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武神之火

下午很晚的时候三名探子打探了敌情回来,还俘虏了一名大幽人,于是所有人都跑去审问他。

探子说村子位于一处小江流边,四面都是沼泽,他们怕不熟悉地形会误入流沙,不敢太靠近栅栏,所以没能查出敌方有多少人。

但是他们在城池附近的树林里发现了猎人的踪迹,就决定跟踪下去俘虏他,必须有人指引我们如何穿过沼泽。

燕善里会说大幽语,所以就由他来审问。他们的对话我大致可以听懂,因为我除了会说母亲的语言之外,也会说父亲这边的语言,而父亲的语言跟大幽语很接近。

喉咙抵着箭镞,双手反绑着,又给压制的弯了腰,俘虏说城池里有一支民间部队在负责防卫,是戚修士组成的,不到一百人。燕善里说只要俘虏句句实话,就可以饶他一命,让他做奴隶,要是他胆敢说谎,就得和架在火上的烤兔子一样下场。俘虏一听,艰涩的吞吞口水,箭镞刺入他的皮肉,他两眼绝望,尿了一裤子。

“是真的....是真的!千真万确啊!”他气急败坏的哭着说,眼泪泉涌,模糊了视线,虚弱的东张西望,似乎到处都是人影。

我突然对俘虏生出了一股又怜又气的感觉。稍稍冲淡了刚才和大伙一块擦兵器时所爆发出来的战士冲动。我想起了母亲,她和部族的众头目,那些几近野蛮的英勇羽士也都曾面对过北方蛮族的怒火。

那一大群野狼似的嗜血羽士团团围住那可怜的猎人,他是如此衰弱怯懦,就像是他为领主狩猎到的猎物。这情景在我心头蒙上了阴影,我看着自己的恐惧和怜悯像两道可怕的阴影在我头上缠绕,不禁产生了不安全感,而开战的时刻快到了.......

天上只有一钩月牙散放出柔和的光芒,却被更多的云阻挡住了,掩护了我们的行动。第一艘抵达普度河岸的船上有七十名羽士,其中五十名正向大幽国人的度幽堂前进,留守的二十人包括年轻的练士以及两名老人,空戊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的责任是在营地守护龙船,父亲走在队伍的最前端,还有什邡,燕善里,带着五花大绑,嘴巴塞住的俘虏。我们安静的前进,用手势沟通。空中仿佛有电,好似我们的武器摩擦出来的。

身为羽士,我们也感觉到女武神之火在我们队伍中跃起。只有少数人穿上了盔甲,因为盔甲几乎和船一样贵重,不是人人都能穿上的。对这些没有盔甲的人来说,本身的力量就是最佳的防护。

至于我这个对自己的武器得意的不得了的新手呢,总觉得有点惭愧,自己的配备那么齐全,我的头盔可以保护面部,木制盾牌上镀上了一层黄金,雕刻着美丽的曲线和复杂的图腾,代表凤凰涅槃的崛起,短剑是我外祖父季羡王杀死渊恶的名剑“霸主”,还有我的双刃长剑。

我正打算跟这把长剑一样,剑刃是我的灵魂,而我的力量会引导它求胜。我的长剑上也有我父族特有的复杂纹路以及图腾,剑的两面都雕刻了腾飞的巨龙。也就是战神坐下的首任大将,希望他赐予我战无不胜的力量。

行进之间,我们突然停了下来,父亲指着某个方向,我们看见远处有一座城池被沼泽散发的雾气包围住了,看似漂浮在空中。燕善里扯了扯俘虏的脖子上的绳索,直扯的他双膝跪地,然后对着他的耳朵喃喃低语。

燕善里踢了他肋骨一下,把他拉起来,让他恢复站姿,然后推着他往城池的方向前进。大伙都紧紧的跟着他,成一列鱼贯而行,小心翼翼,以免陷入泥潭。

燕善里牵着俘虏,只准他一次踏进一步,唯恐猎人动什么歪脑筋,把我们带入流沙。于是我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接近栅栏,里面没什么动静,大门后面闪动着火光,树冠的阴影在门上舞动。没看见守卫的人,但是我们知道一定是有的,不过照这么安静的情况看来,他们并没有料到会遭受攻击。父亲观察打量了整个栅栏之后开口了。

“什邡,善里,西华,景一,芮右,净乐岛来的人由右翼攀登栅栏,其余的人到大门去等我们开门。”

“我要跟你们一块去爬栅栏。”灭那来的狂战士廖夫海说。

“可以,”父亲回答道:“不过别莽撞坏了大事,大幽人擅长打阵列站,我们的力量千万不能分散,否则就会失败,愚蠢和勇气可不一样。”

廖夫海眼睛里闪动着怒火。

“遵命,雪狼少皇,现在我会把对你的痛恨发泄到那些可怜的大幽人身上。”他说。挑衅的瞪着父亲,接着他抽出长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割断了俘虏的喉咙,谁都没料到他会突然杀人,燕善里还牵着俘虏脖子上的绳索呢。

这个狂战士龇牙咧嘴,露出冷森森的微笑,大伙看见俘虏在地上翻滚挣扎,垂垂待毙,全都热血沸腾起来,燕善里压制住俘虏最后的呻吟,以免引起大幽人注意。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饿狼一样,羽士们群情激昂,肌肉紧绷,准备要开始行动。父亲知道我们已经等不下去了。

“各就各位。”他压低声音下令,以免惊动了敌人。

他,我,净乐岛来的人,廖夫海准备好攀爬栅栏,其他人则潜行到大门前。我们干净利落的用绳索套住栅栏顶端的木头,援引而上,所有人同时爬上去。

栅栏并不是很高,大约只有两个男人的高度,我们轻而易举就从顶端跳到地面。栅栏里面有支六人一组的卫兵,靠近大门。

我们一跳下去,他们立刻就看见了我们,五个朝我们走来,最后一个往大门跑去敲响警钟。我们是七对五。

大幽人排成一排,朝我们射箭,廖夫海首当其冲,一些乱箭射中他的盾牌,还有一些失去了方向,消失在黑暗里。

接着大幽人又展开第二波的攻击,这次的箭更长,跟我们猎熊的长箭很类似,而且他们也摆好阵势等待我们反击。夜晚被吓的一片静寂,此时空中只有愤怒恐惧的呼喝。三名身经百战的羽士用盾牌挡住了敌人的长箭,芮右,西华,殷余元,廖夫海和我一齐扑向守卫。近距离长箭是派不上用场的,又没时间抽出佩剑,他们几乎是手无寸铁。

我杀死了平生第一个敌人,起初他的眼睛恐惧的睁大,随即反射出我的攻击造成的痛苦,我的长剑刺中了他的肩胛,女武神终于带走了他的灵魂,那双痛苦的眼睛变成朦胧一片,再也看不见大地上的东西。

更多的大幽人跑过来,挥舞着佩剑,又吼又叫,像是保护骨头的狗。

我父亲会和其他人聚集在一起,抵挡更多听见动静而来支援的大幽人,我跑向大门去放我们的人进来。刚才跑去敲钟的大幽人是唯一的障碍,他把箭向我射来,我轻松闪过,他又抽出佩剑,追在我的后面。

我们两个朝对方猛冲,我突然灵机一动,跑到他面前突然卧倒翻滚,把他给绊倒了。我的动作像闪电一样快,立刻跳起来,但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就已经站稳了身子,手握着剑,眼睛似乎在喷火,活像是把猎物赶到角落的野兽。

幸好殷余元及时赶到,杀了大幽人,救了我一命,因为我几乎没时间站稳脚。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立刻把门闸拉开,打开门放我们的人进来,大伙就像猛兽出场涌入栅栏。

现在我们大约得要一个打两个,不过西华大声吆喝,不能让大幽人集结起来,殷余元觉得背上挨了一下,视线模糊起来。我不敢相信我这个喜爱打闹的朋友就这样给夺走了青春,他比谁都早的进了炼魂殿。

我方的羽士涌入,像大雪崩似的猛烈冲击大幽人,逼得他们节节后退,他们开始惊慌失措,变成一盘散沙,我们穷追不舍,这一幕十分奇怪,那么多的人在追逐。我之前从来就没有看过,也从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鬼吼鬼叫。

要是由我决定,我会放他们一马,因为大势几乎已经稳定,之后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这里是大幽人的领地,他们当然会跑去求救。很多人逃亡的时候就给杀了,我们的剑刃嵌入他们的后背,很多人投降,唯恐反抗的太激烈会激起报复。

我们的羽士激动得一阵骚乱,安静不下来。他们闯入房舍,看到值钱的就抢。很多人在保护妻子儿女的时候送了命,这些妇女的丈夫儿子逃过了死劫,成为奴隶,那是十分珍贵的战利品,因为年轻强壮的奴隶跟一头牛一样值钱。

就这样,在同一个清晨,我手刃了平生第一个敌人,也失去了我平生第一个好友。

我们的人哈哈大笑,讥嘲被杀的敌人,兴奋的飞舞比划着手势,为我们这边的光荣牺牲者干杯庆贺,虽然殷余元才刚去了炼魂殿,我已经开始想他了。

那个大嘴巴,我本来以为两个人可以在战场上驰骋到老,我可以听着他老了以后把自己的战功吹嘘成了不起的丰功伟业,而他可以忍受我的抱怨牢骚.....我真的会很想念我的好朋友殷余元。

这实在是相当没有意义的经历,也是我的生平第一次,环视着那些战败的大幽人,我看见年轻的脸庞,修长的黑发三身奴,我知道我必须挑选一个当奴隶,父亲叫我要对她好,其实不需要他吩咐,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某些同胞那样的疯狂情欲。

说真的,看着他们滔滔不绝的谈女人,好像没有办法很有尊严的得到女人的青睐,非得靠动物的蛮力不可,我还真觉得丢脸。

我挑选了一个年轻的女奴,不比我大多少,她很高,头发是棕色的,水汪汪的神秘大眼睛,我在一栋大房子里发现了她,房子就在城池的中央,我不准别人欺负她,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带到屋子外面,想在一团混乱之中找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让我多了解她一会儿。她吓坏了,不管我要什么她都顺从,父亲走了过来。

“景一,”他一面朝我走来,一面喊我,隐约露出牙齿,这表示他十分欣喜,因为他是从来不大笑的:“带这个女孩去,要她指引你穿过沼泽,然后去找空戊跟其他人,告诉他们我们把度幽堂攻下来了,把他们尽快过来这里。”

我立刻接受了父亲的命令,因为出了这里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宁静。所以我叫她带我穿过沼泽,我的手像铁链一样牢牢的扣住她的手腕,以免她动什么歪脑筋害我陷入泥沼。

但没有,她已经吓呆了,听话的不得了,地平线染上了一抹红线,掩去星辰,曙光照临大地。我们离开了沼泽,一路我们都没有交谈,但我突然停了下来,盯着她的眼睛,激烈的吻她,撩拨她柔软的头发......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乔儿....”

我又一次盯着她的眼睛,看见了她内心的恐惧,她的嘴唇在颤抖,我一明白她越来越紧张,就又吻住了她。她似乎挺喜欢的,为了要她平静下来,撩拨她的情欲,我用力抱紧她,抱了很久。

乔儿没有经验,显然连男人都不认识。在亲吻拥抱了一阵子之后,她的颤抖没那么厉害了,就急着想跟我说些什么。我听不清楚她说的话,不过我相信她是要我保护她之类的。

我哈哈大笑,用我父族的语言回答她说我母亲一定会很高兴有个年轻的三身奴帮助她纺织,我也不想轻易放弃这么漂亮的女人可以提供的乐趣。

我仍然紧扣着她的手腕,一分钟都没有松开过,急忙朝空戊和其他人留守的海滩前进。日头从大地的子宫中出生,像一颗血淋淋的球一样升上苍穹,红色光线渐渐照亮了四周,逐退了黑暗。

我感觉开心极了,我杀死了和我对峙的敌人,拥有了乔儿,我想起殷余元,希望他在炼魂殿也一样荣耀。

我们终于抵达海滩,我直接去向空戊展示我的漂亮宝贝。

“我们赢了,空戊,我们拿下度幽堂啦!”我一看见他就大喊,拖着乔儿朝他过去。

但老祭司似乎不急着打听我们战胜的消息,也不急着想一饱眼福,他的眼睛瞪着地平线,海面的金色浓雾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他连瞧都没有瞧我一眼,待在原地,观察着雾中漂浮的阴影。

我也眯起眼睛,想看看远处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空戊。渐渐地,我辨认出帆影,就像海面上飞翔的彩色海鸟的翅膀。没多久,海面上到处都是帆,划破了浓雾。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龙船,这是大灾难的象征,海上的大游行......

有翅膀的火龙遨游大海,把内脏吐出到这块未知的土地上,放出北方蛮族的愤怒。这壮观的一幕压过了今天清晨我才尝到的战斗征服的滋味,在微弱的阳光下,史上最大的龙船之征,空前绝后的无敌羽士团,正在接近大幽人的领地,所向无敌的“瘾君子”还炀大军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