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精疲力尽

侯探长恭恭敬敬坐在蜀湘楼的包间里,他终于见到了这位出手阔绰的神秘上家。对方年约40,一身便装,进了屋脸上的墨镜也不摘。总探长恭敬把茶水递到贵客跟前,然后跟侯探长介绍说:“这位是刘先生。”

侯探长起身行礼,刘先生竟然也站了起来。总探长没法子也跟着站起身,称赞道:“刘先生一见就知道是个体恤下属的人。”

刘先生被夸得高兴,对两位说:“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民国。咱们要跟着时代走。二位为我尽心办事,咱们是平等合作的关系。”

“对对对,刘先生说得是。我们也一定会尽心尽力。”总探长客套话说完,转头对着侯探长说:“你把最近的情况跟刘先生一五一十汇报一下。”

侯探长说了一声:“是。”他特别想问刘先生那些人究竟在找什么,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连人家找什么都没弄明白,还有什么脸汇报其他呢?运气好了,兴许能从刘先生口中探知一二。

侯探长打开了话匣子:“这事说起来有些话长。我暂且把几群人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曾司令的人。现在看来他们动作最大。半山腰有个池塘,是上下山的必经之路。有个渔翁一直在那里钓鱼,几十年了,他唯一的买家就是山庄。渔翁孙子经常受顾言昙欺负,这渔翁记在了心里,这个仇让他在顾言昙被绑架的时候没有出手相救,也让他为曾司令收集山庄信息,后来把命丢了怕也是因为这个缘由。渔翁的儿子在一个自称李哥的人的教唆下,以寻找风水为渔翁下葬为由,想搜索山庄地穴的出入口,但是没有成功。那个李哥是曾司令的人。这几天又有一个新的渔翁每日实行监视任务,他现在跟曾司令派来的那队人一起都住在山下的村子里。”

侯探长说到这里看着刘先生,等着他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提问。刘先生点点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侯探长请继续。”

侯探长继续说:“第二部分的人是顾老爷的人。顾老爷在火车站附近买了一条巷子,把几个他的难兄难弟安排在那里做生意,让他们自立,有自己的生活。那些人对顾老爷十分感恩,表面看起来都是些厚道知足的人,可是我今天自己偷偷去了一趟巷子,看到了他们另外一副嘴脸。我现在搞不清是他们在顾老爷面前演好人,还是他们跟顾老爷一起在外人面前演好人。这条巷子顾老爷已经交给了阿福打理,哦,阿福之前是我的手下,很年轻,对做生意也没有经验。我现在也说不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山庄里的人,现在就是顾老爷,一个马夫六子,阿福,刘老师的夫人,还有顾言昙的生母安妮。”

刘先生点点头,侯探长再继续道:“剩下的一拨人都是百姓打扮,带了土枪砍刀进了山。他们在山腰处跟曾司令的人因为争抢道路,谁也不肯让谁打了一架,还开了枪。这帮人竟然让一帮当兵的吃了亏,有两下子。听张副官的口气,他很明白这帮人来的目的是跟他一样。”

刘先生听完了侯探长说的所有话,这才开口:“候探长辛苦了。这些对我很重要。”

侯探长把从张副官那里拿到的地图摊在桌上:“这是我从曾司令的人那里偷来的,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大约就是山庄和周边的地形图。他们研究很久也没看出来什么状况,估计这图也没什么用处。”

刘先生从口袋掏出来2根金条放在图上:“这是二位现阶段的酬劳,请继续调查下去。刘某不会亏了二位。这地图,侯探长拿好了,对你的调查兴许有用。”

总探长笑得恨不得把嘴裂到耳后,对刘先生说:“先生,晚上我请先生去吃北京最好的烤鸭,还请先生赏脸。”

刘先生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下次下次,今日我还要赶去天津。走之前我去候探长说的那个巷子去坐坐。”

总探长有些担心:“如果真像探长说的那样,我实在不放心先生一个人去啊。”

刘先生摆摆手:“不必担心,我就是一个赶路的旅客,上火车之前去吃个饼填肚子。只有这样才能看到他们最真实一面。”

“我让巡捕房几个便衣保护先生。”

候探长说:“总探长,刘先生自有自己的打算。”说完眼睛瞟了一眼窗外。总探长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外面,见几个人站在茶楼四周眼神十分警惕,立马明白了人家刘先生早就布好了保镖。

“哦哦,好,刘先生自己小心一些。这边的事交给我们了,请先生放心。”总探长说。

山庄可真是热闹,墓室的门大开着,门口坐了几个人,齐声吹着唢呐,把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表哥和安妮带了几个跳大神的进了墓室,唢呐声中偶尔能听见安妮的哭叫声。阿福站在花园里看热闹,不久前邻家土财主生病死了,家里出钱给他大办一场丧事,差不多就是今天这幅场景。

刘夫人躲在自己房间中,恶狠狠咒骂这些人。她原本只是装病,如今却是真的病了,只要一听见安妮的声音,哪怕是好好讲话的声音,她就头疼。

侯探长回来了,上山的时候遇见几个挑扁担的人,满满几大筐吃的,只是看上一眼都让人流口水。侯探长问道:“你们怎么要送这么多东西上去?”

其中一人回答:“您不就是那天下山来找小娘子的那个人吗?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哦哦,找到了。”

“您也住在这山庄?”

“我查案,住在这里方便。”

“什么案子?”

“山庄死了几个人。”侯探长说完,有些恶作剧心态调侃了一句,“你们也小心着点。”

“我们不怕。今天陆副官,哦陆哥,要给小少爷做法事,山庄里若是真有不干净也会被吓跑了的。”

“做法事?小少爷?”侯探长问道。

“陆哥是安妮的表哥,确切说是她亡夫的表哥。”

“你们买这些东西是打算住在山庄不走了吗?”

“表哥探望表妹,自然是要多住些日子了。长官,这些吃的咱们都是一起吃,陆哥说了,山庄里住的人都是自己人。”

“呀,那我有口福了。”

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到了半山腰,渔翁坐在那里钓鱼,侯探长又想起自己昨日还吃过他的亏,想趁机气气他,特意上前跟渔翁说:“你看,这些兄弟们真够意思,一来就买了这么多东西。哪像你们啊,整日在这里钓鱼还要赚山庄的钱。今天他们从外面买了不少鱼,这几日你就别来送鱼了,自己留着慢慢吃吧。你们人多,也不愁吃不完。回去跟你们张副官说说,学着点儿做人。”

渔翁依旧头戴斗笠,一句话不说。侯探长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心里一口闷气还是撒出来了,忍不住呵呵直乐。

再往前走,侯探长听见了山庄里传出来的乐声。他只当是那些人口中的陆哥是在给小侄子做法事,却不知他们这般吹吹打打已经整整一下午了。

六子坐在院门口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见侯探长跟几个人一起回来的,行尸走肉一般站起来把院门打开让他们进去,直接走去了菜窖。六子迫不及待第一个进去菜窖,然后站在菜窖深处,不顾里面熏人的味道大口喘着粗气。

侯探长问道:“六子,你这是怎么了?”

“探长,这唢呐声已经响了一下午了。我脑子里就像钻进了一只蜜蜂,嗡嗡响。再这么下去,马厩里的马也要发狂的。这菜窖里反倒是清净一些。”

“阿福呢?顾老爷也一直在那里?”

“阿福,顾老爷带着刘夫人去找医生了。刘夫人头疼难忍。”

侯探长看了一下那几个进了菜窖的人,他们正在认真清点菜窖里的每样东西,认真到生怕架子后面水缸底下都会藏米。侯探长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好容易找了借口进来一次,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几个人磨磨蹭蹭把吃的都摆好,上去菜窖的时候,唢呐声已经停了。

一队人手里拿着乐器贡品往这边走,见到买菜的人回来,自然分流出几个人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六子摇摇头说:“侯探长,昨晚上您不在,他们吵吵了整整一夜。今天这样闹了一下午,不知道晚上还要闹什么么蛾子。老爷性子现在真是好,要是搁了以前,非拿枪把他们都崩了不可。”

“你去看看马吧。”侯探长一心想着去墓室看看,他心里有个预感,墓室里面应该是变了些样子。

墓室的门还没有关,里面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了,候探长还是看出了一些痕迹。几个棺材被挪过地方。万秋林的那口棺材没有完全放回去原处,棺材一角旁的地上因为长期在棺材下面没有落灰,跟四周围的地面颜色对比鲜明。不仅如此,墓室墙壁上有新鲜痕迹,有人拿了钝器把四面墙壁仔细敲了一遍。

借着做法事为借口进入地下墓室,又借着唢呐声做遮掩,盖住抬棺木和敲墙发出的响声,这些人也是煞费苦心了。顾老爷也是心大,竟然带了阿福一起陪着刘夫人去看医生了,只留一个六子在山庄里快发了疯。看来山庄里面没什么秘密,又或者是藏得太深,顾老爷有信心谁也找不到?

厨房方向传来阵阵笑声,侯探长知道,同样的戏码怕是又在厨房上演了。他只希望这些人别把锅台拆了才好,不然食材那么多,怕是一口都吃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