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调兵遣将

此话一出,各文臣武将瞬间炸开了锅。

大明这次征讨瓦剌,前后出兵也就一两月,然而死伤却是前所未有的惨重。

归根结底,这都拜不懂战略的朱祁镇所赐。

要不是他信任宦官王振,作战激进,盲目后撤,又在后撤的时候行军路线不定,三十万大军怎会十去六七。

当听到朱祁镇还要亲自指挥战局,文臣武将瞬间又人人自危起来,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就在大臣们从议论上升到了辩论,最后唇枪舌剑互相推卸过失的时候,他们面前忽然走出一人,沉声道:“先听皇上把话说完!”

声音虽有气无力,却自带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朱祁镇回头一看,说话人正是张辅。

张辅说话之际,已撕下衣袍一角给朱祁镇包扎伤口。

朱祁镇暗喜自己稳住了张辅,继续动员众人:“首先,所有文臣、伤员以及三大营全部撤出土木堡,与当地百姓一起退往居庸关。一切辎重火药留下,全体轻装上阵,加快行程!”

张辅闻言一怔,此刻他已顾不得悲伤,连忙道:“大军后撤居庸关确实是上上之策,不过您为何要将最有战力的三大营也撤除土木堡?”

众将听得这话,瞬间对梁叔夜的战术充满怀疑。

没了三大营的火力支援,难道是要剩下的几万缺粮缺装备的将士送死?

朱祁镇抬手示意他们不必跪着吵吵,径直走到了英国公张辅眼前:“国公,您随我大明两任皇帝出征过,应该清楚瓦剌以什么战术见长。”

张辅脸上熠熠有光散发,腰板也直了许多:“这瓦剌是元朝战败后独立出去的一部分,虽然和鞑靼一样都以骑兵出众,但交手之后,咱们才知,瓦剌军中的装备精良远胜鞑靼。”

朱祁镇听罢却哈哈大笑,声震城头:“阁下错了!他们的装备一点都不行,反而远远弱于他的兄弟部落鞑靼,更比不上我大明。”

所有大臣尽皆露出笑颜,紧接全部绷着脸,像是极力掩饰刚才的笑容。

因为在他们看来,朱祁镇在战场完全就是个白痴。

以前是,现在也是。

这种生死攸关的场合,怎能追随一个白痴胡闹!

“皇上,您为何这么说?”

张辅忍着心惊,诧异问道。

眼见在场几十余人,对自己认可的寥寥无几,朱祁镇心里确实不爽,但念及这都是明英宗朱祁镇造的孽,还是选择了隐忍。

他开始不断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要百般隐忍,谋定而后动才能活命。

他耸了耸肩,背向诸位大臣,冷嘲道:“诸位怕是忘了,你们此刻口中所谓的那些精良装备都出自我朝对瓦剌的慷慨恩赐。可恨瓦剌不知足,不断向我朝增加他们的使臣人数,以得到强劲弓弩以及丰富的粮草,然后拿这些东西反过来侵扰我朝边境,以求更多物资与地盘。”

有不少大臣想要反驳朱祁镇的说法,朱祁镇却变被动为主动,冷嘲道:“连喜宁这种粗浅的太监都能看出其中端倪,列位臣公......”

他见所有大臣如同惊弓之鸟惭愧低头,嘴角嘲讽一闪即逝:“不过这也没什么,他们拥有的兵器和粮草,在我大明只能算是九牛一毛。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

说话间,他自嘲般笑了笑:“稳住军心!”

其实也是稳住自己紧张不已的心。

而稳住军心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打一场胜仗。

这对于现在苟延残喘的二十万明军实在太重要了!

朱祁镇望着雨幕下的破旧城郭,缓缓吸了口气,又背对着众人徐徐吐纳出来,极力掩饰着内心紧张。

“立马带五千人去土木堡外那片树林,挖碗口大小的坑,能挖多少是多少,但要保证数量密集而且深度务必达到两尺。”

张辅面露诧异,不过还是别过头看向兵部侍郎:“邝埜,这事你去办!”

兵部侍郎邝埜面带愁容,心中暗骂朱祁镇果然是不学无术的主,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想着胡闹,再说了,我堂堂兵部侍郎,你让我挖坑?

他偷眼望去,只见张辅脸色铁青,只得哀叹一声,遵旨照办。

待邝埜离开,张辅老脸上却多了几分笑意:“皇上是要做陷马坑?”

朱祁镇昂起的头缓缓点了点:“另外需派遣眼尖心细之人三十,以作哨兵,每隔一里散布三人,务必见到也先大军才能放响箭为号。”

听朱祁镇有条不紊部署战略,张辅越发心惊。

可他不知道的是,朱祁镇此刻心里也是杂乱不堪,他从没打过仗,所能做的只是防患于未然。

他怀着感激看向张辅,下一秒,忙握住张辅冰冷的右手,眸子中更是放出异彩:“如此,就劳烦英国公亲自传令!”

但张辅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知道此战不但关乎他们的生死,而且还涉及到大明朝的安危,万一朱祁镇之后的战术荒唐至极,那他张辅便是大明的罪人。

他得寸步不离跟着朱祁镇才行!

想到此处,张辅解下腰间玉令,朝身后之人温言喝道:“邓栗,这事你去办,速速办完回来交差。”

一文官上前接下玉令,躬身接令:“喏!”

朱祁镇闻言,不由地懊恼万分,目光顺着城外连绵秋雨望去,最后定格在一处小山丘上,又来一计:“国公!那地方地势隐蔽,此间又下着大雨,可否布置疑兵?”

不及张辅脑子转弯,朱祁镇道:“咱们不是有许多伤员嘛,可以借用他们的铠甲,用他们暂时不用的兵器挑起,以作疑兵。令外还需五百兵,偃旗息鼓,待也先大军混乱,再擂鼓呐喊以乱其心。”

张辅本能地有些拒绝这种化整为零的做法。

太冒险了!

但眼前的朱祁镇似乎给了他一种无法拒绝的压迫感,最后只得妥协:“姚铣,你亲选五百人,按照皇上的吩咐去办。”

“喏!”

朱祁镇本意是要支开张辅,没曾想又失败了。

至于那个什么姚铣,他几乎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人便已经离开了。

朱祁镇郁闷至极,随口问道:“投石机有多少台?”

张辅老脸微红,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屈身回禀道:“皇上恕罪,咱们半路上丢弃了不少辎重,目前投石机恐怕只有三五架。”

朱祁镇也不禁皱眉,在他的部署中,投石机可说是最关键的一步。

因为他要将所有的轰天雷、火炮全部集中在这土木堡,然后将所有明军撤离,等也先大军入城,他再从远处操纵投石机将此处变成一片火海。

如此,就算也先大军不能全军覆没,也无力再追击后撤的明军,自己也就性命无忧。

可是现在投石机只剩下了三五架,很难在阴雨天成事呀。

他将自己的布局说出,登时引起大臣们的窃窃议论,甚至争吵。

“不能毁!我大明乃仁义之师,每行一处,必安抚百姓,与他们秋毫无犯,怎能公然毁城?”

“皇上,太祖、成祖以及宣宗皇帝虽征途不断,但无不爱民如子,为此更是定下诸多法律,您......不可儿戏!”

“依老臣言,皇上还是早点和谈方为上策。朝中不少亲王还有未出阁的郡主,我等何不效仿唐朝通过和亲安抚瓦剌?”

......

户部侍郎以及太常寺少卿等人联合一众文官纷纷劝谏朱祁镇,一旁的武将却不肯表态,就连刚被朱祁镇拉拢过来的英国公张辅也不说话,似在为难,又似观望。

文官们脸色通红,动口就引经据典之乎者也,直如无头苍蝇嗡嗡乱叫,场面再度乱作一团。

值此之际,朱祁镇不但没有心乱,反而脸色异常平静,嘴角还若隐若现几丝冷笑。

张辅看在眼里不禁深思起来,暗自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从皇上一开始的战场失利就在为土木堡这一战击败也先布局?只是损伤之数远超出了他的预算。

但他旋即就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皇上一直就不像是个有城府的人。

不过看着朱祁镇熟练有度的调兵,张辅却再次疑云满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