基奥酒吧或塔利酒吧,偷偷喝烈酒去了。不过他的脸色倒不像是喝了烈酒的样子,而且他的演奏完全没有因为中途离开而受到影响,吉吉觉得大开眼界,又学到了新东西。

终于,安古斯把借来的小提琴放回盒子里,宣布演奏会结束。吉吉也把小提琴放回去。

“你先把饮料喝完。”安古斯说,“我把小提琴还给玛姬后回来找你。然后咱们再考虑下一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