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日愿望
（壹）
由于虎鲨大个子的意外离开，这让点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按道理说，失去了这样一位宿敌，点点应该意识到开心，就像他的家人们——尽管起初对大个子心怀同情，但更多是自心底里松了口气，哥哥们也都一个个恢复了平日间热闹乐观的心态。
这些日子，哥哥们带着小弟弟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但今天点点的兴致似乎不在状态，他将自己隐身于海葵的花朵间，望向眼前正摆动着的洋流发呆，其身体也跟随着水流来回**漾。
“点点，”大哥游过来，招呼小弟弟：“你跟我们一起来玩捉迷藏的游戏吧？”
点点摇了摇头：“我没兴致。”
“咦？”大哥意外地望向对方：“以前，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跟我们玩游戏吗？”
“是啊！点点——”母亲游到小儿子身边：“你不是最喜欢跟哥哥们一起玩游戏了？”
点点闷声不肯说话。
大哥猜出小弟弟的心思：“点点，你还在为大个子的离开感到难过？”
点点望向母亲：“妈妈，我想到海面上透透气。”
“好！”母亲微笑地轻轻颔首：“去吧！记得晚饭回来，不要游远了！”
点点一边划动着胸鳍，一边面冲母亲挥了挥，那意思是说：我知道了！
点点将脑袋浮出洋面，他张开嘴巴享受呼吸，望着头顶处那片广域无边的蓝天白云，可见海天相连，天空如此高远，点点十分好奇大海的那头会是什么样子。
天空变化莫测的朵朵白云，随着海面升腾的气流涌动，有的形似凶猛的鲨鱼，有得好像结伴的小丑鱼，他们相互之间追逐玩耍，就像是自己和大个子已经成为了好朋友，并非最初时的敌对关系。
终于，点点弄明白了自己最近为何做什么事情都毫无兴致的原因：原本，在他看来他们所居住的这片海底世界已经那么大了，但之前由于对付鲨群，他们到隔壁的邻海寻求救兵，当时因为情况紧急，他并没有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何样子。
眼下，点点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成熟，所以一股好奇心正撩拨着他的心思，促使他想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点点想要增长更多的见识，以便让自身变得更加强壮，也是更加无所畏惧。
就在点点思考间，他眼见夕阳正缓缓地下沉，从海天相交的那条天际线，暮色就如同涨潮般朝往点点所身处的方向漫来，由此预示着夜晚的降临。
环顾四周都看不到其他同类的身影，大家应该是回到海洋深处休息去了；因而，点点将鱼鳔里的空气缓缓地吐出，他眼见气泡一串串地升腾，身体便沉没回了海底深处。
虽然点点还没游到家门口，但远远地——他就闻到了磷虾鲜美的气味，那香气正悠**着水下的洋流，仿佛点点所身处的海底世界皆是这家的温馨。
夜幕降临，海底深处一片漆黑，但点点住家的周围是由可发出不同颜色的管海葵所组成，所以点点便朝往那些亮光游去，他丝毫也不用担心可能会迷路。
“点点——”大哥老远便挥舞着他那双胸鳍招呼道：“你终于回来了，大家都等着你一起吃晚饭呢！”大哥的笑容很神秘，似乎有什么美味大餐，正等着点点回来开张。
晚饭时，全家围聚在奶嘴海葵的餐桌边，母亲将磷虾做成了虾饼、虾脯、虾仁、虾膏、虾酱、虾肉沙拉等十多种丰盛可口的美味，这引得点点的其他哥哥们相互之间面面相觑，猜不透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妈妈，今天的菜品怎么这么丰盛啊？”二哥流淌着口水问道。
母亲面带笑容：“怎么？你们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除了大哥还是那副神秘的笑容，其他哥哥们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父亲在一旁搭话：“今天，是你们的小弟弟——点点一岁的生日，你们这些当哥哥的怎么能把如此重要的日子给忘了？”
“是啊！”大哥点头明白道：“我们小丑鱼满一岁，即代表了成年，就是男子汉了！”
母亲将用磷虾所制作的那只生日蛋糕，作为本次生日宴的压轴主菜，将其摆放在了餐桌的最中心。由于，磷虾的眼柄腹面、胸部及腹部的附肢基部都藏有球状发光器，因而整个生日蛋糕发出了蓝盈盈的亮光，看起来煞是美味可口。
母亲靠在父亲的身边，正招呼周围的孩子们：“让我们来给点点唱首生日歌吧！一起祝愿点点永远快乐幸福！”
“好啊！”父亲开心地拍起了胸鳍。
于是，整个海底世界都响起了那首欢腾嘹亮的《生日歌》。
与此同时，为了应景大家祝福点点的美妙歌声，管海葵就像是色彩斑斓的迷幻彩灯——变幻出神奇瑰丽的霓虹效果，平添了喜庆热闹的欢乐气氛。
哥哥们争抢着吃干净了生日蛋糕，但点点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他基本上没怎么动桌上的美味佳肴。虽然他是今天的主角，但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这自是引起了母亲的担忧。
“点点，你怎么不吃饭呢？”母亲疑惑道：“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做的，这些可都是你平日里最喜欢吃的食物啊！”
“是啊！”父亲也面现担心：“点点，你该不会是肚子不舒服吧？”
大哥正将一块虾饼塞入进嘴巴，瓮声瓮气地说道：“自从虎鲨大个子走了，点点这些日子老是无精打采。”
母亲安慰小儿子：“点点，尽管大个子离开我们，我也感到很难过，但如果你真把他当成朋友，就应该代替他好好地活着。”
二哥则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吃相：“我才不难过呢！少了这么一个天敌，我们小丑鱼活得多自由自在、多快活啊！而且，那群虎鲨再也不敢来找我们的任何麻烦了。”
父亲不满地望向老二：“虽然大个子曾经是我们的天敌，并且带他的朋友来找我们的麻烦，将整个海底世界搅得鸡犬不宁，但这只是他们的生存需要，就像我们必须通过吃磷虾来补充身体的营养。但我不是一直教导你们，众生平等，因为我们并非生存在食物链的最顶端，所以这就要求我们小丑鱼家族必须拥有强壮的体魄、机敏的反应力、强大的求生欲，以及聪明智慧的头脑，团结周围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只有能战胜一切困难的小丑鱼，他也才能最终成为海洋世界里的强者。”
“爸爸说的对，”大哥点了点头：“我们一定要让自身变得更加强壮起来！”
二哥天生就是一个吃货，他往嘴里塞满了食物道：“所以要多吃，才能让身体更加强壮啊！”
“老二就知道吃，”大哥打击对方道：“你看你身体胖的，肥得像是一头海猪。”
二哥不满地大叫：“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我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
“爸爸，”不想，就在两个哥哥争执时，点点抬起头来，露出认真的表情：“我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就像您跟妈妈结婚之前，到临近的海域增长见识，有幸认识了阿豹叔叔。”
“什么？”小儿子的这个提议太过突兀，母亲错愕道：“为什么？”
“你们刚才不是也说了吗？”点点环视了一圈面前的家人：“今天是我一岁的生日，大哥说我们小丑鱼满一岁，这就代表了成年，就是男子汉了！所以，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但——但成为男子汉，也不一定要到外面的世界去啊！”母亲极力挽留自己最为心疼的这个小儿子：“你也可以像你大哥那样——帮助清理周围附近的海葵，这可使得我们的家园永远漂亮美丽。”
但点点并不满足于此：“妈妈，您之前曾经鼓励我说，我从人类的渔船救出了你们，所以我当之无愧是大家心目中的海洋英雄。”
“对！”母亲点头：“但我那是为了鼓励你，让你对自己充满信心，也是为了让你明白——我们的小不点跟你的哥哥们没有任何差别，甚至在某些方面，你拥有自身的能力和智慧，但我并非让你到外面的世界去冒险。”
点点却是表态自己心意已决：“但我觉得只有到更远的地方，去看看海的那边是什么，这也才有可能避免坐井观天，真正获得大家的尊敬。”
“这孩子——”母亲回头望向丈夫，似乎是想让对方说两句，特别是劝劝儿子的话。
“哎呀！”父亲打圆场道：“我们的点点也只是说说而已，就算想要见世面，但总要计划或是提前准备一下吧！”
“可是——”母亲出于保护的本能，她舍不得心爱的小儿子到外面的世界去闯**。
“好了！”父亲打断妻子的话头：“今天是点点的生日，是开心的日子，我们就不要老是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总说这些丧气话了。”
母亲只得闭口不言。
（贰）
直到晚饭结束，点点见家人们沉默不语，他游到附近大个子的遗体旁，就像对方依然还活着，所以找朋友来说说话。
“大个子，你肯定去过很多地方吧？”点点盯视着好朋友的遗骸，但他一点也没有觉得害怕：“我也想到你去过的地方看看，不知道那里跟这儿有什么不同。”
最近，点点每次想心事，就会游到了这儿，静静地独自发呆亦或思考什么。
原本，点点不想伤母亲的心，但他无法摆脱对外面世界的那份憧憬、渴望、好奇和想象，特别是在大个子离开了之后，尽管他曾经看起来如此强壮，却在死神面前，竟也那般无力，犹若一块失去了战斗力的礁石。点点不想让自己的一生困在这片方寸的海域，他想通过出去闯**的方式，从而证明自己活得有意义。
“大个子，如果你还活着，我们是不是可以结伴同行，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带你去找人类的渔船，去救我的家人——那一天一夜，我们不是相处得很愉快吗？……想必，没有人会想到一条小丑鱼跟一头虎鲨能成为好朋友？！毕竟，我们的身形相差如此悬殊。但真的很感谢，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想到我，并且不辞辛劳地赶来探望我，我们幸运地成为了一对好朋友、好伙伴，这也是其他生灵所无法理解或是难以企及的友情吧？！……真感谢——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如此信任我。”
之前，在智战鲨群的那场战役，点点游往临近的海域，大家一起去找寻救兵——虎鲨的天敌眼斑豹鳎；这样，点点也才意识到原来外面的世界广袤无边，而外面的气象万千比他的想象精彩数倍，所以他要去看看大海到底有多辽阔悠远。
“孩子！”点点听到有人在叫他，便抬头眼见父亲穿过了珊瑚丛，正慢慢地游向着自己的小儿子：“你真想到外面的世界去闯**？”
“是啊！”点点认真地轻轻颔首：“爸爸，我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而不是一个只到了年龄的男子汉。”
父亲露出越发欣慰的笑容：“点点，我很高兴你有这种积极上进的想法。”
但点点的脸色难过道：“妈妈，一定会很不舍吧？”
“你放心！”父亲用胸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倘若今天晚上睡一觉，你还是坚定此番信念——要到外面的世界增长见识，那我就去帮你说服你母亲。”
“为什么？”点点不解道：“为什么您支持我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因为——好男儿志在四方！”父亲微笑地回答：“当年，我就是心怀这样的信念，在跟你母亲结婚前，到附近的海域闯**了一番，认识了阿豹，成为了好朋友。你看——朋友多了路好走，他不是帮我们赶走了鲨鱼群吗？所以，我希望我的儿子多到外面的世界结交朋友，当然，我说的交朋友——并非让阿豹回报我们什么，但增长见识，看看外面不一样的世界，这对你的成长有利无害。”
“谢谢您，爸爸！”点点露出开心的笑容。
“好了！”父亲招呼小儿子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于是，点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哥哥们都已经安眠入睡，只有大哥还醒着，他慢慢地游到了小弟弟的身边。
“点点，你都已经想好了？”
“嗯！”点点坚定地回复：“我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怎料，大哥竟是难得露出钦佩的表情：“点点，我觉得你很勇敢。”
“为什么？”点点不明白地瞪大了眼睛。
大哥不好意思地回答：“虽然我比你大一个星期，但我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极为凶险，你看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大个子，和他那群朋友到底有多凶残，所以我始终都不敢离开我们的家，离开父母的庇佑与保护，真正到外面的世界开开眼，勇敢地闯**一番。”
“人各有志嘛！”点点居然学着父亲的样子，用胸鳍拍了拍大哥的肩膀。
相对于小弟弟的老成稳重，大哥愈发面现惭愧之色道：“点点，对不起！”
点点惊讶地瞪大眼睛：“为什么说对不起？”
“点点，小时候你长得既丑又难看，个头也是我们这群兄弟中最小的那个，似乎永远也长不大，所以我带着其他兄弟，都不愿意跟你玩，但你则是不计前嫌，以自身的个人力量，从人类的手中救出了我们。”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嘛！”点点露出真诚的笑意：“家人们不就是应该相亲相爱，相互帮助的吗？”
“总之点点，我支持你！”大哥也用胸鳍疼爱地拍了拍小弟弟的脑袋：“我支持你到外面自由翱翔，我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谢谢大哥！”
第二天一早，尽管点点的母亲依依不舍，但她还是为小儿子特意用磷虾做成虾饼，当做点点这一路上的干粮。
“妈妈——”点点意外地看着母亲为自己所精心准备的这一切，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点点，”母亲伤心地擦抹着泪花：“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昨天晚上，你父亲开导了我整整一夜，他说你已经成年，拥有自己的想法，更是拥有自身独立的品格，所以我们不应该成为你的绊脚石，而应成为你坚强的后盾。”
“谢谢您，妈妈！”点点用胸鳍拥抱住依依惜别的母亲。
“总之，点点你要相信——”父亲游到小儿子的身边：“我们会一直在这儿等你回家。”
“还有我！”大哥围了上去。
“我也是！”二哥也围了过来。
“还有我们！”其他兄弟们也都异口同声地聚了过来，他们是在告诉点点，无论他将离去多远，他的家园和家人们都会在这里等着点点平安归来，这让其心头第一次对家人充满了种种不舍与感动。
“去吧！”父亲将点点朝前用力一推，把小儿子波出了一米之遥：“我们都会等你回来。”
“是啊！”大哥也鼓励道：“点点，你要记住——地球是圆的，就算你迷路，但只要勇敢地往前游，就能找到回家的路，找到起点的方向。”
点点高声地回应：“我知道了！”
“孩子，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母亲早已是泣不成声。
“我会的！”点点擦了擦其眼角边的一珠泪水：“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们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点点一边朝前缓缓地游动，一边回头望向逐渐远去了的亲人，他们的脸上除了恋恋不舍的亲情，但更多的却是充满了殷切的希望，双亲和哥哥们俨然是在期盼着脱胎换骨、成长归来的小儿子。
当即，点点便不再有任何的犹豫，而是摇摆着尾巴全速前进，他是在游向那个充满了未知但又令其无比期待着的美丽新世界，那更是一场充满了奇幻冒险、缤纷绚丽的精彩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