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幕后

长风破浪本心孤,欲成功业雄图。四方之志苦难书,泪洒江湖。

然遇蕙心兰质,胸怀之念全无。甘居幕后为驰驱,惜护璠瑜。

——《画堂春·幕后》

时间真是一个磨人的主,大学四年的一半很快就烟消云散。

进入大三的我们,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许多人和事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始终没有变的,是我对她的爱。

两年来,我们所在的班级在各种比赛中均“折戟沉沙”。其中,中文系的两大主场比赛——师范生技能大赛和“春花诗韵”朗诵比赛,我们班都只能止步初赛与优秀奖。为此,班上的同学也心有不满,因为我和雪萍从来都没有参加过。

平心而论,在这两方面我们的确最有实力,学术报告会的那一次让我们班的同学看到了希望,班干部们也曾软磨硬泡,若是我们参加的话,胜算会高很多。只是,我一向以诸葛亮的“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来拒绝比赛。

当然了,真正的原因是我个人不喜欢比赛,因为规矩太多,能力的发挥只能局限在规则里。我虽深知“无规矩不成方圆”,但我更深信“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这样的生活才适合我。若是能力被套上了条条框框,还谈什么无限的潜能呢?

但是,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雪萍也一直没有参加,实话实说,对于毕业后想当老师的人来说,师范生技能大赛的含金量无疑是最高的,以雪大在社会上的地位,如果能拿到决赛冠军,将来在简历上一定会锦上添花,大有帮助。即便雪萍要继续读研,面试的时候也会成为个人能力的有效证明。这些话我也曾经劝过她,但她都不置可否。

我原本以为她也不喜欢参加比赛,然而,这一次却让我始料未及。

“姐姐,你要参加今年的师范生技能大赛?”午饭的时候,我听到她这么说,不禁吃了一惊。

雪萍笑了笑,道:“怎么这么吃惊?难道我不能参加?”

我颔首道:“当然不是,只是你前两年都没有参加,所以有点意料之外。”

雪萍嘴角微扬,道:“也没什么,主要是觉得都大三了,不想留下遗憾。”

我点了点头,道:“好,你如果要上场,我就帮你。”

“你不参加?”雪萍满脸狐疑。

我目光看向远方,道:“姐姐,你知道的,我对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感兴趣。”

雪萍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可我觉得,如果你去参加,一定会比我更有希望。你在外兼职已经两年了,这两年积累下来的教学能力和经验已经到了就算没有教师资格证都不会有人怀疑的水准,如果你肯参加的话,那获奖岂不是顺手拈来?”

我看了看雪萍,道:“既然如此,那我干嘛还要参加呢?若说需要证明,也不应该是这一纸证书啊!”

当荣誉已经习以为常,承载荣誉的证书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毫无价值。

雪萍笑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那接下来,就得麻烦你和我一起准备了。在我身边的人里,我只相信你。”

人真的很奇怪,有时候一句话就已经可以让你改变自己的原则,比如我。

“好,我们一起,把那个冠军宝座夺回来。”

回到宿舍后,逸杰一脸兴奋,道:“子迅,你知道吗?师范生技能大赛开始报名了,我已经把你报上去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快撤回来!”

我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逸杰见我这副样子,连忙跟相关负责人沟通再三,终于把我的名字撤掉了。

“怎么了这是,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成功获奖的……你不要告诉我又是因为雪萍姐?”

我别过头去,道:“你别瞎猜,是我不想参加。”

逸杰抓住我的肩膀,道:“我拜托你醒醒吧,她不值得你这样做!你看看你这两年来为了她放弃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她知道吗?她不会爱你的,你难道不懂吗?”

我微微一笑,道:“我懂,可是我爱她呀。”

逸杰无可奈何,道:“算了,如果你要这样一直下去,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我还是那句,爱一个不爱你的人,不值得。再说了,就算你参加又怎么了,你就那么有自信她一定会输给你?”

我打开电脑,道:“一来,如果我也参加,就没办法专心帮助她;二来,如果我和她成为对手,她会多一分的压力。没有我,她的压力会减轻一分。”

逸杰简直对我无语,道:“你这样为她,她知道吗?”

“她不需要知道。”我斩钉截铁。

逸杰的人生观再次被我刷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一种爱,叫做只需要我爱她……

话分两头,雪萍在回宿舍的路上,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喂?这个时候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不是应该准备实习了吗?”

电话的那头,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没办法啊,想你了,在干嘛?”

雪萍靠着走廊下的椅子坐下,道:“我报了名参加师范生技能大赛,正准备回宿舍收集资料呢。”

“等了两年,终于要出手了?”

雪萍环顾四周,见没人,才放心道:“是啊,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前两年一直等待,就是为了收集资料,了解清楚自己的对手到底有哪些人,他们的实力到底如何。人生在世,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一定要赢,我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再说了,前两年班干部找我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们找我我就答应,让我去参加我就去参加,目的这么容易就达成的话,他们会珍惜吗?所以,我偏要吊着他们,历史上都会‘三辞而受’。只要这一次成功拿到冠军,那群班干部对我就只有两种态度,要么是感激,要么是嫉妒,但不管是哪一种,将来大四要评优秀毕业生的时候,想来他们也失去了跟我争的资格了。”

“你就那么自信,觉得这两年里,不会有人拿到那个冠军宝座吗?万一要是有人提前拿到了,你的计划不就白费了吗?”

“你忘了我刚才说过什么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两年我观察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他们有几斤几两吗?”

“也是,你的比赛安排在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初赛,初赛完了很快就决赛。”

“一个月后啊?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去实习了,可能没办法来看你的比赛了。”

雪萍听得这句,脸上的笑意消退了不少,道:“没关系,实习重要,等我拿到冠军就过来找你。”

“好,那我预祝你马到成功!先挂了,再见。”

“嗯,再见。”

自从雪萍转专业后,因为中文系和生物系分别在两个不同的校区,两个人异地也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彼此的话也少了。虽说这一切不足为奇,可是,此时的雪萍,闲下来首先想到的人,却是那个白衣身影的少年。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和雪萍也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比赛的前一天,我把一个盒子交给雪萍,道:“姐姐,明天有这个,再加上你的功底,一定可以顺利进入决赛的。”

雪萍很是好奇,道:“这里面是什么?”

我神秘一笑,道:“回去打开看看,你就知道了。”

很快,初赛便开始了。

前面的九个人各有精彩,功底也不容小觑,接下来的十号选手,也就是雪萍了。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十分正式。

我点了点头,道:“姐姐,看来很合身嘛。”

雪萍则是一脸惊喜,道:“我昨天一直在想,你是怎么知道我尺寸的?”

我只是一笑而过,道:“到你了,去吧。”

果然,雪萍凭借雄厚的基础实力,以92分的成绩拿下了初赛的冠军之位,按照排名前十进决赛的规则,她和后边的九个人准备参加几天后的决赛。

至此,初赛告一段落。

赛后,雪萍一肚子的问题,道:“你为什么要送我那套正装?”

我浅笑道:“很简单,因为在初赛很少有人会穿正装,大家都只是想穿得正式一点就可以了,所以只要你穿了,一来显得你认真,二来与众不同,印象深刻。决赛就不一样了,每个人都会正装出席,会很正式,到了那个时候,即便穿上正装也不突出了。反正东西都是要用的,那不如让它附带一点别的效果。”

雪萍颔首道:“那决赛我们怎么办?”

我分析道:“那九个人里面,比较难对付的是那个叫陈颖祺的,一首古体诗能用表演的方式来讲,倒是让我耳目一新。据我所知,她的总分与你仅有2分之差,毫厘之间。至于其他人嘛,基本上不用担心。”

雪萍担心道:“那我需要改内容吗?《氓》感觉不好讲……”

我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你的实力和她在伯仲之间。想要凌驾于她之上,我有办法……”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决赛的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临。

雪萍是最后一个出场。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轻声道:“姐姐,就按你平时的发挥,没问题的。”

雪萍从容上台,先用一首藏头诗开启自我介绍:郭外茫茫萧瑟冬,雪上淡月如日蒙。萍嵌冰中静心梦,二月始拂杨柳风。

我在舞台后场观察着那些评委的反应,眼看着这种开场给了他们耳目一新的感觉,心中窃喜:很好,看来此事成了!

紧接着,雪萍再用两句话完美地概括了自己:我的人生格言:唯梦想与爱不可辜负;我踏雪而来,只是为了能与你再续一段杏坛下的萍緣。

自我介绍完成后,接下来的书写、授课、提问环节基本上她都已经具备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实力,根本不需要担心。

至此,选手们激烈的角逐告一段落。在主持人的邀请下,主评委廖老师上台为各位选手进行点评。他首先用“水平高、素质佳、表现好”这九个字概括了选手们的精彩表现。接着,他针对选手们的教学过程中的问题提出了以下六条建议:一、教学内容不应过多过散,应该集中在学生学习的困难之处,着力于讲授他们理解的难点;二、教学过程中,一定要明确课程是为锻炼学生哪方面的语文能力而设,做到教学目标明确;三、语文教学要重事实少观点,老师带领学生吃透文本事实与内容比直接从语言中抽取思想情感等更有价值;四、对于教学内容的选材应该抱有一种谨慎的态度,少采用负面内容,多用正面例子;五、作业设计应该与课堂教学目标相一致;六、在教学课件设计的细节方面应该做到精益求精。

我淡定地回到观众席,因为刚才廖老师说的那六点建议,雪萍基本上都做到了。可以说,冠军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果不其然,雪萍不仅斩获冠军宝座,还一举拿下“最佳形象奖”、“最佳教学展示奖”、“最佳教案设计奖”以及“最佳应变奖”一共五个奖项。而我觉得有一定威胁的陈颖祺,的确实力也不俗,位居亚军。

自此,我们班终于打破了“零冠军”的魔咒。

师范生技能大赛落幕后,雪萍特意和我去吃了个饭,道:“真没想到,你的建议真的很有用,评委私底下跟我说,中文系的学生只有我才具有中文系的特色。”

我喝了一口水,道:“姐姐,你可别忘了,我这两年在外头兼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作为一个比赛的评委,他们的心思都一样,都想找共性中的个性。所以,那个时候我估计其他的参赛选手都会在讲课的内容上下功夫,而这方面你不比任何人差,所以我就想该如何让你具有中文系特色呢?在哪个环节设计呢?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方法。”

雪萍连连点头,道:“这等洞察力,也就只有你了。”

继夺下师范生技能大赛的冠军宝座后,大三就只剩下“春花诗韵”朗诵比赛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唐·崔护《题都城南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