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雨

雨,说下就下。哗哗哗哗,瞬间,雨雾弥漫了整个世界。蚕豆大的雨点啪啪地打在地面上,砸起一朵朵水花,像燃放爆竹似的。很快地,粗大的雨柱形成了帘子,一道道,急刷刷地从空中喷下。县城的马路上,行人仓皇地躲藏,车辆风驰电掣般行驶,街道上顷刻没了人影。

“哎呀,快去阳台上收衣服!还有楼下院子里的衣服,我先去收!”妈妈叫道。

“蜂窝煤要被水冲啦,得赶紧去盖上!”爸爸嚷着。

任凭他们忙做一团,我和妹妹却自是什么活也不去干,只是瞪着眼睛,沉浸在大雨忽至的兴奋中,像两只小猴子。

我跑到外屋的门市去,只见雨水哒哒地砸着玻璃窗,雨水顺着玻璃湍急流下。屋内距离屋门一米之遥的地面,都被潲进的雨水打湿了。外面风声、雨声、树叶声乱作一团,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万物都沐浴在声势浩大的雨帘中。

我跑到阳台,看那黑蒙蒙的天空下,千条万条的雨柱倾斜而下,仿佛纺织而成的密密麻麻的纱线。一颗颗雨柱洒落下来,如同天神抛洒万颗珍珠。

雨越来越大了,电闪雷鸣,冰雹下起来了!呀,是的,玻璃窗正被砸得“匝匝”作响,摄人心魄。爸爸急忙跑去,将卷闸落下。

记得在我们家搬到县城之前,我们所住的农家小院,也是经常会遇到这样的大雨。滂沱的雨水吞咽了院中的一切,枣树、香椿树、柿子树、水瓮盖、水泥板,都剧烈作响,频率不一。而我们躲在屋子里,温暖而安宁,任凭雷电在外边大张声势。听妈妈说,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家里只有妈妈和我两人,不会走路的我躺在北屋的**,妈妈穿过院子到南屋去取东西,倾盆大雨骤然而降,妈妈竟然无法回到北屋来。雷声隆隆,大雨如泼,我从梦中惊醒,哇哇大哭,妈妈焦灼不堪,却无法穿过雨帘回来……

但是北方的雨,从来不会连篇累牍下个不停。雷公的狂躁与盛气很快发泄殆尽,天空倏然晴朗了。整个世界被洗浴后,显得分外清鲜。红的花,绿的树,潮润的土地,活跃的小昆虫,一片生气勃勃。天空蓝悠悠的,鸟儿又轻捷地飞起来,人们陆陆续续走出来活络筋骨,呼吸着泥土的清香。

那是北方的雨,故乡的雨,是童年的雨,留在深深的记忆里,一触摸就在心海里急速翻腾、鸣响,无法平息。那雨落在一片毫无异己感的、令人心神宁适的土地上,那是一片曾让我们不懈寻找的梦中之土。只是,我们再也无法归去。那故乡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