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冰美人热血溅行宫

张士诚在被朱元璋大败后,先火焚了齐云楼,让他的妻妾侍女大多数都一齐烧死,然后他也自杀了。胜利的朱元璋夜闯张士诚行宫,美貌绝伦却命苦不二的江冰子为了维护尊严而毅然横剑颈上……

元璋在痛惜中移情错爱了相貌平平的翠娥,翠娥非常会讨好,果然她不仅让自己的身份高涨,也让她离散的哥哥平步青云,不想这却为她们一家的毁灭埋下了大祸根……

1、火焚齐云楼

朱元璋继大破了陈友谅之后,次第收服了安徽、岳州、广德诸郡,便班师回到金陵。这个时候的元璋声望日隆,万民归心,部下如刘基、李善长、叶琛、宋濂、徐达、常遇春、胡大海等一班文武将领纷纷劝进。踌躇满志的朱元璋便于顺帝二十四年岁甲辰正月元日在金陵接吴王位,改金陵做应天府,定文武官阶,立宗庙社稷,并开科取士,征求文儒,规定法律,免所属各赋税,百姓欢声大震。又择吉行庆贺典礼,拜李善长为左丞相,徐达为右丞相,刘基为国师。常遇春、花云、胡大海、邓愈等为平章政事。沐英、郑遇春、俞通海、廖永安、缪大亨、耿再成、郭兴、郭英、华云龙、吕怀玉、耿炳文、谢润、吴祯,都封侯爵。谢润为总管粮饷官,汤和为总督兵马都总官,镇守濠州。方刚为卫军统领,陈野先为都指挥,与吴祯守太平。各事分拨停当,朱元璋下谕,令徐达、常遇春统大军五万进攻扬州。

这个时候,张士诚雄据淮西,并取湖州,陷永嘉,破杭州,势如风扫落叶,附近州县望风归降。正张士诚在横行无阻的时候,忽听得元璋的兵马来犯扬州,不觉大怒道:“牧牛儿杀了我的兄弟,我还不曾找他报仇,他倒自己寻上来了。”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想不到自己终将不能得以如愿,只空落了个以自杀的方式来保全被活捉之后的尊严。

早在他被活捉之前,失败的局面已然注定,猛兽死前犹作一搏。张士诚的宫中有一座齐云楼,系士诚妻刘氏所居。士诚兵败后,对刘氏说:“我既然惨败至此,自当一死,只是你们可怎么办呢?”刘氏道:“君勿过忧,妾决不负君。”等到城陷了,刘氏当即就命奶妈金氏抱着二个幼子,并将群妾侍女一起赶着逼着登上齐云楼,然后让养子辰保在楼的四周堆满了柴火,姬妾侍女们顿时拼命地逃命,有的冲到了楼外,有的跑不及干脆就跳楼,就在这大乱的同时,火被点燃了。霎时间烈焰冲霄,一座雕梁画栋、高危齐云的锦楼尽皆化成灰烬,所有在楼内的群妾侍女们统统被司火之神祝融氏收去,估计她们到了阴世的阎王爷面前,定会再找张士诚算帐,自己战败事败人败,死就死吧,何必将这群平均年龄才二十岁左右的姬妾侍女尽付一炬?这其中只有他的原配夫人刘氏不会状告他,她是自愿赴死的,并且她也不是烧死的,早在焚楼的最初,她就投环毕了命。

2、寻欢欲作乐

朱元璋听说徐达破了高邮,活擒了张士诚,便督着大军赶到高邮来发落张士诚。谁知元璋到时,张士诚已经自尽了,元璋为此很是叹息了一番。接下来自然要在高邮城中,设着庆功宴犒赏将士,尤其是要褒奖徐达、常遇春一番。

庆功宴直吃到月上三更,才尽欢而散。朱元璋一带了酒,再加上一往住处走,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女人,人生得意须尽欢,自己坎坷困苦并戎马倥偬,终于搏来了人生得意,不尽情享受一下实在有负自己,元璋随着年龄渐长,他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贪心了,总是最怕有负自己,为了不有负自己,一得空闲,他就想享受一下,而漂亮女人无疑是最好的享受方式,近日来对元璋来说,女人的形象代表总是阇氏,可一时她又不在身边,远水难解近渴,便私下唤过一个侍兵来,问他张士诚的眷属,可曾出署没有。

那侍兵长了一副机灵相,人也果然伶俐,立刻便明白了元璋的心思,于是笑着答道:“她们除了被烧死在齐云楼的以外,剩下的因为来不及逃走,自然还逗留在宫里,如今徐将军派兵看守着她们,要走也走不成了。这个诚王啊,有五六个美妾,个个绝色,只可惜烧死了三四个,士诚的第六个姬妾最为出色,真是落雁沉鱼怕还要比不上她呢,更可巧的是她却幸运地躲过了那场火劫。”元璋听了,不觉心里一动,于是便带着一副醉意朦胧的笑容对那侍兵道:“你能领我到那里去走走吗?”

侍兵也笑了,笑得谄媚而聪明,一种洞悉一切却又故作糊涂的聪明,说:“爷要去,小的引路就是了。只是徐将军罚起来,却不干小的事。”朱元璋故意趔趄了一下,以示酒醉得不轻,然后翘着大拇指一拍胸脯,说:“老徐有什么话说,我一个人担承。”那侍兵仍是谄媚而聪明地笑了笑,然后去侍卫室里取出一盏纱灯,点上了红烛,掌着在前面领路,一步一步地往张士诚的行宫走来。

张士诚兴盛时,在高邮建着行宫,宫里也如皇宫一般地蓄着嫔娥侍女。元璋同了侍兵走进行宫的大门,但见危楼插云,雕梁画栋,金碧交辉,果然好一座宫室。不一会已过了中门,白石砌阶,红毡贴地,愈走到里面愈觉得精致。元璋不由得叹道:“张士诚这样作威作福,怎能不败亡呢?”朱元璋果然不虚此叹。他在称帝后,生活还是较为朴素、节俭的,有次江南行省的长官将陈友谅的一张镂金床送给他,朱元璋便发怒了,说这和盂昶的七宝溺器有何区别?然后命人砸碎。他不想有负自己,却也不愿意浪费,更不肯以穷奢极欲而致败亡为代价,他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他知道如何掌握度,如何一方面不负自己,另一方面如何又不至于太过份。

走了半晌,已是后面的寝殿了,宫门前红灯高悬,有几十个兵士荷戈而立,侍兵走上去,被两个兵士喝住:“这里是什么地方,敢来乱闯!?”正说着朱元璋已走近了,那两个兵士一眼瞧见,忙过来行礼,朱元璋只是醉态熏熏地点了点头,迈步就随着那侍兵进了宫门,守宫门的兵士自然是没加阻拦。

3、冰刃冰心冰子冰美人

朱元璋四面望了望,都是漆黑的,便低声问侍兵道:“这里为什么连个灯火也没有?”侍兵笑道:“诚王没死时,此处夜夜笙歌,如今她们命都不知保不保呢,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灯不灯火不火的?”元璋听着,心上那种兴亡的感慨与感伤不禁浓了起来。

两人又过几层台阶,只见一带画栏围着一条很长的长廊。廊的两面植着深且浓的柳树。那侍兵忽然问道:“诚王宠幸的姬妾很多,不知主上要往哪个宫里去?”朱元璋笑道:“就到你所说的那个。”侍兵便领朱元璋到了一座嵌花饰镂的小宫前,却是双扉深扃,门内寂然无声。元璋从侍兵手里取过灯来,向门上一照,门额上一块匾写着“永福宫”三个大字。

朱元璋放下了灯,轻轻地在门上拍了两下,却没人答应,又叩了几下,仍然不应,元璋焦躁起来,便拳打足踢,把宫门敲得擂鼓似地震响。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两扇门“呀”地一声开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宫女半披着衣服,掌着一盏小灯,气喘吁吁地问道:“半夜三更,谁还来打人家的闺阁?”朱元璋见她虽然不是美丽非凡,可少女娇嫩的肌肤和花季的年龄让她的脸上有一种单纯的妩媚,尤其在这样的一个面露惊慌的时刻中,愈发显得憨态可掬、稚态可掬、媚态可掬,少女的别样娇媚让朱元璋心神一爽,几乎要伸手在她那嫩得一碰就出水的脸拧上一把,和她说话的态度自然便温和下来了,好象他刚才跟本没有那么粗鲁地砸过门,而是一直就这样温文尔雅地小叩门扉,轻声笑着说:“你不要着急,我是军营中的带兵官,闲着没事,单身到这里来逛逛的。”那宫女冷笑道:“爷们要去逛,城内窑姐儿多着呢,怎么来闯人家的闺阁呢?”

朱元璋被她一句话问住,勉强支吾着:“我和诚王是好朋友,现在看他家破人亡,我很可怜你们,所以来探望你们一下。”那宫女待要再说什么,朱元璋已不管三七二十一,不论好歹往里就直闯,宫女拦不住,只得任凭元璋进去。那侍兵把灯搁在地上,坐在宫门槛儿上和这个宫女问长问短地瞎谈起来。那宫女几番要走,可都被他拖住,脱身不得。

宫里面更是黑暗,朱元璋只好张着手东一扯西一摸,似瞎子般挨了进去。曲曲弯弯也不知转过几重,才望见一线灯光,朱元璋忙顺着灯光走去,却见一所金漆的朱门,跨进门去,见两边放着画屏,转过画屏又是一个花门,却是绣幕低垂,望去全是牙床罗帐妆台锦笼,大约这便是闺房了。那灯光便是从妆台上射出来。元璋大着胆掀起绣幕,一脚刚踏进房里,就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问道:“翠娥!外面是谁打门?”朱元璋知道这是在问开门的宫女了,便假咳嗽一声,算是答应,却又有两个宫女从床前走过来,猛然看见朱元璋,齐齐吃了一惊。朱元璋一面安慰她们别慌,一面便疾步走向床前,他早瞧见**坐着一个姿容标致娇滴滴的美人。就灯光看去,虽然鬓丝未整,愁容满面,却难减她的妩媚秀丽。

这时那两个宫女已侍立在床侧,那美人朱唇轻启,徐徐地说道:“我们是亡国人的眷属,你深夜到这里来干什么?”朱元璋忙笑道:“我和诚王有旧,听说大兵破了城池,很放心不下,特来瞧瞧你们。”

谁知那美人闻言并不领情,仍旧冷冷地说道:“承你好意!但此时夜已深了,理当避男女之嫌,所以还是请你赶快自便吧!”朱元璋却把身体挨近床前,慢慢地坐下来道:“我若要此时出去也不可能,这时城门已关了,况又兵荒马乱的,夜行很是不便,我只好在这里坐一夜了。”

那美人见朱元璋无礼,忙想立起身来,可一只玉腕已被朱元璋紧紧地捏住,死也不肯放。那美人用力挣扎,可哪里能脱身。在她奋力挣扎时,那翠袖拂着元璋,一阵阵的兰香透出来,把朱元璋熏得神魂如醉,忍不住去搂她的粉颈。那美人挣扎得香汗泌额却还是不能挣脱,无奈何便娇喘微微地说道:“请你放尊重些,贱妾虽是路柳墙花,亡国余生,但若是相迫成事,我死也是不甘心的!”

朱元璋见她莺声呖呖,说话婉转柔和,不禁心上格外地怜爱,谅她也逃不了的,那手也就松了下来。那美人得机脱了身,忙一手整着弄乱的云鬓,朱元璋也得机仔细欣赏她的玉容,却见她的脸上并不涂脂粉,面腮儿自然泛出红霞,越发显得肌肤的雪白柔嫩,真是月貌花颜翩翩如仙了。朱元璋正看得出神,那美人却忽然柳眉直竖杏眼生嗔,一种极端绝望和愤怒的情绪笼罩了她,妩媚秀丽中顿时露出杀气,把刚才的悲戚忧愁一扫而空。朱元璋正大为诧异间,那美人已猛然地回身过去,一把就将床边悬着的龙泉宝剑抽了出来,“飕”地一下,毅然决然地向自己的脖子上抹了去。

朱元璋吓了一跳,刚喊了声“哎呀”,已被溅得满身满脸的鲜血。彼时那美人也同步地“噗”的一声倒下尘埃。朱元璋这时也着了慌,忙和两个宫女去扶那美人,可怜已是香躯如绵,容颜似纸,喉颈上的鲜血还在骨嘟嘟地直冒。朱元璋急扯着衣襟去掩她的伤处,一手到她的鼻上试探气息,却是连出的气也没了,眼看看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两个宫女放声大哭,朱元璋也不由得垂泪道:“美人!都是我害了你……”说着,见她的秋波,依旧愤怒地圆睁着,朱元璋伸手将她的眼皮轻轻合上,边抚摩着她如纸般惨白、如绸缎般光滑的脸蛋儿,“美人,你放心地去吧!你如果有家事抛不下,我一定竭力给你安顿好。”

正说着,方才开门的那个宫女,听见里面的哭声,奋力从侍兵那里挣脱了身,飞跑进房中,见主母死在地上,顿时俯身下去,不管不顾地伏在血泊中嚎啕大哭,一时间这间锦绣华丽的房间里,满罩着惨雾愁云。

少女晶莹的眼泪再次唤起了朱元璋对她的好感,便暗暗记下这个宫女的名字——翠娥,同时心想平日间她们主婢关系一定很要好,所以才这般悲伤。

不一会儿,那侍兵也进来瞧瞧,朱元璋再也没有心意在他面前做出些醉态来了,越看那个花容月貌的标致美人儿,越后悔自己太卤莽了些,活活逼死了她,朱元璋懊恼不已地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对那几个宫女道:“你们此刻也不必悲伤了,先看守好了尸体,我明天着人来,从厚盛殓她就是了。”

朱元璋很想知道刚才自尽的那个美人的名字和身世,便在回署的路上,问起那个侍兵,他是从前士诚的亲随,对于宫里的路径和宫女侍嫔,没一个不认识的。

侍兵答道:“她是诚王的第六妃江冰子,小名唤作冰儿。真是桃李其容,冰霜其志。本是浙江人,是诚王破杭州时掳掠来的。当时她也是死不肯相从,直到诚王要打要杀她的父母了,她才答应下来,说只要诚王放过她的父母,情愿身为侍妾。诚王就把她父母留在宫中,名义说是供养,实际是在防备她哪一天来个想不开。这个冰儿自从勉强依了诚王后,却是一天也没有高兴过,诚王一直怕她自尽,谁晓得她直到今天才抹了脖子呢!”朱元璋听罢长叹一声:“冰子冰子,名字取得不好,乃大不吉,可惜那一副桃李之容了,唉!我竟与之失之交臂,真是追悔莫及啊!”到署中后,重赏了那个侍兵。

4、得人心高手

第二天,朱元璋便召徐达,问起张士诚的家属,徐达回说,已派兵看守着了。朱元璋其实心里一直在想着让昨天晚上香魂归西的冰子瞑目,有了前面的话做一下铺垫,然后就直奔主题了:“张士诚的眷属,别的我都不问,只想见见那名叫冰子的侍妾的父母,你立刻去给我传来。”

徐达领命去了半晌,引进一对老夫妻来。只见他们愁眉不展,泪眼模糊,战战兢兢地跪在阶台上。朱元璋便令起身,然后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们两人可是冰子的父母?姓什么?你们到这里已有几时了?”

老夫妻俩这才不那么害怕了,那老儿悲切切地回答道:“小人姓江名瑞源,是杭州的龛山人。去年的这个时候,诚王带兵到杭州来,小人恰巧带了老妻小女在那里探望亲戚,不料想我女儿冰子就被诚王在马上瞧见了,便强要娶了去做侍姬,并把刀架在小人的脖子上逼着,我的冰儿只好含泪答应下来。小人虽然没办法只好将女儿献给诚王,可心里还是满指望我们老夫妇的两副老骨头从此有靠,不至于再抛弃荒郊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诚王被大军杀死,昨天晚上,小人的女儿也不知为什么也自尽了!现在小老儿老俩口儿孤苦无依,将来还不是填身沟壑吗?”说罢放声大哭,在旁的将士们听了,都替那老夫妻嗟叹。

朱元璋见江瑞源说话伤心,又是自己干了亏心事,忙安慰他道:“张士诚已败,你女儿死了也不能复生,你不必过于哀痛。我和张士诚也有半面之交,他今日人亡家破,我心里非常可怜他。现在张士诚经我们安葬好了,你的女儿也是我们来好好地给她盛殓,择地瘗埋就是了。你呢,如要回杭州本乡呢,我就派人送你回原籍去。倘若不愿意回去呢,我就替你这儿买一所宅子,你们老夫妻就在此地养老吧!”

这一席话说得江瑞源夫妇又感激又悲伤,含着一泡眼泪在地上俯伏着不住地叩头谢恩道:“小人蒙爷这样的厚恩,愿一辈子随着爷,不回乡了。”朱元璋笑道:“我也不是久驻在这里的。”说着唤沐英过来,命他帮着江老头去收殓他的女儿,并给他择两所民房,以便老夫妻俩居住,又拨库银千两,给他养老。朱元璋又私下嘱咐沐英:“张士诚宫里,有一个宫女叫翠娥,就在这江老头女儿的房中服侍,你把这事办妥之后,就将翠娥带来给我,万万勿误。”

5、移情错爱

第二天的晚上,朱元璋从城外犒军回来,天色早已昏黑了,便令一个侍兵掌了一盏大灯,慢慢地踱回署来。进了二门,转入后堂时,忽见自己的屋中灯烛辉煌,榻上坐着一位艳妆浓抹的美女,见朱元璋进门,便盈盈地立起身来迎接。朱元璋一时莫名奇妙,不觉怔怔地立在门前。那美人却嫣然一笑,低低说道:“爷已忘了吗?贱妾主母的父亲江公,感爷恩高义厚,无可报答,经沐将军说起,江公便命贱妾来侍候爷。”

朱元璋恍然而笑道:“哦,你就是那天晚上的翠娥吗?”翠娥乖乖地应了一声是。朱元璋走向炕榻上坐下,掌灯的侍兵便识趣地忙退了出去。“你倒是很乖呀,比冰儿聪明多了,可惜那样的一副标致容貌,竟然都付与了黄土阴世。我喜欢你这样的,乖、懂事、识时务,谁不喜欢?”

翠娥经一夸,立刻更乖、更懂事、更识时务地去倒上一杯香茗,先向自己的樱唇边尝了尝,然后款款地柔柔地轻轻地递给元璋道:“爷,喝杯茶吧!温热正合适。”那一种情态与江冰子自是天壤之别,正是这种差别也让她们的命运截然不同,日后这个因为元璋对美貌绝伦的冰子的切切思念、却无奈阴阳隔断无法企及而只好移情错爱的小小女子不仅贵为皇妃,并且还让她的儿子燕王成为明朝的第三代皇帝,而艳若桃李、一笑千金、得君与王俱带笑顾不惜倾城再倾国的大美人江冰子却永远地在冰冷的黄土垅中,悲泣复愤然,空落得个题名薄命司。

彼时朱元璋接过茶杯,手指触在翠娥的玉腕上,觉得皮肤的柔滑似胜过阇氏,这一点足以弥补她容貌平平的不足,且喝那茶时满杯的口脂香味,阵阵地往鼻上冲来,这一天一夜来萦绕不已的冰子凄美的眼神一下子就让这份柔情打散开去了。

朱元璋心神欢畅,放了茶杯,一手拉住翠娥的粉臂,令她和自己并肩坐在炕上,然后微笑着问道:“你今年几岁了?为什么到宫中来伏侍冰子的?”

翠娥一经坐到朱元璋身边,就如一只温顺可爱的猫咪般把自己柔软的身子主动地偎进朱元璋的怀里,然后娇滴滴地将嫩嫩的小脸仰向朱元璋,以便让他以看清楚自己此刻眼中那忍不住的泪珠盈盈,这才悲悲咽咽地回答道:“贱妾今年才得及笄,年龄虽然不大,可遭遇却千磨万难,真可说是命薄如纸。自幼父母双亡,只留下我们姊妹两人和一个兄弟。弱女孤儿伶仃无依,想要往杭州投奔舅父,不料碰着诚王的兵,硬把我们姊妹掳来,命令往六妃董冰子房中执役。那时诚王府中有个哺大妃之子的妈妈,那大妃的儿子已长大了,奶妈便要回去。因奶妈是萧邑人,和我家只相隔一条河,我便求那奶妈把妹子寄养到舅家去,经六妃宽容允许了,我妹子便同着奶妈回去了,我也对六妃感激不尽。我孤身在这里如今已经两年,今日得爷拯救出了幽宫,愿终身相随不离,也是贱妾三生之幸了。”

朱元璋怀抱着娇柔乖巧的翠娥,再听她说着那缠绵悱恻的话,如何能不感动不进入她的戏境中,替她叹息一番是自然的。翠娥便又微微叹道:“想我也不是小家出身,我父亲吴深曾做过一任参政,我兄弟吴祯至今不知下落,我们兄妹分别将近十年,现在还不知他是存是亡、荣辱怎样了呢,让我想起来心里怎么能不悲伤?”

朱元璋一听,不由得一惊:“吴祯是你兄弟!?他随我征讨,屡立功绩,眼下正和陈野先守着太平。这么说来,你们兄弟姊妹不久就可以骨肉团圆了。这可真叫作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了。”翠娥也惊得很,顿时喜从中来,忙道:“爷这话当真吗?”朱元璋正色道:“谁哄你?!”

翠娥于是不再说话,只管双臂紧紧抱住朱元璋的脖子,把一张小小樱口送到元璋的唇边,粉嫩的舌尖从齿间露出,两只单眼皮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瞧定了他,女孩的口脂香味阵阵冲来,元璋早就对着这样知趣的乖巧女子亲吻不已,翠娥于是便说起话了,在他亲吻的间隙里,不停地说着,要他将来给自己做主,让她们兄妹全家团圆、加官晋爵。元璋只管点头,直到亲够了,嘴才有说话的功夫:“这个你自然不用忧虑,我是断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着两只手又把翠娥的粉腕抚摩个不停。翠娥缩手不迭,格格地笑道:“怪肉痒的叫人好不难受。”她越是缩,元璋就越是摸,摸了再摸,这种欲予故收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朱元璋兴致大增,其时听得更漏响了三下,朱元璋把翠娥拥倒在炕上说:“夜已深了,我们睡吧!”

翠娥眼斜睨着朱元璋一笑,一手推开朱元璋道:“这样就算睡了吗?”说罢便坐起身来,伸了伸懒腰,走下炕榻,卸去了钗钿,脱去外衣,露出猩红的袄裤,衬上她那白嫩似雪藕的玉肤,然后乜斜着眼看着元璋娇笑不已,那一种妩媚真的是别样娇艳,妖冶动人。元璋便从炕上用手来牵她,翠娥半推半就,然后自然是两人一笑入帏,同做他们的好梦去了。

6、隐病

这时节,张士诚虽克,然而他的部将叶德新等却逃往浙江,由张定边拥立陈友谅幼子,占据杭州、松江、嘉兴、绍兴诸郡,大有不可一世之概。元璋传令进兵浙江,自己带了翠娥从后徐徐进发。先锋官仍是胡大海,前行兵士到了松江,守将周德兴、王弼、陈德费、王志等竟开门迎降。胡大海先进了城,随后元璋、徐达、常遇春、刘基等一班人也都到了。

朱元璋安民已毕,留周德兴守城,大军乘胜直扑嘉兴,诸县闻风出降。嘉兴守将王显弃城遁去。元璋得了嘉兴,命王志镇守,自己和徐达、常遇春等连夜来攻杭州。张定边闻报,领了叶德新、张兴祖、薛显、顾时、仇成、吴复、金朝兴等八员大将,出城来迎敌。这边元璋的阵上,花云、胡大海双马齐出,叶德新、仇成各挺械相御。才得交马,忽然狂风大起,把士信的军马吹得兵跌马倾,人不能睁眼,马不能识向,徐达乘着顺风掩杀过去。士信大败,兵士自相践踏,慌忙地收拾败兵进城。

这天的晚上,张兴祖、仇成、叶升、吴复、薛显、金朝兴、顾时等七人私下议论道:“日间出兵,突起狂风,分明是天意助朱元璋了。看张定边更不及张士诚,越发不能成事,不如绑了张定边去元璋营中投诚吧!”七人主意已定,来和叶德新商量,德新大怒道:“你们有了异心么?俺食君之禄,宁可断头,不能背义!”说毕,拔出剑来喝道,“谁敢言降,俺就斩他的头颅!”

薛显、吴复、金翰兴一齐大怒道:“我们就是愿降,你能怎么样?”叶德新仗剑来砍,张兴祖等七人并力上前,乱刀剁死了叶德新,趁势杀入张定边府中,擒住了张定边和陈友谅的幼子并家将何福、张猛,收拾了印绶卷宗,由张兴祖为头,开城来降元璋。元璋大喜,授张兴祖等七人为都司,传令大军整队进城。但见旌旗对对,画角声声,盔甲鲜明,刀枪耀目,沿途的百姓都排着香案跪接。元璋温和地好言慰谕了百姓一番,然后令军士严守纪律,不得有犯良民,顿时百姓们欢声雷动。

朱元璋定了杭州,和诸将设宴庆功,鼓乐大吹大擂,大小将领无不兴高采烈。酒阑席散,元璋忽然想起了灵隐寺是杭州有名的巨刹,又处于西湖胜地,不觉游兴勃勃,便携了翠娥,令沐英为护卫,带侍卒十人,步行往灵隐寺而来。

这时正是初春天气,微风习习,莺啼声声,西子湖边,果然是一派好景色。桃杏争妍,红紫竞馥。呢喃春燕,百啭黄莺。潺潺流泉,湾湾碧水。山头含翠,湖中满涟漪,高峰巉巉,层峦复叠嶂。峻石崎岩,砑嗟峭壁。绿翳树荫,显出一片清幽。岚气云烟,更觉万点黛色。日光摇红萼,微风拂翠枝。看轻舟**桨,玉笛声彻云霄。孤鹜齐飞,啼处几同塞北。春堤上俨如金带,露洲前雪练横空。湖亭中虹霓倒影,柳塘里几疑是桃源。

朱元璋一边游赏着,不一会儿普,到了灵隐寺。寺中已撞钟鸣鼓,五百多个僧众身披着法衣,远远地拈香跪迎。灵隐寺的住持清缘和尚隆重地穿着宝藏大袈裟,戴上舍利金宝冠,亲自来引导着元璋随喜,随喜即游寺的雅称。

一走进大雄宝殿,但见佛像尊严,殿宇宏敞,果然与别的寺院不同。元璋正和翠娥参拜佛像,忽见一个满身垢污的头陀走到元璋的面前高声道:“有缘是缘,无缘是孽,施主来做什么?”

朱元璋随意地应道:“有缘非是缘,无缘岂是孽。你头陀懂得些什么?”

那头陀哈哈大笑道:“有缘便合,无缘成孽。龙泉宝剑,犹染美人碧血,怎说不是孽?”

朱元璋听了,猛地想起江冰子的事,不觉勃然变色道:“来人哪!快让他滚出去!”沐英忙过来把那头陀直推出寺门,住持清缘也来向元璋赔礼。可元璋被头陀一语道中了隐病,扫了的兴致再怎么也聚拢不起来了。

不多日子,因为翠娥纠缠,撒娇撒痴地要见她兄长吴祯。元璋便传谕花云、朱文逊、王鼎去太平调吴祯、陈野先入京。不多几天,吴祯、野先到了应天,元璋立即召吴祯入内与翠娥晤面。兄妹相见,自有一番悲喜情景。只是陈野先听说调他回金陵,原来竟是为了吴祯兄妹相见的小事,心里便老大的不悦,后来终于弄出一个大变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