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在戏台上隆起的青山(汉代上)

“啪叽~”(啪读pia)

随着一声泡沫爆炸的声音,小葱一屁股坐在了一块青石路的石板上,远远望去,湿润的街道一尘不染,路两旁绿荫点缀、水渠并行、木檐交错、酒帘飘飘,商贩的叫卖声、各类杂耍的音乐和笑骂声此起彼伏,远处还有一个修得工工整整的人造水池,里面立着水榭、盘着长廊,全都站满了身着大红大紫的赏莲人。

“太热闹啦!”

小葱不禁感叹道,小仙儿扑棱棱地飞到小葱的眼前,说:

“走,带你去见你的祖先。”

说着,她突然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和小葱一样高的小姑娘,转一圈裙铃叮当响。小葱牵着她的裙角,穿过了成排的路人、绕过载满各色货物的驴车,还差点撞翻了一个全身顶着几十只旋转的盘子的卖艺人。

“你慢点儿,这儿人可太多啦,挤得我路都走不了了,咱们怎么找呀!”小葱说。

“你放心吧!”

只见小仙儿从袖子下面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鲜红色小罗盘,中间是一根漂浮的小银针。

“这是血缘罗盘,它会指向跟你血缘浓度最高的人,还会显示详细的血缘信息呢,但是,咱们得到广场中心来。当啷!就是这啦!”

小仙指着脚下说。

“然后呢?咱们接着干嘛?”

“不是咱们干嘛,是看你要干嘛。小葱,你怕不怕疼?”

“我……不怕!”(佯装的语气)

“那你把手指在这个银针上扎一下,它就知道你的祖先在哪啦!”

“啊?我最怕打针了!”

“这样啊,那咱们就当来这度假吧,马上就回家!”(故意让对方着急的语气)

“别别别!给我吧!”

小葱接来罗盘,咬着牙把食指扎了上去,一滴血滴在了罗盘中央,然后呈放射状流入了每一道雕刻的纹路里。接着,银针突然开始抖动起来,坚定地指向了一个方向,两人跟着罗盘方向又闯入了人群,一路跌跌撞撞,终于碰见了一个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高个男子,小葱拿着罗盘围着他转了一圈,银针也指着这人转了360度。

“嘿!就是你啦!爷爷好!”

大高个儿低头看着俩人,吓得嘴巴上面的两撇八字胡止不住发抖:

“小孩走开!谁是你爷爷!”(一个愣头青的声音)

小仙儿扯住小葱的衣角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

“咱们先别打招呼,先跟着他看看。”

于是两个人尾随着大高个儿,看着他低着头从看守市集的两个监门卒中间走过,走过一段距离之后,他开始边走边脱掉了外面的衣服,里面竟然是一身西域的装束,接着他找了一棵树,在下面铺了一张布,放满各式小罐子和药丸,然后他把一张字条贴在了树干上,上面写着:“西域神药”以及一串谁也读不懂的符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仙儿笑着说:“你祖先居然是卖假药的。”

“那也说不定是全世界第一个卖假药的!”

“嘿嘿,你千万别得意,汉代市集不经允许是不准开摊叫卖的,比城管还严。你看,管事儿的市吏已经往这边赶来了。”

小葱看过去,果然,两个市吏一走过来,高个儿就赶紧准备收摊。

“王大川,你怎么还敢来啊,棍子吃得还不够多嘛?”(恐吓的语气)

“听说上周又有人吃了你的药闹肚子,都告到贼曹去了。”

“两位官大爷不用劳烦,我这就走!”高个儿一脸苦笑着说,还没等他说完,市吏二人就一拥而上,却扑了个空,一抬头高个儿已经爬到了树上。

“王大川,你再不下来,再给你安个春天上树掏鸟蛋的罪名,罪加一等!”

“哈哈哈哈哈。”小仙儿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对小葱说:“你应该不知道吧,在汉代掏鸟蛋可是一项大罪呢。”

“你别笑啊。”小葱着急地揪着她的袖子“想办法帮帮人家。”

“好啦好啦。”只见小仙儿妙手一挥,大树随即往小葱这头倒下,两个官人跑来树头,却找不到人了。等他们一走,一直蹲在小仙儿和小葱身后的高个儿才站了出来。

“感谢你俩帮忙打掩护啊,我叫王大川。”

“哈哈哈我们已经知道啦。”小葱说,“你干嘛要在这卖假药啊。”

“生活所迫啊,也没有什么赚钱的手艺,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看你就挺会爬树,怎么不试试学百戏?”小仙儿说。

“什么是百戏呀?”小葱忍不住问她。

“百戏顾名思义,就是从秦汉开始的一系列舞蹈、杂技、幻术、游戏等的统称,诞生了后来非常多的戏曲形式,距离你出生的年代都有两千多年了呢。我们所在市集的这个广场,就即将迎来汉代最大的百戏盛会呢。”

小葱环视四周,果然已经有许多五花八门的百戏摊子开始表演了,远远地隔着水泄不通的人群,就能看见一个大力士头上顶着一根十字形竹竿,竹竿每一端都站着一个小孩,做出各种倒挂、盘旋的动作,小仙儿说这叫“都卢寻橦”;又见一个高台上,有人身体朝后在地上倒立,腿朝前缓缓下弯,直到足尖浸到一盆水中,就好像一只燕子在洗澡,小仙儿说这叫“燕濯(zhuo第二声)”。

“不行不行,这些都太难了,搞不好拗(ao第四声)断腿!”王大川说。

“别怕,我们帮你。”小仙儿说,“我们不一定做杂技啊。”

小仙儿指着另一头,一群戴着动物面具的舞乐(yue第四声)队伍正在走来,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滑稽服装,手上拿着羽扇,做出各种让人忍俊不禁的动作——豹子嬉戏,棕熊欢舞,白虎弹琴瑟,苍龙吹竹管,还有浑身长满羽毛的仙人和清丽的歌女……如同刚从天界降临人间。

“他们,就是总会仙倡(chang第一声)哦。”小仙儿从树上扒下两块树皮,一挥手变成了两张精美的面具,一个是鸟一个是龙,“让我们混进去,一起组成一个魔术舞蹈团吧!”。

“好啊好啊。”小葱开心地拍手。

“你还真的会幻术啊!”小仙儿的小伎俩让王大川看傻了眼。

“今天的目的,就是让你成为百戏明星!”小葱说。

“好吧,我先听你们的。”王大川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小葱戴上了那副鸟嘴面具,顿时浑身长满了洁白的羽毛,背骨长成了一对稚嫩的翅膀,几束花花绿绿的翎(líng)羽更添俏皮可爱,“我现在是个什么呀?”小葱问小仙儿。

“你现在是羽人,是汉代人想象中的仙人,最早在《山海经》里就有记载哦。”

“那我呢?”大川问,他一戴上那副龙头面具,脑袋上就长出了两撇龙须儿和两只精巧的龙角,厚厚的布衣也变成了一件轻盈的素白短裈(kūn)衣,并系有一条朱红的腰带,显得格外精神。

“你是跳铎(duó)舞的怪神哦,来,这是你的铎。”

小仙儿从袖子里拿出了两个大木铃铛样的东西,开始教大山怎么用它跳舞。

这时,小葱往广场上看去,舞乐队伍已经走到了一片广阔的青石戏台之上,各自整理着乐器,他不禁心急了:“咱们走吧!正式表演就要开始了,得赶紧进去了!”

“走着。”小仙儿原地转一个圈儿,顿时化为了一个俏丽的女仙娥,顶着高高的发髻,挽着长长的袖子,手里变出三个乐府发放的木牌,带着两人去对付守着青石戏台的官兵。官兵见三人妆发齐全,资质完备,想都没想就放人进去了,台上演员共计近百人,藏在繁复的妆容和皮革制成的面具之下,谁也不认识谁。小葱在这怪力乱神之间行走着,忍不住被一个大灰熊的演员逗得哈哈大笑,漂亮的女娥姐姐们也忍不住围过来抚摸他的羽毛。

“哈哈哈哈真好玩儿!”他说。

突然,小仙儿刚把小葱从女演员们手里扯了回来,回头来却又看见大川跑去跟一个扮金鱼的小女孩聊天去了,又去把他也扯了回来。

“你们两个姓王的果然都一样调皮,我两只眼两只手都不够用啦,咱们抓紧点得去鼓阵前面。”

“好啊好啊!”

三人上前,小仙儿踩在一个大鼓之上跳着婀娜的盘鼓舞,大川也在铎(duó)舞舞队中故作戏谑地敲起木铃铛,而小葱抖擞着两个新得的翅膀,开心地一下子忘记了周围三百里内前来观舞的民众。一低头,台下酒池肉林,坐满了王侯将相和异族宾客,各式各样的宝石、犀角、珊瑚、琥珀……几乎成堆,还有数不清的珍禽异兽被当作宠物,在华美的伞盖下慵懒地打着哈欠。直到建鼓舞开场,前排壮士击打着建鼓两边的鼓面,雄浑壮阔的声音简直让地都要裂开了。

“轰隆~哐仓~”

就在这时,小仙儿突然抛起双袖,施法将整个青石地面向上拔起,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座巍峨的山峦陡然成型,所有演员都跌落下山去,只有小葱和大川被顶到了山峰之上。霎那间,山上云雾飘渺、溪流蜿蜒,甚至长出了几棵苍劲的松树。大川顽皮地上下穿梭,全身倒挂在一棵松树上一边扮鬼脸一边用龙须摇木铃,逗得台下哈哈大笑。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小葱着急地喊,无助地像一只刚出生的幼鸟。突然间成为了唯一的焦点,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被嘲笑的舞蹈教室,但这次嘲笑他的不是李斗、阿强和蒋春花,而是这里里外外方圆三百里的观众,想到这里,他不禁哇哇大哭起来……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