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生死两茫茫

安雅听到了铃声。

铃声真真切切的在她的耳里,她的心里。

心如波涛,铃声亦如波涛。

波涛翻滚,曾经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又呈现在眼前。

眼前的常不思阴冷毒辣的笑,弹指间的无情杀戮,一次又一次的摧折着安雅脆弱的心。

心再一次紧紧的贴进永合县衙,杜十一的书房里。

父亲的苦苦哀求,换来的却是常不思残忍的杀害,绝情的灭亡。

父亲走了,曾经的李红云在那一刻也走了,走的那么无奈,那么悲哀。

铃声响起,一股滔天的怒意却在安雅的心里,翻腾不止,纠缠不休。

剑呢?

安雅直欲凌空而起,挥剑斩杀,仿佛是常不思正在眼前,她的大仇即将得报。

萧萧的铃声,冷冷的杀意。

安雅双目微红,神情也变的可怖。

而在她识海深处,一柄仇恨之剑正在悄悄舒醒,泛出可怕的红光,炽热而激烈。

手已经抬起,手中有红光涌现,她本人却已炽红如剑。

这正是人剑合一的最高境界,其杀伐程度,绝不低于大魔天绝。

杜辉握着安雅愈来愈冰的手,他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着对策。

他知道安雅已经走火入魔,但他并不知道如何解决。

识海深处,法相光茫耀眼。

杜辉只是一转念,从识海深处便跃出一掌法相。

归来境里的期盼与渴望立刻向外涌出,通过杜辉的手,悄悄的融入安雅的身体里。

归来吧,你可愿扫来?

安雅的神情忽然之间变的很痛苦,俄眉轻皱,玉齿紧咬。

琼鼻里却又发出冷冷的不屑,她的另一只手终于落向了杜辉。

炽热的红光,终于涌出一柄炽热的剑,剑光如火,火一样的刺向了杜辉。

在安雅的眼里,杜辉此刻正是常不思,是她的杀父仇人。

仇人在前,她又如何不挥剑斩杀?

杜辉呢?

杜辉没有动。

他静静的看着安雅,静静的等着那一剑落下。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躲开,安雅必定会真的走火入魔,从此变成另一个人,与自己形同陌路。

那绝不是他想得到的。

火影一闪,剑已入胸膛。

鲜血飞溅,火剑却忽然发出“喋喋”的怪笑声。

安雅醒来。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手中的剑,尤其是盯着因痛苦而变得神情奇异的杜辉。

安雅的娇躯巨颤,身体接连退了几步。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用剑剌入自己爱人的胸膛?

安雅惊恐的尖叫一声,忽然扑入了杜辉的怀里。

她哭的很大声,撕心裂肺一般。

杜辉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轻轻的安慰她:“没事的。

你又不是故意的,是在半醒半睡的状态,我F怪你。”

安雅哭声不止。

“不是的,不是的!

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要受这一剑?

你傻,你好傻啊!”

越是这样说下去,安雅的心就越是痛。

因为她知道,杜辉之所以甘心情愿受她一剑,完全是为了救她,把她从走火入魔中救出来。

一个一心为自己着想的男人,自己却拼命刺她一剑。

安雅如何不痛,如何不恨自己?

火色的剑还在笑,安雅却已经抄起了它,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那剑忽然高声大叫。

“停下来!”

没有停下来,安雅却已经把剑刺向了自己。

杜辉苍白的面孔更加雪白,低声叫道:“不要,安雅!”

虚空颤动,如水一般,波纹**漾。

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还有意思?

安雅奇怪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她的身边,是多彩的云,轻柔的蓝天。

蓝天之上,一座金色的琉璃宝塔静静的耸立在那里,散发出的却是慈祥与柔和。

有苍然的钟声,钟声悠悠,散发在这天地之间。

有各色法相,围绕在宝塔四周。

如果杜辉看到这一切,必定会惊讶的想到,为什么自己识海中金光卷里的宝塔会出现在这里?

这又是哪里?

杜辉不知道,他感受到的,只是风沙呼啸,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仿佛是置身于茫茫沙漠之中,只有呼啸的风,无情的沙。

沙遍天地,无尽苍茫。

难道这是地狱?

杜辉的心纵是感到奇怪与不可思议,纵是并不清楚自己置身何处,但他并没有慌。

自己没有死。

自己如今到了荒无人烟的沙漠。

阳陵的一念天堂的确很玄奥,一会儿是春光灿烂,一会儿是茫茫大沙漠。

但无论任何变化,他如今在意的,只有安雅。

自己在沙漠,安雅又去了哪里?

忽然想起那柄火热的剑,剑向咽喉,安雅的人呢?

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自己没有死,安雅岂非也一定活着?

整理一下思绪,杜辉的心情总算好了许多。

这才有意思的去看四周,四周虽然渺无人烟,尽是风沙袭人,但有一点杜辉明白,这里一定还是阳陵,自己和安雅绝没有走出来。

既然还在阳陵,还在一念天堂,那么自己就一定有机会找回安雅。

步子迈出,杜辉并不急。

他想真切的感受一下这里,这里又会给自己埋藏了什么样的机遇。

风沙漫天,漫天冰寒。

温度开始下降,夜脕悄悄来临。

无月无星的夜晚,除了风沙,又开始飘起雪花。

雪花洒落,杜辉的身上含雪即融。

他已是梦幻境,在境法上又领惯了归来真意,论说这小小的寒对他而言并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实则不然。

他纵是抖落了雪花,但这天地之间的寒气他竟觉得越来越重。

他的肌肤经脉又已被当世六大强者冲洗历炼,论说当该扺御这满天的寒浸。

但不能。

杜辉竟开始觉得全身冷的发抖,到了下半夜,这空气中的寒,竟是彻骨而冰冷。

他觉得自己竟如幼时一样,瑟缩在冰天雪地里。

那时有炉火,有棉衣,有父母的温暖。

现在呢?

现在什么也没有,现在只能靠自己,靠自己抵御这漫天的风雪,彻骨的荒漠野寒。

杜辉迈步在无尽的沙雪里,萧索而孤独,青衣飘飘,又哪里禁的住这无尽的风沙雨雪?

他的心又一次感受到了寂寞与凄凉。

手心微动,青色的小刀已在掌心。

青色的光晕,散发出来的是多情与温柔。

风更急,雪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