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门一响,汤玉麟一阵风地进来了,张作霖连忙用被子将田小凤盖住,扭头问:“咋啦?”

这时,从外面进来两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两人都是一身传教士的打扮,只是很多天没有洗澡了,显得很邋遢。那个女人还背着一个药箱似的小箱子。汤玉麟说:“俺带人去抄姓金的那王八蛋的窝,他早已经逃了,这两个洋人住在他那里,朝廷稀罕洋人,俺不稀罕,俺本想拿刀子砍了他们,可他们会说俺们的话,还说能够给人治病,俺寻思着弟妹刚好受了伤,就给带回来了。”

张作霖知道很多洋人的传教士确实能够给人治病,于是说:“她被子弹打伤了肚子,俺已经给她喂了麻药,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要是她活不了,你们两个陪她下葬!”

那个男人问:“我要是把人救活了,你怎么谢我?”

张作霖说:“救活之后再说!”

那女的放下箱子,从里面捣鼓出一些洋玩意出来。张作霖对汤玉麟说:“兄弟,咱俩出去喝一杯!”

他们两人出去之后,见外面已经被人收拾好了,地上摆着一长溜用白布盖着的尸体,一个兄弟上前对张作霖说:“队长(他虽然号称是保安团,其实就是几十号人,自己人都叫他队长),俺们这边死了37个,受伤14个,逃掉了12个,剩下8个。姓金的那边死了21个,伤的那6个,都给俺们给砍了!”

汤玉麟一本正经地望着张作霖,说:“俺这边125号人,现在剩下一半不到,这笔账该怎么算?”

张作霖并没有理会汤玉麟,而是对那个手下说:“先找地方把人埋了,有家属的,整理一份名单上来,俺得给人家里一笔钱,不能让他们白死,另外再去买点香纸,俺要祭拜他们,顺便告诉村里人,今后中安堡,是俺张作霖一个人的!”

张作霖这个安排有礼有节,令汤玉麟刮目相看,他说道:“俺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这不,俺接到你的信,才带人来投奔你!”

三碗酒下肚,张作霖拉着汤玉麟到院子中央,郑重地说:“俺也是粗人一个,但是江湖规矩俺还是知道的,今儿你救了俺,大恩不言谢,俺想和你拜把子,以后有俺张作霖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就这样,张作霖和汤玉麟焚香跪拜,拜了把子,汤玉麟年长几岁,为兄,张作霖为弟。两人刚拜完,那两个洋人从屋里出来了。男的洋人说:“手术很成功,她肚子里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不过由于她流血过多,估计会昏迷一阵子。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说明白,子弹伤了她的子宫,只怕她这辈子,无法做母亲了! ”

张作霖惊呆了,上前一把扯住洋教父的衣衫,吼道:“俺毙了你!”

洋教父说:“你就是枪毙了我也没用,事实就是这样!”

田小凤还是一个姑娘家,如果她醒过来之后,得知自己这辈子不能当娘,那打击该有多大?

汤玉麟问洋人:“我之前还没来得及问呢,你们怎么跟姓金的混在一起?”

在洋人讲述下,张作霖和汤玉麟都明白了,原来这男洋人叫埃里希,女的叫安娜,都是德国的传教士,以前是在天津那边的,几年前天津那边闹义和拳,他们就往东北跑了,在这边混了几年,也没个落脚之处,于是想着去旅顺口,计划从那边去青岛。没想到遇到了金老板,金老板让他们留下来当医生,并答应给他们盖教堂。

张作霖对埃里希说:“你们先去救俺那些受伤的兄弟,以后跟着俺,俺给你们盖教堂!”

两个洋人过去之后,张作霖悄悄对汤玉麟说:“俺看着两个洋人不是来传教的,先留下再说。有洋人做朋友,朝廷那边都好说话!”

张作霖的眼光确实狠毒,埃里希和安娜的公开身份是传教士,真实身份是德国的间谍,是来东北刺探军事情报的。不久他和埃里希交为朋友,十年后,他通过埃里希的关系,从德国那边购买了一大批军火,扩张了自己的势力。那是后话了。

这时,村里的一些人过来了,还包括张作霖的岳父,大家抬着猪羊和酒菜,是来表示慰问的。这年头就这样,谁的势力大,谁占领了地盘,这地方的百姓就孝敬谁。

张作霖下身还支着帐篷呢,没法见人,他让汤玉麟去招呼那些村民,转身进了屋,见田小凤双目紧闭,仍在昏迷着。他掀开被子,见她的下腹部缠着一圈棉布撕成的带子,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洋人用硼酸消毒了),旁边桌子上的小碗内,有一粒外形已经弯曲的子弹。

这子弹应该是射到门槛的石头上,再蹦到田小凤的肚子上的,如果直接射中的话,早就从后面钻出来了。

田小凤的脸上,已经被人洗过了,那两弯浓眉下面的大眼睛,似乎动了一下,他仔细端详了一阵,却没见再动。他坐在床边,仔细端详着她,却见她长得也不难看,大眼大鼻子大嘴巴大脸庞,东北的娘们大多是这样的。他心里想着:这娘们对俺倒也痴情得很,要是把烟给戒了,再跟老二(二夫人)学点女人该有的东西,俺就勉强要了她。今儿这事,如果真如那洋人所说的,俺欠她的人情可就大了。

他坐在那里不自在,下身越来越难受,想着原来要干那事的时候,只要在身上浇一盆冷水,那火就下去了。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水缸旁,用瓢子舀了一些水,淋在自己的身上,可是不管用。他干脆脱了裤子,把玩意儿泡在了水里。

还没泡两分钟,外面传来汤玉麟的声音:“兄弟,哥给你找一个女人来了!”

张作霖一听门响,心道:坏了!(预知后事,请看下一节)

上一节说到张作霖在汤玉麟的帮助下,打败了金寿山,可是田小凤却下腹中枪,他正要用阉牲口的工具给田小凤动手术,汤玉麟抓来了两个传教士,为了田小凤动手术。张作霖感汤玉麟的大恩,两人结拜为兄弟。由于他吃的壮阳药的药效未退,担心出丑,便想着用冷水灭“火”,哪知汤玉麟很仗义,给他弄来了一个女人。

张作霖知道汤玉麟这人咋咋呼呼,刚刚声音还在门口,下一秒就进门了。他赶紧拿盆子盖住自己的下身,对汤玉麟叫起来:“大哥,你这是干啥?”

汤玉麟哈哈笑起来:“俺才把人给你整过来,兄弟,你等不及了?”

说着,他从后面揪出一个人来,是一个穿着和服的姑娘,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衣

服脏兮兮的,脚上的鞋子也不见了。

眼下东北到处都是老毛子和日本人打仗,根本没大清国什么事,对于一般的土匪而言,老毛子和日本人都惹不起。张作霖急了,要是日本人知道弄了他们的女人,这不是在作死吗?他急忙说:“这日本娘们,俺可要不了,你咋样弄来的,还是咋样给弄回去吧!万一日本人追究起责任来,俺们吃不了兜着走!”

汤玉麟说:“俺没去抓她,是她自己来这里找吃的,俺问过她,给她找个男人答不答应,她点头了!”

张作霖觉得很奇怪,虽说现在到处都很乱,有些落难的女人为了一口吃,愿意卖掉自己,可那都是中国人,没听过日本女人愿意那么做的。(几十年后,日本战败,留在东北的日军女家属,下场更加惨得多)他追问了一句:“你真愿意?”

那日本姑娘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然后使劲地点头。

张作霖当即明白过来,对汤玉麟说:“俺都听不懂她说的话,她能够听得懂俺说的话吗?俺张作霖现在虽然需要女人,可是俺顶天立地,绝对不会干缺德的事。大哥,你不信再问问,把她就地枪毙,问她干不干?”

汤玉麟问了一句,只见这女人同样点头。

张作霖说:“大哥,你先把这女人给安顿一下,然后让兄弟出去打听打听,看看附近哪里有日本人跟老毛子干仗的,再不济,给日本人捎个信去,让他们来带人。”

他是个聪明人,眼下队伍受到大挫,绝对不能树敌,再说了,就算他有几百上千人马,也绝对不能和老毛子日本人对着干。这日本小姑娘来路不明,得想办法给人送回去。他这个时候所想的,只是要给人送回去,没想过从日本人手里得多少好处。

汤玉麟正要将那日本姑娘拧出去,不料日本姑娘突然朝张作霖跑过来,抱着他大喊大叫。张作霖和这日本姑娘隔着一个盆子,脸色窘迫至极。他朝**昏迷的田小凤指了指,趁着日本姑娘朝床边走去的空档,急忙转身丢掉盆子,穿上了裤子。即便穿上了裤子,他也不能站直身子,就那么躬着,就像一个佝偻的老头。

那日本姑娘站在床边看了几眼田小凤,转身要和张作霖说话,见他那么躬着,也连忙躬身,口中连连叽里呱啦的。尽管张作霖听不懂,但从日本姑娘的神色中,听得出是一些礼貌性的话。

日本姑娘走上前,从内衣拿出一封信,交给了张作霖,张作霖打开一看,信上都是一些日本字,庆幸的是,日本字里面夹着不少中国字,能看个大概,他指着信对汤玉麟说:“兄弟,你派人去黑山,找到日本军队之后,去见一个叫藤野刚的人。”

日本姑娘用手沾了一些黑灰,在信纸上划了几下。汤玉麟接过信,转身出去了。张作霖就这么和日本姑娘躬身面对着,不住地“点头哈腰”,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没坚持多久,他大嚎一声:“俺受不了啦!”

他跑出了屋子,也顾不得满院子那些一个个看着他发愣的人,夺了一匹马,朝家里跑去。跑了一晚上,天亮的时候终于到了家,冲进家门之后,拉着刚起床的二夫人卢寿萱,转身进了屋。

卢寿萱一看张作霖下身顶着的帐篷,惊道:“这是咋回事?”

张作霖来不及回答,扯着卢寿萱上了炕(此处删除六百多字)。

这一折腾就是大半天。晌午的时候,赵春桂抱着孩子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他隔着门告诉赵春桂:“有事待会再说,等我折腾完!”

一直到傍晚,张作霖才从屋内出来,他脸色发青,双腿酸软地扶着门栏,恨恨地骂了一句:“这姓田的土匪婆子,手段够黑的!”

隔壁屋的赵春桂听了一整天的房,心里正纳闷着,冷不丁又听到张作霖的骂声,连忙问是咋回事,张作霖来到赵春桂的屋里,抱着女儿亲了几口,把田小凤急于和他圆房,让他喝下给牲口配种的壮阳药,队伍遭金寿山偷袭,被汤玉麟救了的事情,都说了。

赵春桂听完后笑起来:“这田家妹子也真是的,这两年都等了,也不急于这么一时啊!她一定是见你娶了新夫人,心里窝着火,才那么做的。田家妹子的长相虽比不得卢家姑娘,可人很实诚!你那么整卢家姑娘,别把人给整坏了!”

张作霖说:“应该没事吧?不过俺起床的时候,她还没醒呢!”

赵春桂见张作霖下身还顶着帐篷,由衷地说:“俺小时候见那驴吃了药,足足折腾了好几天呢!要不,你去窑子里吧,那里面的女人能整!”

张作霖本想等吃过晚饭再继续,听赵春桂这么说,也心疼起卢寿萱来,去房中看了看,见卢寿萱仍未醒,也没有直接叫她起来,便出门骑马朝西面的镇上而去,那里有两家窑子,可以随便他怎么整。

他不知道,卢寿萱刚刚新婚,没经历多少人事,被他这么一顿暴风骤雨,别说是人,就是牲口也吃不消啊。他走了之后,卢寿萱躺了好些天,身体才复原过来。

就在张作霖在窑子里潇洒的时候,中安堡的汤玉麟,可急上火了。

且说张作霖离开中安堡回家之后,队伍上的事情,都交给汤玉麟一人处理了,汤玉麟是个粗人,属于讲江湖义气有勇无谋的那类人,要他上阵冲杀还行,要是让他独挡一面处理事情,可就一团糟了。

给死去的兄弟们埋葬烧纸,没问题;和前来犒劳的乡亲们喝酒吹牛,没问题;让人去找日本人打听消息,也没有问题;可是日本人找上门的时候,问题就来了。

张作霖并不知道,汤玉麟给他找来的那日本娘们叫坂西美子,父亲坂西良是日军大尉,她还有一个哥哥,就是赫赫有名的“中国通”坂西利八郎,坂西利八郎是土肥原贤二和板垣征四郎的老师,师徒几个人都热衷于侵略中国,他们认为,要想统治中国,就必须了解中国。1909年,坂西利八郎以善于钻研中国问题的专长被调入参谋本部,旋即派往北京。坂西酉通过青木的引荐,结识了直隶总督定世凯,应聘为北洋新军的练兵顾问兼北洋督练公所总翻译官。

不过这个时候,坂西利八郎还在日本的陆军炮工学校高等科当学生,他的父亲坂西良由于跟随八国联军入侵了北京,抢到了不少珠宝。抢了珠宝,打包用船运回家,岂不是很好?可是这坂西利八郎不那么想,他要走陆路,把这些珠宝送到关外,找一个地方藏起来。

要说这坂西家父子也是奇葩,奇就奇在他们拥有常人所没有的眼光,预先知道日本必须借助东北这块大跳板入侵中国。日本的政体和大清一样,除了天皇之外,都是山头林立的各派势力。坂西家老头子计划把这批财宝藏在东北,给儿子坂西利八郎将来在东北发展势力。

坂西家无论男女,都具有冒险精神,坂西美子听说父亲要去打大清,吵着闹着要跟去。坂西良就把她给带来了,父女俩和几十个士兵,押着他们抢夺来的财物,一路出了山海关。

你走大路行不行?偏偏往山里钻。东北的胡子比蚂蚁都多,不抢你抢谁呢?

当然,东西是没有抢到,火拼是少不了的。坂西良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走得很艰难,到距离中安堡不远的地方,身边只剩下三四个人,而且他带着伤,他一看无法到达目的地,于是找了一个山洞,把财宝都藏了起来,然后画了藏宝图,交给坂西美子。也活该他们倒霉,走了没多远,碰到那伙被汤玉麟打散的老毛子兵。老毛子兵输在土匪的手下,心里窝着火,一看只有几个人的日本人,正好拿他们出出气。坂西良也厉害,就带着那几个人,和老毛子干上了,他让女儿坂西美子逃走,设法去找日本军队。

坂西美子走到中安堡,去人家门口要点吃的,被汤玉麟给抓来了,她一看张作霖身上穿着的服装(张作霖毕竟打着保安团名义,服装与清朝的新军相似,不同于汤玉麟他们的土匪),就像失散的孩子见到了亲人。因为相对于老毛子和土匪而言,清朝军队就是安全的港湾。她告诉张作霖:只要把她送去日本军队,就能得到一笔赏赐。(可惜张作霖听不懂)张作霖临走,求她帮忙照看**的受伤女人。(其实张作霖不是那意思,是坂西美子自己误解了)

坂西良老爷子也真是的,你和你儿子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偏偏没有让女儿学,这不是害人吗?

坂西良也是命大,正要被老毛子屠杀的时候,来了一拨日本军队,三两下就把老毛子赶跑了,救了他。

这日本军队是怎么来的呢?还得靠金寿山,金寿山不但认老毛子做了干爹,而且连带着日本人一块认了,他认为,只要是有奶的,俺都喊娘。

金寿山输给了张作霖(实际是汤玉麟),老毛子打仗不给力,那我就换个干爹来,他让人通知了日本军队,提出了条件,只要帮忙打跑张作霖的清军(实际是保安队),他愿意无条件和日本人合作。

日本军队在与俄国老毛子打仗的时候,也悟出了一些道理,必须要和当地的一些势力合作,能解决粮食军需和情报方面的问题,于是答应了金寿山的请求。

金寿山领着他的日本干爹,在顺带着救了坂西良之后,一路朝中安堡杀了过来,要报仇雪恨。汤玉麟和中安堡的乡亲们喝着酒呢,一副土匪乡民鱼水情的和睦景象,听到外面有人冲进来报告说:村外来了一支队伍,应该是日本人。

汤玉麟想着,才把人派出去寻找,没想到来得挺快的啊。他还没寻思过来,报信的人接着说:为首的是十几个中国人,正是被俺们打跑的那伙。

汤玉麟明白过来,原来是领着日本人报仇来了,那还等什么,兄弟们,抄家伙!

他就是个二愣子,抓了一个日本娘们回来,才派人出去找日本军队,现在有日本军队上门了,你把日本娘们放出去就是,可他偏偏忘两人这茬,一听有人打上门,就要抄家伙干仗。

两边二话不说,直接干上。日本军队是带着炮来的,一顿大炮,就把院子里那些酒席,炸了个稀里哗啦,运气不好的村民,带着一肚子酒菜,去找牛头马面报道了。

汤玉麟打老毛子和金寿山,是突然发起的袭击,所以得了一些赢头,但是现在跟日本人玩的是阵地战,不是游击战。他手下那几十号人,猛归猛,可是碰到了日本军队的大炮,硬扛了一阵就不行了,带着剩下的那点人仓皇逃走,临走还不忘说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金寿山站在军营的围墙上向中安堡全体村民宣布:俺金寿山又回来了,你们该捐钱的捐钱,该捐粮的捐粮,都给我听清楚喽!

当金寿山在中安堡牛逼轰轰的时候,张作霖正在窑子里,肆意地让药劲挥洒。从这时候开始,有关他是太上老君座下公牛精下界的传言,在辽西这一块传播开来。有女人信誓旦旦地对天发誓:他就是公牛精,俺和姐妹们亲自领教过的,要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能和十个窑姐整上两天两夜不带歇气的吗?

张作霖得到中安堡被金寿山重新占领的消息,是在两天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昏迷中的田小凤。他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救出田小凤。(预知后事,请看下一节)

张作霖想在家里拉几个人去,设法将田小凤给救出来。哪知他刚回到家,和两个老婆说了几句话,还没出门呢,汤玉麟带着人赶到了。

汤玉麟遗憾地对张作霖说:“兄弟,对不住啊,俺也没想到那个姓金的会勾结日本人,日本人的炮火太猛,俺顶不住,你的那个女人俺也没带出来。”

张作霖听着有些糊涂了,怎么日本人会帮金寿山呢?难不成是汤玉麟玩了那日本小姑娘,日本人才来报复的?

汤玉麟明白张作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说:“俺们逃走的时候,那日本娘们还在屋里服侍你的女人呢!”

他的话才说完,有兄弟喊起来:“姓金的人已经把村子围住了!”

金寿山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枪声大作,包围圈越来越小,眼下就那么十几个人,逃命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而最要命的是,大夫人赵春桂抱着孩子(还没出月子,不能见风的),二夫人躺在**起不来(累的)。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带着孩子和女人跑路,那是痴人说梦。

张作霖朝外面喊:“姓金的,你不是要俺的命吗?俺把命给你,你放过俺的老婆孩子,还有这帮兄弟!”

金寿山没有说话,汤玉麟倒是说话了:“你傻啊,他要是那么讲信用的人,就不会追到这里来了!”

张作霖接着喊:“俺的那个女人呢?”

金寿山终于回话:“俺没动她,她运气好,被日本人

给接去了!”

一听说田小凤被日本人接去了,张作霖放下心来。日本人要杀的话,当场就杀了,绝对不会接走。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张作霖。那个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你的老婆,你负责处理。

赵春桂也相当清楚自己的处境,她知道就算张作霖肯带着她跑路,以她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十有八九也会死在半路上。

三国中赵云能够抱着阿斗杀出一条血路,却不能带走刘备的夫人,就是这个道理。

反正都是死,与其痛苦的逃亡,不如痛痛快快的等死。与其被人当成怕死的软骨头,不如硬一把。

于是,她当即表示:你们把孩子带走就行,不用管我。这些年,该享的福我都想过了。该受过的罪(主要是张作霖的家庭冷暴力),我也都受过了。就算死了,也值了。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在这里,我要多说上几句。张作霖是个很难用好坏来界定的人,他为人匪性十足,但是又十分的仗义。他做过许多对的事,也做过许多错的事。他并非恶善不分,但也绝不清白。如果真的要用一个词来定义,我只能说,他是个牛人。

但是大夫人赵春桂,却是个没有任何缺点的好人:青年时代,她忠于爱情,嫁给了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张作霖。中年时期,她毫无保留的相信丈夫,为他抚养儿女。即使在丈夫纳妾时,她依然选择了隐忍、选择了宽容。在危急时刻,为了给丈夫提供生的机会,她情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于是赵春桂向丈夫表示:你送我一程。

事情发展到这里,几乎已经注定是一场悲壮的悲剧了。

按照一般的套路,张作霖手底下的小弟肯定是要替嫂子求情的。

同样按照一般的套路,张作霖肯定是拒绝求情的。

最后,张作霖非常贴心地给夫人准备了两种上路方式:上吊和饮弹。

赵春桂表示: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能损害,我要留个全尸。

所以,她选择了上吊。

就这样,张作霖亲自把夫人送上了断魂的白绫(其实也就是根麻绳)。可是诡异的是,赵春桂一连两次上吊,麻绳都断了。

惊怒之余的赵春桂决定不要全尸了,她要饮弹自杀。然而,这次还是没有成功,因为子弹卡壳了。

赵春桂彻底愤怒了:怎么想死就这么难呢。

这在史料中是非常诡异的一幕,总的来说就是:赵春桂想死,但是老天爷不让她死。于是,张作霖表示同意老天爷的意见。

对于这个诡异的结局,我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上吊断绳子、饮弹枪卡壳。像这种小说里的离奇情节,在现实中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就是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依然发生了,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张作霖在这上面做了手脚。

张作霖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强行带自己老婆和孩子走,肯定会引起手下兄弟们的不满。

所以,他用了计。

现在,人心保住了,老婆的命也保住了。全都齐活儿了,接下来就该逃命了。

于是,张作霖用一辆马车带着两个老婆和孩子,汤玉麟打头阵,领着一帮兄弟,冲进了夜色中。

张作霖一家人的命真的很硬,尽管金寿山把包围圈设计的像个铁桶一样。但是张作霖依然突了出去。

张作霖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所有的家当都丢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保安团,就此灰飞烟灭。

望着硝烟弥漫的村子,张作霖紧握的拳头几乎掐出血来,他发誓自己一定会回来。他觉得,和金寿山的账很快就能算清楚。

可是他不知道,他要报的这个仇,还要等很久。

很久是多久呢?答案是十年。

金寿山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虽然逃走了张作霖,但他觉得那已经是一条丧家之犬,这辈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其实客观地说,如果当时金寿山要死咬着不放的话,张作霖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但是土匪毕竟是土匪,该行业的一大特点就是目光短浅。

他不知道,张作霖是一只猛虎。放虎归山,那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将是他金寿山的命。

就是因为金寿山的自大,最终让张作霖逃出生天。

现在,命已经保住了,接下来就是个去向问题了。

汤玉麟盛情邀请张作霖去自己的地界混,到他的地界上,起码也给个二当家的干干。

但是张作霖表示:不去。

他觉得,要干就干大当家的。

汤玉麟表示:只要你去了,我就把大当家的位子让给你。

当时张作霖觉得,抢兄弟的饭碗是不仗义的。所以他决定,自己去另找一个饭碗。

两个猛人就此道别。

张作霖虽然很有骨气地拒绝了汤玉麟的饭碗,但是眼下,他也犯了难,一家老小跟着他那是要吃饭的,可是现在饭碗砸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去投靠冯德麟。

冯德麟是当时东北地界上的匪王,匪界中的扛把子。投靠他,不仅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票人马,还能避免被金寿山追杀。

如果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的话,张作霖会找到冯德麟的绺子里,然后烧黄纸、斩鸡头,插香入伙。最后努力奋斗,直至咸鱼翻身。

然而,张作霖不是一般人,所以他的路子也不按照正常的剧本走,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人。(预知后事,请看下一节)

我之前说过,他的一生就是个传奇,到底有多奇呢,答案是奇到了天上掉馅饼的地步。

馅饼是这样掉下来的:张作霖和汤玉麟分开后,他想过去投靠田小凤的哥哥,可田小凤被日本人抓去了,他没脸上门,再说了,他和田小凤还没真正办那事,现在带着两个老婆上门去,这不是明摆着刺激大舅哥吗?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去冯德麟那里靠谱一点。他带着一家老小从八角台(一个镇子)路过,想在这里补充一下给养,他决定拜访一下这里的商会会长。

当时的八角台是有名的商镇,且雇有自己的保安公司。

商会会长跟张作霖见面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顺手把当时的保安队长张景惠也带上了。

诡异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叫张景惠的人的身上。

张景惠生于奉天八角台(今辽宁台安县)一个农民家庭。青年时代,跟随其父卖豆腐为生。他善于结交朋友,经常出入赌博场上。当时各地枭雄一时乘机而起。张景惠也拉起大排,由商务会长出面,在八角台镇成立自卫团,自任团练长。别看他现在只是一个小萝卜头,可是到后来,他先后任伪参议府议长兼东省特别行政区长官、军政部总长、满洲国务总理大臣等职。“八·一五”光复,被苏军逮捕,关押于辽宁的抚顺战犯管理所。1959年病逝于战犯管理所。

他之所以变成汉奸,那是在张作霖死了之后,要是张作霖不死,他有了指路的明灯,绝对不会那么干。

据史料记载,张景惠是个很狂妄的人,仗着自己手里有人有枪,平时简直狂得没边。

他狂不狂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是个很有眼光的人。

因为后来他把八角台保安队长的位子,让给了张作霖。

事情是这样的:张景惠一见张作霖就惊为天人,觉得张作霖如若朗星、眉若悬剑、容貌不凡、丰神俊朗、气质伟岸,相如星君,必成大器。

简而言之,就是张景惠觉得张作霖长相不俗,不像凡人。就顺手给他相了一面,结果发现他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牛逼一方的大人物。

所以,张景惠最终决定,把老大的位子让出来,自己甘愿当老二。

而张作霖呢,觉得他说的很对,于是欣然接手了张景惠的保安公司。

以上的内容,很正统,很官方,也很扯淡。

这都什么年代了,星宿下凡那一套早就吃不开了。现在大家相信的,都是实力: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

现在,张作霖虽然没有了枪杆子,但是还有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巧嘴。

通俗点来说就是,他很能忽悠。

张作霖能从日本军营里全身而退,是因为他很敢于忽悠;他能说服卢家、娶到卢寿萱,是因为他很善于忽悠;他能把张景惠从老大忽悠成老二,是因为他很会看人下菜碟、有针对性的进行忽悠。

所以,他从一个盲流摇身一变,变成了八角台保安大队长,不是因为张景惠能算命,而是因为张作霖能忽悠。

于是,从来都不老实的张作霖,开始老老实实地按照剧本演戏了:他对张景惠的盛情邀请进行了再三推辞之后,终于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老大的位子。张景惠表示,张作霖有勇有谋,是块当大哥的好料子。所以,他决定把老大的位子让出来给张作霖,自己心甘情愿的当老二(张景惠的原话为“君才胜吾十倍,此席非君莫属”)。

这一幕其实跟陈桥兵变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这个不同就在于,赵匡胤的老大的位子,是自己抢来的。而张作霖这个老大的位子,却是天上掉下来的。

而后,历史也证明,张景惠的这个决定无比的英明。

张作霖就这样当了老大,老婆孩子都安顿下来了,他还特地弄了一根人参,熬了之后给卢寿萱端去。卢寿萱被他折腾了一场之后,元气大伤,连起床的气力都没有了,又在马车上颠簸了大半天,只剩下半条命。

张作霖接手了张景惠的保安公司之后,就开始大力整顿。

他之前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搞的自己的保安团鱼龙混杂,最后还因为这个丢了饭碗,差点跑路。

同时,他也意识到,他这个保安队长也不能事无巨细什么都管。所以,他要招聘人才,认贤用能。而他这个保安大队长,只要抓管理就行了,其他的小事,让底下人去办,他只要仅仅抓牢办事的人就可以了。

从那个时候起,这个管理思路几乎贯穿了张作霖的整个军旅生涯。

在他的整顿之下,保安团日益状态,地盘也扩展到了周边几十个大镇子。

他的实力壮大,很快就引起了其他私人武装的注意。

张作霖更是深知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之前他就是因为长的太快太壮了,所以才差点让金寿山拿他包了饺子过年。

同时他也觉得走黑道是没有尽头的,走白道才是王化之道。

所以,在壮大保安公司之余,他开始谋求对公司的洗白。

经过反复的考量和权衡,最终,他把目标锁定在了当时的白道老大盛京将军增祺身上。

增祺,字瑞堂,满洲镶白旗人,清末将领,历任齐齐哈尔副都统、广州将军、宁夏将军、盛京将军、两广总督。

履历这么牛的一个人,之所以后世没有多少人知道,是因为这是根废柴。

其实啊,盛京将军增祺也是咱们的老熟人了。

早在俄国毛子大干义和团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场过一次了。只不过,那一次他跑路跑的实在太快,所以没有给人留下多少印象。

本来像这种觉得,我是不愿让他第二次出场的。可是无奈主角用得到,所以我决定,再让他出来打一次酱油。

这个增祺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娃,刚一上任就撞上了俄国毛子。他又没两把刷子,值得连夜跑路。

要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增祺虽然反应够准、跑的够快,但到底还是没跑了。最终被俄国毛子追上,签了一个叫《奉天交地暂且章程》的东西。

这个章程很复杂,但大致意思是这样的:东三省虽然还是清朝的地界,但是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归毛子代管了。

这个代管到什么程度呢,举个例子,盛京将军能不能来盛京,老毛子说了算。来了以后能不能走,也是老毛子说了算。

所谓代管,简直比租借还租借。

这个章程概括成一句话就是,东北以后就是毛子说了算了。

大清朝虽然一向比较窝囊,但是这次面对毛子,算是硬气了一把,毅然决定废了这个什么章程,还顺手把盛京将军增祺也给废了。

增祺虽然废了,但盛京将军一职还得有人接手才行啊。

可是结果却是,没人接手。

连官都没人想当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其实并不是没人想当官,只是实在是没人敢接。

要知道,东北那地界实在是太远了。不但远,而且乱,什么日本人、俄国人、土匪,私人武装,折腾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说要是敢去触这霉头,搞不好就因公殉职,死在工作岗位上了。

大家不远千里来当官,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谁也不想真的去玩儿命。

所以,尽管光绪皇帝再三敕令(其实他说了也不算,还是慈禧那老女人在捣鼓),但是大家就是死活都不去。理由那是千奇百怪,什么生病长疮的、死爹死娘的,反正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东北那旮瘩我是不敢去,皇帝大爷你就放过我吧。

没人去怎么办,那就还让原来的那个接着干!

于是,增祺二度走马上任,又当上了盛京将军。

尽管增祺已经是根废柴了,但是像他这种级别的废柴,依然是张作霖接触不到的。

就这样,张作霖把主意打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增祺的夫人。(预知后事,请看下一节)

在这里,我要多说一句,这个夫人并不是增祺的正房正妻,而是妾室,叫华夫人(跟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华夫人是两回事)。

要知道,古人那是很讲究的,当官要分大官和小官,以此类推,老婆当然也要分大老婆和小老婆。

以当时的习俗,老婆要细化为:夫人,淑夫人,如夫人,华夫人,姨夫人。

翻译成现代语言就是:老婆大人,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华夫人排名小五,地位可想而知。

小五的地位虽然不如老婆大人,但是架不住她长的漂亮啊,所以华夫人非常得增祺的宠,是他的心头肉。

张作霖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把自己的“从良”大业放在了她的身上。

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有一天,保安大队的副队长张景惠找上张作霖,跟他说:“大哥,我听说有一票肥羊(有钱人)要从咱们的地界上过,要不要别了他的梁子(劫道)。”

张作霖一听这话,当场就震惊了,他表示:“咱们都是从良的人了,怎么还能干这种打家劫舍的买卖呢?”

张景惠对他的话表示不敢苟同:“大哥,你就是从良从的太早了,所以才差点让金寿山给灭了。”

张作霖无言以对。

这是史料上的一段对话,虽然我翻译的比较夸张,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很多人在读到这段话的时候,表示觉得比较诡异:八角台保安大队不是正经保安公司吗,怎么还干上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当了?

在这里,我要解释一下:在当时的东北,所有的保安公司都是非法武装,他们虽然不再自称土匪,但干的还是黑社会收保护费的事儿。

叫了保护费的,我就罩着你。那没交的怎么办?那

就照样抢你的!

所以,保安公司一方面保一方平安,一方面干点绑票的活儿,这种事一点都不新鲜。

张作霖是个很有底线的人,他觉得既然干了保安公司,那就是走了白道,所以他严格约束手下的小弟,严禁他们去干这种买卖(当然也没全约束住)。

他已经习惯了把自己当成白道上的人,所以当他听说张景惠要别梁子(劫道)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按照张作霖的打算,他肯定是不允许自己的辖区里发生这种事情的。

但是他也很快反应过来,此小弟非彼小弟,虽说现在他依然是公司老公。但是现在这家保安公司毕竟不是他原创的,手底下的人也不是自家的原班底,不一定就听自己招呼。

如果到时候自己发令了,结果手底下的人没听,那多没面子啊。

于是,他去找张景惠商量,并表示:“别梁子这种买卖虽然收入颇高,但是风险也很大。增祺虽然是根废柴,但破船也有三斤钉,人家毕竟是盛京将军,到时候万一发威把保安公司给剿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要说张作霖到底有点儿忽悠人的天分,在他一番言辞恳切的劝说下,愚鲁的张景惠居然开窍了。

于是,他就问张作霖:“大哥,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张作霖说:“你附耳过来,我有个好主意。”

于是张景惠一脸疑惑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当他听完了张作霖的主意之后,脸上露出了一副坏笑,跟张作霖说:“大哥,你这主意挺馊啊,我怎么觉得你这事儿要办成了,增祺更加会剿了我们。”

张作霖一脸神秘莫测的表情,表示:“你听我的,肯定没错。”

张景惠说了一声好嘞,然后就回驻营做准备。

张作霖也开始盘算自己这个冒险的主意,到底能有几分把握。

而此时的盛京将军增祺,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距离盛京不到五百里的地方,一个叫张作霖的小土匪(保安公司是非法武装,跟土匪没什么区别),正在准备算计他的小老婆。

那是1902年的2月(农历),东北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一大票骡马队伍沿着坑坑洼洼的大路(那会儿的大路也就这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