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姑娘,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啊?”韦弘书跟着姑娘屁股后面问道。

“奴家叫花樱落。村子里的人都姓花。”

“那在下直接叫姑娘樱落可好?”韦弘书见到美人只想套近乎。花樱落倒也大方,笑着说:“无妨,一个名字而已。”

“在下家中是京城第一大药商,父亲经常教导在下,治病救人切不可马虎。在下自幼熟读医术,勤学苦读,今日樱落姑娘也看到了,这林中起瘴,只要通些医理就知道应该防护,这些人只当是普通烟雾,如果不是本公子救他们,这几位现在早就去见了阎王。”韦弘书一直贫嘴,花樱落不想答他,只是咧嘴笑着。

走了约一个多时辰,韦弘书嘴巴一直没有停下,跟在花樱落身后没话找话说,花樱落保持礼貌偶尔答他一句话,多数时间并不理他。他们终于走出山林,到了一片河滩。“果真有河。”韦弘书自言道。

“怎么?韦公子听人说过这林子里有河?”花樱落警惕问道。

“哦,不不。只是猜测,这林间树木茂密,定是水量丰富。哪怕是因为雨水多,那多余的水也要有地方排才对。这么大一座山怎么可能没有河呢?”韦弘书圆了回来。

这河流宽敞,河水清澈。周围种的都是庄稼。再往前走,见几位村妇正在河边洗衣,见村民抬了外人来,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扭头看向这边。河中有孩童嬉闹,光着屁股扬起片片水花,一脸欢笑。这种乐趣可是京城幼童不曾享受过的。花樱落向村妇一一打了招呼,并未做解释,继续上前走,进了村子。

花樱落指挥山民把人抬进一个空屋,转身对韦弘书说:“公子,这是奴家家中一间空屋,只能委屈诸位暂住里面了。奴家去准备些被褥,还有吃的。一会儿这几位醒了请诸位先用膳。”

“好好,需要在下帮把手吗?”

“公子在屋里陪着同伴吧,人万一醒了,也好有个照应。”

“也好。劳烦樱落姑娘费心了。”韦弘书行礼道谢,花樱落开门出去,把韦弘书留在屋子里。

屋外,花樱落正在与母亲花婆婆谈话,她把发现韦弘书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告诉了母亲。花婆婆听着,眉头紧蹙,面露一些担心的神情。花婆婆对樱落说:“老身进去看看,你且在这里等着。”

花婆婆推门进去房间,见了韦弘书只是点点头。韦弘书见这老妇神情严肃,有些惧怕,趁机从屋里跑出来,又拉着樱落聊了起来。

花樱落实在不想跟他闲扯下去,正苦于不知该如何对付,这时候花婆婆从屋里走了出来:“这位公子,你的同伴醒了。还不赶紧去照顾同伴?”韦弘书听见后,悻悻离去,边走边低声自言道:“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个时候醒,耽误本公子!”

花婆婆悄声对樱落说:“老身方才细看了一下这些人。其中一人内力深不可测,恐怕是法力高强之人。该是在老身法力之上。其他人,有两个手上没有劳茧,像是读书人,也可能是官家的。你马上去嘱咐一下你爹。”花樱落听后,赶紧出了院门往东走去,去了父亲那里。

韦弘书进到屋子里,法师已经苏醒,正盘腿运气。这时张大厨也醒了,嚷着想喝水。韦弘书没好气地给他端过去一碗水,放在地上就走了。屠赤文、师爷还有王北陆续醒来,韦弘书给每人倒了一碗水,自己坐在被褥上看着他们大口大口喝。

屠赤文一口气把一碗水喝干,这才好奇自己是在何处。韦弘书说:“那瘴气有毒,尔等都晕了过去。本公子也是吃药及时才无碍。本公子给每人喂了一颗韦家的独门秘药,这才把几位性命保住。毒瘴散去后,村民进山发现了咱们,是村民把诸位抬回来村子的。”

张大厨听了后抱拳说道:“多谢韦公子救命之恩。”

韦弘书一摆手道:“一路走来,本公子不可能见尔等有性命之忧而不顾。这可不是我韦家的行事风格。”

屠赤文、师爷和王北陆续谢过韦弘书,法师说:“韦公子救命之恩本法师记下了。”说完他环顾四周,又问道:“兰多呢?其他的人呢?”

韦弘书有些激动:“总共带了这么几颗药,谁能预料到会遇见毒瘴。其他人在下无能为力,只能…”

其他人听了全都默不作声。出发时一整支队伍,到了如今只剩下这几人,护卫队全军覆没。相处这几日,兰多几次救助过众人,就这么没了,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法师在地上撒了一碗水:“以水带酒,祭一下侍卫们和兰多吧。”其他人见了,也纷纷效仿,往地上撒了一碗水。

“这里真如王北地图所示,有条河。这村子就建在河边上。”韦弘书说完,王北第一个跳起来趴到窗口往外张望:“小的说得没错吧?河找到了,那么河边的宝贝也一定在。”

其他几位缓缓站起身来,也从窗口望向外面。“这深山密林中竟然有个村子。“师爷满腹狐疑:“诸位看这村子建的井然有序,房屋也并不简陋,来往之人满脸笑容,这世上难不成真有桃源?”

“本官看师爷是糊涂了,陶渊明笔下桃源是在武陵,离这里远着呢。”屠赤文说。

“说不定这世上不止一个桃源呢?”师爷反问。

“是不是桃源本法师不关心,想必能从村中人口中打听出一些碑神的事,这才是最重要的。”法师又坐回自己的被褥上盘腿闭目。

到了傍晚,花樱落推门进来,见几个人都醒了,精神也养得不错,笑着说:“诸位都饿了吧?晚膳已经备好。民女叫花樱落,这个村子的村民都姓花。今日匆忙,樱落只是备了些村中人常吃的野味野菜,招待不周,还见谅。”

“这是说哪里的话,劳烦姑娘了。”屠赤文客气了一句,跟着花樱落出了房门。几个人出了房门后,见到院子里摆好了餐桌,花樱落刚才说准备不周只是客套,这一桌子吃食颇为丰盛,甚比京城豪宴。张大厨偷偷咽了一下口水,跟在几位大人后面落座,他眼前是一只烤山鸡,肉香扑鼻而来。张大厨只盼着这些文人别再客套,他肚里的馋虫已经爬到了舌尖上。

花樱落从厨房端出来几张饼,在她身后跟了一位老妇,一个英俊后生还有一个年约三岁的幼童。几个人落座后,花樱落介绍道:“这位是民女的母亲,她是村中祭司,村里人都叫她花婆婆。这是民女相公花子恒,这是幼子小豆子。”

“樱落姑娘已婚配?”韦弘书大喊一声,脸上露出失望神色。花樱落浅笑一下,花婆婆开口道:“樱落与子恒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怎么不能婚配?”韦弘书低头不再说话。

屠赤文双手抱拳向花家人行礼然后开口道:“多谢诸位相救。在下屠赤文。”

“在下刘丛阳。”师爷自我介绍道。

“在下姓张,是个厨子,你们也这么称呼我厨子就算。”张大厨现在只想开吃。

“在下王北。”

只剩下法师还没介绍,他好像也无心向人介绍。屠赤文开口介绍法师:“这位是萨满法师。”

花婆婆看了一眼法师,点点头。然后招呼众人:“诸位赶紧用膳吧,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坏了吧?”

张大厨不客气撕下一条烤鸡腿,大口嚼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连声称赞:“好吃,太好吃了。”王北也没客气大口吃肉,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其余几个人即使再饿,也是小口吃饭细嚼慢咽,一边吃一边不住点头称赞。

一桌子吃食几乎一点儿没剩,花樱落忙着收拾碗盘,这时候大门响了。花子恒去开门,一老者迈进院来,花子恒叫了一声:“村长。”

村长笑着走进院子:“听说今日有客来到村子,老朽来看看。”

几个人向村长再做了一次介绍,互相行礼客套了一番。村长问道:“不知各位进到林子里来做什么?这个村子名叫蛇谷村,全村400多口人已在这山中生活千年。这里罕有人至,林中毒虫遍布,到处都是毒物,实在是危险。”

屠赤文掏出路引递给村长:“这是路引,请村长过目。”村长接过路引仔细看着。韦弘书开口问道:“既然是绝世生活千年,村长可知何为路引?”

村长笑答:“这位兄台递给老朽了,读了不就知道何为路引了?”村长读罢,把路引还给屠赤文,然后抱拳道:“老朽这厢有礼了,各位竟然是皇上派来找碑神的。”

“村长可是知道这碑神在什么地方?”师爷听了村长回答,顿觉有了希望。

村长不紧不慢答道:“蛇谷村之所以起名蛇谷,就是因为这碑神以蛇为谷。村里人得以在此生活千年,也是拜碑神保护,各位也见识过碑神了,若是经常有那粗如磨盘的毒蛇来袭,哪里还有村民活命的份儿。皇上想请碑神入京,各位大人可曾想过怎样运送碑神?小碑尚且如此,大碑一出方圆几里都会瞬间被然为灰烬。倘若碑神在京城发威,那岂不是…”

“不劳村长费心,本法师在此,自有办法制住碑神发威。”法师坚定说道。

“好大的口气,呵呵。”村长看了一眼法师,然后不想再跟他们聊下去:“老朽今日来是有事跟花婆婆商议。恕不能奉陪了。各位早些歇息吧。”说完后,村长转身敲门进入花婆婆屋里。

“蛇谷村,千年,这村子与碑神必有联系。”师爷说道。

“可是村长似乎不愿与吾等多谈。”屠赤文说。

“吾等在这里多住几日,办法总会有的。”法师说完出了院子,不知去向哪里。

花村长进了花婆婆的房间,花樱落一家也在。村长不避讳他们,开口道:“这些外人果然是皇上派来的。老朽怕皇命难违,这些人会不择手段。”

花婆婆脸上露出些不屑的表情讲:“若是真有本事把碑神请回京,老身倒是想开开眼,看这些人如何做到。一点儿林子里的毒瘴都能差点要了这几个人的命,还请碑神。”

“今日老朽前来就是想找婆婆商议一个对策,后面该如何做?”村长问道。

“这几个人目的明确,不会轻易放弃。吾等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谅他们没本事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真要有了麻烦动起手来,他们才几个人,还都是些书生。蛇谷村的人也不是白白在这里活了千年。”花婆婆除了对法师有些摸不着底,其他人并不放在眼里。

“也好,蛇谷村人谨遵祖训,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村长得到花婆婆答复后心中有了底。

小豆子困了,吵着要睡觉。花樱落把他抱回房间,自己也躺在小豆子身边,一边轻拍小豆子唱起了童谣:

花枝头 月尖尖 撒豆在心间

春燕回 雨飘飘 豆儿盼娘归

“娘,那些人来村子里是做什么的?”小豆子问道。

“娘也说不清楚。”花樱落满腹心事。

“村长说他们是来抢我们的东西的。”

“他们抢不走。”

“娘,以后娘会离开小豆子吗?”

花樱落亲了小豆子额头一下:“永远不会,如果哪一天你找不到娘了,就唱这首童谣,娘就马上出现在你的面前。”

“娘,我们给这首童谣起个名字吧。”

“你来起。”

“就叫《花月谣》好不好?花枝头,月尖尖,小豆子永远都在娘的心间。”

“好,就叫《花月谣》。你快睡吧。”小豆子放心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花樱落去了外间,见子恒还在查看今天炒的茶叶。她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子恒,把头倚在子恒的肩头。“别担心。”子恒温柔抓住花樱落的手,让她紧紧抱住自己。

“子恒,是樱落带来了灾祸。”

花子恒转过身来抱住樱落道:“樱落心性那么善良,即使提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也不会见死不救的。躲不过的,与你无关。”

“樱落担心祖训。”花樱落说完,眼里留下两行泪,花子恒把花樱落抱得更紧了一些,说道:“这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