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怎么样？她在里面吗？”子鱼轻声问。
司邈面沉如水，没有回应。子鱼知道里面肯定是出事了，俯下身也往里看去。
尸堆旁边显然还站着一个男人，他踢球似的玩弄夏月的残肢，最后泄愤似的用鞋底重重碾磨。在他眼里夏月根本就是一条生命，只是一些廉价可供拆卸的玩具。
司邈快要被恶心吐了。
光是这种毫无人性的行径，她就知道这个人绝对就是上回把她绑在花蕊**的人，也就是高仲柯。
只是门缝的视野范围太过狭窄，就算竭力瞪大眼往上看去，看到的东西也有限。
顺着腿一路往上，再到腰身，而后是胸前、下巴……司邈惊奇地发现，他居然没有戴面具！
在那个被江野救出的女孩口中，他是戴着面具的。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他自己的地盘，或许是他觉得周围没有其它人在，所以才会一时松懈摘下面具。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如果可以看到他的脸，那就能直接知道他的身份了！
只是那片雾蒙蒙的光线实在太过碍事，烟霾般悬浮在空气中，司邈不断地往前看，恨不得把自己揉吧揉吧从门缝底下塞进去似的。
“姐姐你有看到他的脸吗？”子鱼脸蛋被地板挤得变形，“我感觉我瞪得快要瞎了……诶，他人呢？”
刚刚还站在原地的人，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没看到，去哪儿了？！”司邈还以为是自己看错，更加凑前地看去。
谁料此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一道厉风从他们头顶上扫过。
两人下意识抬眸看去，锋利的斧刃正好卡在他们头上的门板上，夏月残留在上面的血稀稀拉拉地往下坠……
哐哐——门后面有人一脚重力踹破门板，将斧头拔了起来。
眼看那扇门要被打开，子鱼直接把司邈从地上拔起来带着她往前猛冲。耳畔呼啸而过的冷风像刀一样割疼，但是更令人恐惧的还是身后穷追不舍的人。
此时此刻的场景像极了她刚进来游戏时，和江野一起被追着跑的场景。
不过不同的是，当时的司邈还是个新人菜鸡，现在的她已经被磨炼成了一个……体育健将。
两人足足和身后的人拉开一大段距离，司邈趁机回头看了眼，那人已经将面具戴上，看不见真容。他拖着斧头，行尸走肉般紧随其后……
“姐姐你先下去，我拦住他！”
子鱼猛地止住脚步挡在楼梯口，脸色很难看。他没料到这一遭真让他们遇上这种事，但是既然撞上了，他必须得保证司邈的安全。
司邈站在台阶上，看他那一脸准备慷慨赴义的样子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把他往下拖着跑。
“别说胡话了！能跑就赶紧跑！待会儿进电梯甩掉他！”
“进电梯不就是瓮中之鳖？他随便到楼下那一层都能逮着我们！”子鱼大喊。
司邈跑得气喘吁吁，为了保留力气没有再多解释，她跑在前头拽着子鱼，不由分说地把他推进拐角：“进去电梯等我！快！”
子鱼根本不知道司邈打算干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听从她的指示冲进电梯把楼层摁好。
他用身体挡在门边探头看去，只见司邈在距离电梯几米处的地方站住，虽然子鱼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从她紧紧攥住的拳头窥出她的紧张。
“司邈，你到底……”
她到底是要干什么啊！？总不能是打算正面和他刚吧！
司邈胸腔起伏，她觉得现在自己现在脑子无比清楚，面具男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慢动作般在她眼前呈现。
以前常听说人身处危机关头，大脑飞速运转，那些尚未被挖掘出的潜能会被激发出来，现在看来确实不假。
她竭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从包里摸出了一样东西紧紧攥在手心。
像一头暗中蛰伏的野猫，司邈的瞳孔竖立成针，紧紧盯着面具男——在他距离自己仅剩十来米时，猛地朝他抛出自己手里的东西！
砰——！
小型蘑菇云状的白烟在狭长的走廊内砰然炸起，那烟恍若有所实体，瞬间充斥整个空间，面具男像被烟雾吞噬了般不见踪影。效用之大，就连司邈本人都愣了一下。
“姐姐快过来！”子鱼大喊道，司邈这才回过神，拔腿冲进电梯。
电梯一路往下，逼仄的空间内一下子只剩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子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天就要交待在这儿了。姐姐，你刚刚丢的那是什么东西，也太牛逼了吧！”
司邈：“之前在景帝庄苑时沈医生给我的，当初没用上，没想到这回倒帮了大忙。”
子鱼靠着墙瘫坐在地，气喘如牛。
他看着司邈，竖了个大拇指：“这回可多亏你了，不然咱俩都得玩完，那家伙现在肯定还被困在烟里找不着路呢。”
司邈无力笑了笑，正要学子鱼那样坐下时，电梯却突然剧烈晃动好几下，灯也随即熄灭！
两人猛地屏住呼吸，几秒后，子鱼在黑暗中发问：“什么情况，电梯故障？还是说是他搞鬼？”
“不知道……但我们得出去！”司邈沉声应道。
她的眼睛还没适应黑暗，抬起双手摸索着想往电梯口走去，但才迈出一步，整个轿厢急速往下掉去！
司邈下意识惊叫出声，也正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子鱼扑过去抱住她，将她整个人紧紧护在怀里。
他的手臂拦在司邈腰间，另一手护在她的后脑勺，让她紧紧贴在自己胸膛前。
黑暗扩大了恐惧，司邈近乎是遵从本能地紧紧抱住子鱼，而子鱼就像为司邈架起一个安全的小空间，砰砰的心跳声扑在她的耳廓，最大程度地降低了她的恐惧感。
砰地一声巨响，电梯猛然停住。
两人由于惯性齐齐往下摔去，子鱼自然心甘情愿地做了那个肉垫。司邈趴在他身上，晕乎乎地爬起身。
她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子鱼身上，正想起来时却发现子鱼一动不动的……司邈心脏猛地一缩，趴在他身上晃着他的双肩。
“子鱼？子鱼你可别吓我，醒醒！”
一只手慢慢搭在她微凹的细腰上，随后就见子鱼咳嗽着睁眼，勉强笑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舍得出事啊……”
“还闹！差点把我吓死！”司邈松了口气，把他扶起来。
电梯内的灯光忽地亮起来，司邈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直到看清眼前事物时才发现子鱼的脸颊居然在流血……
从右脸颊颧骨处开始一道血痕直直划向下颌，血珠从裂口沁出。
司邈：“什么时候受的伤？哪儿划的啊！”
子鱼：“嘶……我估计是地上有些碎石砾什么的，刚刚摔倒的时候蹭到了。”
说实话，这伤口应该不太严重，就是红肿流血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吓人。加上子鱼的职业，司邈就更担心了：“这不会留疤吧，要是影响你以后的工作可怎么办？”
“嗯哼，要是破相接不到活儿，以后就靠姐姐你养我喽~”
看他还这么能贫嘴，司邈也没刚刚那么紧张了。她看了眼恢复功能的按键，按下“1”。
叮——电梯来到一楼，司邈扶着子鱼快步走出，两人直接离开星球娱乐，把那座仿佛被黑暗笼罩的办公楼抛在身后。
被高楼大厦夹住的夜晚更加狭窄、幽深，现代工业的金属气息填满星空下的空隙，连路灯都变得浑浊。
司邈喉间充斥着剧烈跑动后的血腥味，空气中的垢腻让她更加难受。
子鱼轻抚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跑了这么久，要不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吗？”
“不行，得先带你回去处理伤口，到时候要是真的留疤就糟了。”
司邈张望四周，想拦辆的士。他们来时是和夏月一起打的，那辆小电驴被停在咖啡店门口。
子鱼靠在她身上，脑袋也搭在她发顶，幽幽道：“我们这么走了，支线任务岂不是以失败告终？”
“那也没办法，我们根本连暗房都没进去……”司邈神情有些低落，“更没想到会搭上夏月的性命。”
“别太难过了，夏月自己很多想法都危险，出事是早晚的事。只是任务失败会有惩罚，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现在才十点多，要不我们想想办法再回去一次？”子鱼说。
司邈闻言看着他，一言不发。
子鱼被她看得有些尴尬，撒娇道：“好嘛，我就是发神经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不，你说得对，他十有八九会下来追踪我们，肯定想不到我们敢再回去，”司邈分析，“而且你注意到没，夏月在暗房里是把GOPRO开起来的……也就是说她可能拍下他的脸了！”
如果能在设备里找到他的正脸，那一切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子鱼张着嘴愣了一会儿，他起初以为司邈是在跟他开玩笑，直到他看见司邈眼底的坚毅与决绝时，他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子鱼说：“太冒险了，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况且她的GOPRO估计早就被拿走了。”
“万一呢？而且我们参加这个游戏，本身不就是一场冒险吗？”
司邈回头看着那座暗沉沉的大楼，而未知的危险似乎也在黑暗中窥伺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