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改朔易服

始初元年(西元8年)冬,王光刚死没几天,长安城里发生了一场未遂政变:期门郎张充等六人暗中往来,企图囚禁王莽,改立楚王刘显为帝。事情败露后,张充等六人全部被处死。

王莽这才明白:自己别说在天下如何如何了,就是在长安城中,他都不得人心,反对他的人多了去了!他早有预感,随着自己离真皇帝的位置越来越近,反对他的人会越来越多,手段会越来越激烈!

王莽已经五十三岁了,大半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混过去了。他深知上天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如果再不动手,只怕以后就没机会了。王莽决定加快篡位的步伐,但速度再快,饭也要一口一口的吃。王莽先指使手下的心腹们开始造舆论,申报祥瑞。

假皇帝下了命令,手下弟兄们自然都是亮事的,知道自己该如何讨主子的欢心。过几天,广饶侯刘京上奏,说在齐郡某地突然冒出一口新井。车骑将军千人扈云也跟着凑了一脚:巴郡发现一头石牛。太保臧鸿也闲不住,说在右扶风雍县发现了仙石。

十一月,王莽宣布改元为初始元年。二十一日,他再次重磅出手了。王莽写了一篇很长的奏疏,上奏王政君:“大汉传国十二世,正逢‘三九’之厄。今日之计,唯有上承天意,另选贤者代汉受命为天子。恳请陛下下诏,让我暂居皇帝之位,处理政务!”

为了增长自己论点的可信性,王莽在奏疏中罗列了许多所谓祥瑞,其中就包括刘京和扈云胡吹出来的生新井和石牛。为了让王政君相信,王莽暗中使了手脚,派心腹人连夜在齐郡挖了一口新井。至于石牛,王莽动了手段,将石牛搬到了未央宫,让王政君亲眼看到“祥瑞”。

王莽欺骗老人已经够缺德了,不过缺德的还在后面呢。他不知道从哪弄了个铜符帛图,上写八个大字:“天告帝符,献者封侯。”然后王莽胡说他去看石牛的时候,突然天降狂风,飞沙走石。等风停后,王莽就在石头上发现这个铜符帛图。

王莽吹完了,也知道该说些正事了,随后他向王政君提出了三点建议:

一,取消头衔中的“摄政”字样。同时王莽也向朝廷进行了一定的妥协,以后祭祀宗庙以及向朝廷奏报政务时,他还自称‘假皇帝’。不过在王莽向下传达命令时,就不再用这个“摄”字。

二,改元改制,以应上天之心。王莽建议将仅剩一个月的居摄三年改为初始元年,铜壶漏刻改为一百二十度。

三,提出还政于君的时间表。

在奏疏的最后,王莽滥表忠心,说自己对朝廷忠心可鉴日月,他一定做大汉王朝的孺子牛,出色的完成本职工作。等二十年后,孺子婴举行冠礼时,他立刻还政于君,一如周公之旧例!

到了这会儿,王政君就是再傻,也知道侄子到底想干什么了。就算她心里对王莽有什么不满,可现在满朝上下都钻进了王莽的门子,王莽一呼百应。即使她现在不答应侄子的要求,王莽还会想办法给自己添乱的!

王政君真的很老了,她已经没有精力也管王莽的这些闲篇了,你想当皇帝,那你就当吧。王莽这份意图露骨的奏章,最终得到了王政君的批准。

初战得手,王莽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炒作”。距离真皇帝的位置,王莽就差一步了……

十一月二十五日,王莽来到高帝庙,当众宣读了一份令天下人都异常震惊的文告:

一,正式宣布代汉登基,确立新朝名号,改革历法制度。

王莽宣布:朕是黄帝之后,大舜子孙,又是太皇太后近亲。根据皇天之祥瑞谶记,让我建立新朝以代汉,继承大统。符命、图文,金柜中的策书,都是神明要把天下黎庶万民托付给我的明证。

王莽宣布,从本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起,建立新的王朝,国号为“新”。

二,改正朔,选用新的历法。

既然要改朝换代,当然要改历法。上古三代,王朝迭兴,每个朝代的历法都不同。新朝兴起,必改历法,也就是所谓的改正朔,表示顺天应命。夏历建寅、殷历建丑、周历建子,合称“三正”。王莽决定实行新的历法,改“寅正”用“丑正”,以丑月为岁首,即将原来的正月为寅月改为正月为丑月。

王莽还宣布新朝为土德、尚黄色,祭祀之时皆从新历。这是根据刘歆“五行相生”的学说,汉室是帝尧的后裔,属火德;而他自己是黄帝、大舜一脉后裔,属土德。“火生土”,故而“新”取代“汉”!

初始元年(西元八年)十一月,王莽一直为自己的那件事奔忙,连个歇脚的空都没有,天天坐在府上挖空心思假造祥瑞。这时的王莽好象一个造假贩子,蹲在他的造假窝点里捣鼓他的事业。

王莽知道他想当真皇帝,姑母王政君头一个不答应!这老太太的脾气王莽太熟悉了。为了能让姑母相信自己当皇帝是天相授受,王莽只好拼命的造假蒙人。

可眼下的问题是,王莽能使出的招都差不多用光了,那些什么石牛石鼓的小儿科显然不能再用了,王政君又不是傻子。就在王莽发愁的时候,突然有人主动投怀送抱,说他有办法糊弄老太后。王莽大喜,立刻请这位先生进门相商。

这位先生名叫哀章,蜀郡梓潼县人。哀章虽然这个姓有些古怪,但他可是正宗的名门后裔。哀氏是春秋时鲁国第二十六任君主——鲁哀公姬将的后裔。其子孙因谥号以为姓,传到哀章手上已经五百多年了。

哀章虽是儒生,早年也在长安做过太学生。但他的人品不怎么样,此人一向喜欢吹牛,同学们都讨厌他。但此人确实有些过人之处。他的脸皮比城墙根子还厚三寸,他要的是富贵,他才不稀罕别人怎么看他!笑骂由你,好官我自为之,你们骂的再狠,我身上也少不了一块肉!

哀章在官场上没什么人脉,要想通过正常渠道往上爬,基本是没可能爬的多远。但如果要走点门路,那这条路就好走多了。他听说了王莽的苦处,拍手大笑:“老爷我发财的机会来了!”别看此人的学问文章不过半瓶醋,可他有个本事却是别人所不能及,他是个造假高手!

哀章先狠放了自己的一注血,出重金打造了一只大铜柜,随后他在自己的窝点里伪造了两道标签,一道写作“天帝行玺金匮图”,另一道写作“赤帝行玺某传予黄帝金策书”。

一切都捣鼓完了,哀章拉着铜柜笑容满面的来到了王莽的造假窝点,把自己的杰作往王莽面前一摆,王莽眼前一亮!他仔细地看了铜柜,又听哀章附在耳边小声嘀咕: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王莽听完心花怒放,差点没抱着哀章狠狠的亲上一口。

十一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四天前,王莽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将来一定会把政权交还给孺子婴呢。当众表白自己的心思,那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在官场上混,脸皮一定要厚,有句俗语说的好:“脸皮厚,吃块肉;脸皮薄,吃不着!”

仅仅过了四天,王莽就变了脸,要公然推翻汉朝自立为帝。这么大的变化,一心维护大汉社稷的王政君,能够接受这个现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