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车驹族长

却说星童与月孩,跟着蟒越和典凤在赌坊里做工打杂,每日深居简出,忙于生计。不出数年,二人便把房债还完,讨来那张房屋契约在手。

时光似箭穿梭,转眼已是五年过后。

蟒越、典凤因在金梦赌坊看管多年,日常恪尽职守,颇受一位侯爷赏识。便将两人推荐去往本城府衙入职,担任东城衙门捕盗官。麾下统管数十名衙卒,负责一方民生治安。

这两小鬼,都是贪玩好动之辈。若是有人对他两个严加管教,倒能收敛本性。自那蟒越、典凤升职走后,便没人再来管教约束了。两人辞去了在赌坊里打杂的活,依旧回到街头,干回贼偷本行。

如此又过三秋,星童、月孩已从孩童长成了少年。模样虽然变了,贼性却依旧不改。白日无所事事,夜里翻墙越户,惯以偷盗维持生计。

两人也曾失手被捕,险些酿成大祸。却幸得有蟒越、典凤帮忙赦免开脱,因此二人数次逃脱过了牢狱之灾。

蟒越几番耐心说教,二人却阳奉阴违,自顾逍遥法外。

时逢三月春末,城内一片花红草绿。当天日中正午,两人走在热闹街上闲逛,路过青石大街一家珠宝店前,却迎面撞见一名高大壮汉,长得威猛刚烈,极有豪杰气势。

那壮汉约有四旬年纪,肩背一个麻袋。浑身服饰怪异,满面须髯浓密,不是本国族人打扮。

他手持一条双尖铁叉,头戴一顶虎皮花帽,腰裹一领虎皮围裙,脚踏一双牛皮长靴。雄赳气昂,大步走入珠宝店里。

两人心生好奇,便来附在门边窥看情况。

那壮汉走在柜台桌前,从袋子里拿出许多斑石、玉块、金团等物货卖兑换。

房内走出一名中年店主,名叫江平,把这些物件仔细观看一遍后,点头满意。两边谈出一个等价后,店主拿出百十个金银蟒币交易,把物件都买购了。

那壮汉把钱装入肩带后,一脸笑意,提着铁叉出门。

两人见那壮汉带着一笔巨款走了,心中羡慕不已,连忙走入店里打听情况。

江掌柜知道两个少年都是贼手行家,到处偷摸扒窃,便把手驱赶,厉声呵斥:“两个小贼,从不学好,没事来我这里偷窥什么?”

月孩挥手:“掌柜放心,我们从不在你这里行窃。”

江平问:“那你们有何贵干?”

月孩指问:“刚才那个汉子与你兑换了什么物品,为何这般值钱?”

江平说:“那是宝石、金玉等物,还需要进行工艺处理,然后才能拿出来售卖。”

月孩问:“他是从哪里弄来这些物件?”

江平说:“据他自己透露,是从山洼河流里面捡出来的。我见物色质品还算不错,所以就给他兑换了。”

两人惊叹几声,又问:“何处山洼,哪条河流,竟然藏有这么多好东西?”

江平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得去问他才能知道。”

月孩指说:“如果我们也拿这些物件来兑换,你收不收?”

江平说:“如果物品成分好,值得兑换,我自然就收。如果不值当,那我怎能乱做亏本买卖?”

两人听说这话,牢记在心。问不了几句,快步走出店门。见那壮汉正大步往前走去,便偷偷在后跟随。

那壮汉似乎察觉到了背后有人跟踪,便快步走入一条偏僻巷子,瞬间不见人影。

两人跟上前去,刚一转过墙口,那壮汉突然走出身来,把手揪着两人后衣领,瞪眼呵斥:“两个小偷,在我背后鬼鬼祟祟,莫不是想要偷窃财物?”

月孩连忙挥手:“好汉不要误会,你先放下手来,我们有话要说。”

那壮汉把手放开,指问:“给我老实交代,你们跟踪我来,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两人对他拱手作礼,笑问:“我们只想知道,好汉是哪里人,从何处弄来那些金玉物件?”

那壮汉问:“这与你们有何关系?”

月孩说:“其实我们也想赚点钱用,所以就来找你请教,真是别无他意。”

那壮汉听说这话,方才咧嘴一笑。他也不多计较,把铁叉扛在肩上,大步往前走了。

二人自是不能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见他不肯轻易透秘,只顾如影随形,跟他来到一座酒楼之中。

那壮汉虽然长得高壮彪悍,却是一个直诚汉子,为人随和大气,就唤两人一并坐下吃喝酒肉。二人殷勤服侍左右,只等这位贵人告知秘密。

月孩给他筛一碗酒,先自报姓名后,笑问:“拜问好汉尊姓大名,是何来历?”

那壮汉是个豪爽的人,大口吃着酒食,把手自指:“我叫车驹,今年三十八岁。来自昆仑山中一个老山部族,担任酋长职务。我这次前来雪国,只为看望亲人,顺便倒换这些物件。再过几日,我便要回山去了。”

月孩指问:“听说那些金石玉器,都是酋长从河里捡出来的?”

车驹点头:“我们那个部落附近,有一条河,名叫金汤河,水从一座深山里面流出。每到秋夏季节,河水泛滥过后,就会留下许多金石玉块。我偶尔会去河里拾捡一些回来搁着,这次顺手拿到城里倒换。”

两人瞪眼惊叹:“好一条金汤河,里面放有那么多好宝贝,你才偶尔会去?”

车驹说:“这种料石玉块,我们那河流里还有很多。除了漂亮好看,别无他用。只是在你们雪国才能值当,在我们那里,根本不算什么稀罕物件。”

月孩愕然地说:“这话有点骇人听闻。”

车驹说:“我还纳闷,那玩意不能吃,也不能用。只能拿来当作装饰品而已,怎么就如此值当呢!”

星童问:“那你认为,什么东西才算值当?”

车驹指说:“当然是酒肉蔬粮了。没有那些石料,人也活得挺不错的。要是没有酒肉粮食,那人还怎么活得下去?”

两人对眼苦笑,只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去那条金汤河里,把他说的那些没用之物,全都带走回来货卖。

月孩听得心急手痒,便拿好话央求:“车大族长,你能不能行行好,带我们去部落里面看看情况?”

车驹疑问:“你们是雪国人,跑去我们深山部落做甚?难道想要诱骗姑娘?”

月孩挥手:“我们不骗姑娘,只想去那河里,找些金石玉料回来。”

车驹听说这话,挥手拒绝:“不行,不行。你们都是外人,我不能带回去。要是带你们进去,又得带你们出来,那多麻烦不是?”

月孩挥手:“你只需要带着我们进山,不必带我们出来,因为我们自己会走。”

车驹说:“昆仑山里,到处都有猛兽怪虫,乌烟瘴气,山路崎岖难行。生人进山容易,却很少能出得来。要是害死了你们,那我就有罪了。”

月孩笑说:“这个没事,我们并不怪你。你只需要带着我们进去就行。”

车驹说:“那也不行。部落早有规定,若见外人出入,便会视为侵犯领地。轻则斩去手脚,重则结果性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月孩说:“你是酋长,一定会有办法。我们找些物件便走,神不知鬼不觉,对你毫无害处。”

车驹一连挥手:“这也不行。外人不能进去,否则就会引来祸患,最后自找麻烦。”

月孩见他几番回绝,便闷叹一声,怪眼问他:“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把这种好事告诉我们?你这不是请猫看肥鱼,许看不许吃?”

车驹指笑:“两个赖皮小鬼,是你们要来追问我的,又不是我想**。你们不问,那我怎么会说?”

星童说:“谁知道是不是你在骗人玩耍?”

车驹拍胸脯说:“我们部落中人,不会说谎,言必为实。要是故意撒谎,触犯禁忌,太阳神就会降下诅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星童问:“什么太阳神?”

车驹说:“那是我们部落的神灵,族民的信仰。”

星童说:“那你告诉我们这个秘密,难道就不算触犯禁忌了?”

车驹摇头:“我是实话实说,不算犯忌。只有撒谎才算。”

月孩问:“那你是决意不带我们去了?”

车驹说:“我是为了你们安全着想,所以不能答应。”

月孩内心已经定下这个寻宝念头,就旁推侧问:“那昆仑山,离这很遥远吧!”

车驹仰面思考一会,认真回答:“昆仑山脉很广,方圆总有千里。我在大山里转走六天,来到山外。然后再走十五天,进入一座玉梁大城。再走二十天,就到了这座彤城。这样推算起来,大概是有三千六百多里。”

两人听说路途如此遥远,相隔千山万水,困难重重。便问:“你两只脚,就这么走来走去,难道不怕路上有危险?”

车驹说:“我从小便打猎,又有铁叉防身,所以不会有事。要不是为了看望我那女儿,我也不想大老远跑来这里受罪。”

月孩疑问:“你们部落都不允许外人进入,那你怎么会有女儿嫁在城里呢!”

车驹愁着脸面,叹口气说:“没办法!这女儿不争气,不听话,我也只能依她性子折腾。”

月孩又问:“这是怎么回事?”

车驹解说:“在四年前,我们部落突然闯入一个雪国青年,潜入寨子里去偷东西,结果被族民给逮着了。那会我才上任酋长,按照部落规矩,本该把他就地处死。可我那个傻女儿,却偏偏看上了这个油嘴小子,一直为他求情告饶。我一时心软,就把他招做女婿,留在部落里过活。可没想到,那小子言而无信。趁我不在家里,留下一封书信后,拐带我那女儿溜走去了。这不?我还是第一次来到彤城,寻找我那女儿。”

月孩问:“那你找到女儿没有?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车驹笑说:“我已经找到了,还在城里留住了两个多月,一直住不习惯,正打算过几日便要回去。”

月孩问:“你不是来带女儿回部落去的?”

车驹叹气:“她都已经生下了两个娃娃,我还怎么带她回去嘛!反正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也无可奈何。只要女儿这辈子过得安好,那我也就能放心了。”

两人听说这事,不禁为他感慨:“女儿爱情郎,不顾父母心!”

车驹点头:“这话说得很对。父亲就是来给女儿还冤债的。”

星童问:“那你以后还会再来彤城不?”

车驹说:“估计还会。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哪里能忍心割舍出去?”

星童问:“你那女婿人品如何?”

车驹摇头:“那个家伙,油嘴滑舌,七窍玲珑,很会欺骗女孩,不是一个老实人。”

星童笑哈哈说:“有你这位大族长看管训教,量他也不敢乱来。”

车驹叹笑:“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要他不亏待我的女儿就行,不然我可饶不了他。”

三人吃着酒食,闲谈许久。车驹把酒钱结账后,给他两人留下几个银币作谢,提着铁叉走了。

两人本以为能够跟他去往部落,收拾两袋珠宝回来倒卖。却不想闹得一场画饼充饥,内心大为失落。

二人走回屋宅里来,坐在桌边商议。

月孩是个颇有胆量的怪人,心中已然谋划出了一个歪主意,就把话来诱说:“小星,我有办法,可以找到那条金汤河,把许多宝石金玉,带回彤城里来倒卖。”

星童说:“那酋长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不能携带外人进去。”

月孩说:“他不带我们去,难道我们就不能找过去了?”

星童摊手:“我们又不知道他那部落在哪,更不知道金汤河在什么位置,如何找得到?”

月孩说:“我们可以悄悄跟在背后,不显山也不露水。只要来到他那部落附近,很快就能找到那条金河。如此一来,我们不就可以发大财啦!”

星童苦笑:“他那部落远在昆仑山中,相隔几千里路程,我们怎能跟踪过去?像他那样行走,脚都会累断了。”

月孩指责:“你好笨呐!我们可以乘坐马车,不必学他一样徒步行走。这样一来,不就轻松多了?”

星童说:“据他所说,那昆仑山方圆千里,到处都是崇山峻岭,乌烟瘴气,怪虫猛兽极多。就凭咱们两个,如何闯得进去?”

月孩说:“自来富贵要险中求。要是坐着都能发财,咱们也就不必穷于生计了。只要冒险一回,赌博一次,那这一辈子都不用再愁衣食饭碗了。”

星童说:“要是失败了,我们就会死在荒山野岭,这又如何使得?”

月孩说:“那也比过现在这种穷困日子要好。你若执意不去,那我就去另找他人。”

星童被他说得心痒好奇,变得蠢蠢欲动。两人日常都是不离不弃,打小便穿一条裤子的人,自是一种古怪心思。

星童问他:“那我们该怎么做?”

月孩说:“听那车酋长说,再过几日,他便要返回昆仑部落去了。我们先要提前筹备事宜,然后守在西城门口等着他。只要他出了城门,我们就去秘密跟随,绝不显露痕迹。”

星童点头应允。两人拿出所有积蓄,前去马坊购买一辆车马回来,备好淡水干粮、医药纱布、口袋器具等物。计划去那昆仑山里捞金拾玉。

二人准备停当后,每天都去西城门口蹲守盯梢,专等那车酋长出城。

不日清晨,果然看见那个车酋长,骑着一匹高大烈马,肩背一个包裹,手持一条铁叉,策马走出城门,往西奔走而去。

两人连忙驾驶马车,偷偷跟在背后。

车驹哪里会想得到,那两个小鬼如此胆大包天。为了求发横财,竟敢不惧危险,偷跟自己去往昆仑山中。

车驹自顾纵马往前行走,两个小鬼跟看蹄印,一路走走停停,把他踪迹拿捏精准,丝毫没有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