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少年人的体温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微薄,但司邈仍然能从他的力道中感受到他的坚决。

司邈:“子鱼?”

子鱼:“姐姐,你一直把我当小孩,那其他小孩也可以这样握住你的手吗……”

说着,子鱼顺着司邈的手腕一路暧昧抚摸而去,修长有力的手指嵌入司邈的指缝之中,将她整只手完全地握住。

皮肤相蹭的微妙触感像细微的电流,自脉腕处起泛出一阵阵的酥麻感。

司邈下意识地再次想把手抽出,但子鱼坏心眼地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那边的沈癫正背对着他们一具具地检查遗体,并不知道他们这里发生什么,司邈佯怒地无声瞪了子鱼一眼,示意他赶紧把手松开,子鱼却是来劲儿了,不仅手上抓着不放,还坏笑着将上身欺近。

子鱼用口型无声笑道:“姐姐求我啊~”

司邈眯眼,抬脚直接狠狠踩在子鱼鞋面上——子鱼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险些要蹲到地上去。

司邈轻飘飘地甩开他的手,冲他挑眉。

“姐姐你变了,你都会欺负人了。”子鱼微微嘟着嘴。

“难道就准你欺负我,还不准我反击了?”司邈狠狠搓了一把子鱼的发顶,“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欺负人。”

子鱼鼓着腮帮子,看着司邈朝沈癫走去,赶紧也跟上。

司邈走到沈癫身侧:“怎么样?有找到吗。”

沈癫:“快了……应该就在最后的这几具之中。”

他说着又盖下一张白布,走向角落。当他揭开那具遗体的白布后,脸上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司邈知道,这是找到了。

沈癫虚抬着手,看向司邈:“找到林翎了,但距离她死去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就算是放在低温环境内,她现在看上去也不太好看,你确定要看?”

“我做好心理准备了,”司邈说,“她当时是怎么死的我也有看到,你放心,揭开吧。”

沈癫点头,唰的揭开白布。如他所言,林翎的遗体已经溃烂肿胀得不成人样,曾被割开过的肚皮上歪歪扭扭地缝着肉眼可见的黑色针脚,像巨大的蜈蚣蠕动在她身上。

司邈咬牙,沉声道:“高仲柯就是个变态……”

“先找看看遗书在哪儿吧。”沈癫戴上橡胶手套,仔细地翻找挂在停尸床旁边的、属于林翎的衣物。

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些残留的衣物鞋包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司邈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是我想错了?林翎的遗书可能在就被她丢掉了……”

“不,我同意你一开始的看法,”沈癫把她东西收好,说着,“遗书对她而言很重要,而且她肯定知道自己当时还处于危险尚未完全解除的状态,不会冒然把遗书丢掉。”

司邈:“她住处没有,她身上也没有……那能在哪儿?”

沈癫:“我还是倾向于她会随身带着,但可能在搬运尸体的过程中弄丢了。”

子鱼之前没有见过林翎的遗体,这会儿被吓得够呛,站在司邈身后一脸菜色。

他看着林翎的遗体,吐槽:“那个高仲柯不仅是个女装大佬,还是个变态——杀人就杀人,干嘛还要把人家的尸体折腾成这样?”

司邈肩膀一僵,回头看了子鱼一眼,眼底有些诧异。子鱼不解,还以为自己说错话:“姐姐,怎么了?”

“不,我只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高仲柯在当时的情况下其实没有多少时间,明明不需要但却还是这么做……这就说明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司邈越说尾音越轻,她定定看着林翎的遗体,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沈癫。

沈癫点了下头,从衣兜内摸出一个精巧的小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套手术刀。他挑了柄趁手的,一下一下快速利落拆开缝在林翎肚皮上的黑线。

子鱼:“他干什么?!”

司邈:“高仲柯明明只需杀了林翎就行,但还是残忍得将她开膛破肚,极有可能是因为他认为林翎把那封遗书吞到了肚子里……”

想想也是,林翎是一个聪明女孩,她知道该怎么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留下证据来指证杀害她的人。

子鱼:“如果是这样,那遗书肯定被拿走了呀。”

司邈:“不,我记得我们刚遇见沈医生的时候,他正好在林翎旁边检查她的尸体,当时我大致扫了眼,林翎的胃是完整的。”

完整的,也就说明哪怕高仲柯已经切开了林翎的身体,也来不及将胃里的东西拿走。

沈癫像拆玩具似的很快就把林翎身上的黑线拆开,他面不改色地将手从那个豁大的割口探入,轻轻摁压几下便掏出了一整个胃……稀稀拉拉的肠子从他指缝中滑落,司邈和子鱼不约而同地侧开头。

嘎吱——滋啦——

司邈光是听着这些声音就已经能想象出画面,不由得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直到沈癫出声说“好了”,两人才回过头。不过沈癫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胃里除了一些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残渣,没有其他异物。”

乌云瞬间笼罩三人头顶,难道真如沈癫所言,那封遗书早就在搬运尸体的过程中被遗失了?

司邈皱眉,她还是难以接受这个说辞——这毕竟是一款推理游戏,怎么可能会有“证据丢失”这种说法?

这封遗书绝对是推进剧情的道具,一定还藏在某个地方亟待他们的发现。

她走到林翎身边,苍白臃肿的身躯和狰狞丑陋的伤口昭示着她曾经经受过何种痛苦。

司邈想,林翎或许是在那群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妹妹的身影,同样的无助、同样的可怜,以至于她就算以死相逼,提出的条件也不过是放了那群无辜的女孩。

即便到最后,她不但没能救得了她们,还搭进去自己的性命。

“可能我们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要不要再重新理一理?”子鱼轻声安慰。

司邈果断摇头,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再来一次无非是浪费时间。她将目光重新落在林翎身上,不敢错过一丝半点的细节。

——什么都行,一定要找到有用的线索!

姑姑的身体不能再拖,她今天必须找到遗书!

冰凉的空气钻进裤管顺着肌肤一路往上,炸出一片鸡皮疙瘩,司邈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半边身子都陷入一种奇怪的紧张状态。

她紧紧盯着林翎,从脚尖到发梢……忽地,司邈瞪大了眼,忍不住倾身凑近了些看。

她指着林翎的喉咙,问道:“沈医生你看林翎的喉咙,是不是有些突起?”

“确实有些……”沈癫疑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摁了下,顿时脸色大变,“里面有东西。”

子鱼:“这个位置不会是什么甲状腺肿瘤吧?”

沈癫:“机体死后,癌细胞失去提供生长来源的营养物质,体内的肿瘤也会渐渐消失,所以这个突起不会是什么肿瘤。”

他说着,用手术刀轻轻在喉咙肌肤上划下一道血痕……滋哇一声,粘稠腥臭的猩红**涌出,他用两指小心地从喉管内夹出一个小纸团。

三人顿时眼前一亮——沈癫拆开那个纸团,如果他们没有猜错,这正是林翎的字迹。只可惜这并非完整的遗书,像是其中被撕碎的一小部分,残缺的纸面上写着不成句的字样:

【找年轻女生演戏,哄她……】

司邈一头雾水,想了好一会儿:“什么意思,‘她’是指谁?”

“嘶……这个故事走向让我想到了一些以前看过的狗血剧本,这个‘她’极有可能就是刘青窈,高仲柯和她是情侣关系,所以才会‘哄’她呀~”子鱼讲起这些来,简直眉飞色舞。

司邈尴尬一笑:“可是刘青窈比高仲柯大了将近二十岁,说是情侣也有些牵强吧……”

“那、那就是母子!这不就合理了!”子鱼说。

“不可能,高仲柯的生母是另一家名门千金,和高家门当户对,跟刘青窈并无关系。”沈癫不无讥讽地看着子鱼,“平时少看点没营养的狗血剧吧。”

子鱼不乐意地啧了声,喊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母子,当年是你给他妈接生的吗!?”

司邈:“薄旻空花了点钱调查的,他查了高仲柯已知的生平资料,里面有提到他的父母。”

除此以外,司邈还注意到那份生平资料中提及了高仲柯的本科专业是油画系……这不得不让她想到高仲柯书房门口的那副油画。

这更加让她确信那副画绝对有所深意,只是从现在已知的线索来看,还看不出来。

听她这么说,子鱼便收敛了气焰,道:“那现在怎么办……遗书就只有这一点,看了也等于白看。”

“林翎生前拼死守住了这一点碎纸,其他的估计已经被高仲柯抢走。他看见林翎把纸吞进嘴里,所以切开她的肚子想把那点纸条也取走,不过他没想到林翎还来不及咽下就死了——随后他发现了我和江野,不得已放弃继续寻找纸条的想法,改由去追杀我们。”

司邈黑眸流光潋滟,覆着些许精明意味。

她说道:“高仲柯既然拿走遗书,就意味着他的行径还不会被揭穿,所以……他极有可能继续犯案,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但也不能错过抓住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