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隋炀终失国

元枢、司马德戡、裴虔通等人之所以进行策反,是否因为隋炀帝要迁都丹阳?宇文化及兄弟是如何参与进来的?

宇文化及杀进宫后,炀帝是否吓得魂飞胆散?

宠妃朱贵儿不惧一死,在她那个著名的痛斥反贼的行为同时,她也被乱刀齐刃加身,横尸于地……

但隋炀帝最喜欢的小儿子赵王杨杲,是否身首分离了呢?

隋炀帝没有躲过这一劫吗?最后在隋杨王朝皇室的江都行宫里上演的,果真就是更为著名的炀帝亡命于白练……

江都兵变是一个什么样的事件?我们在回溯时,是否发现了其深层原因?

隋帝国是否由此被推向了覆灭?

一、杨广遭遇了死局

有人在策反

举火为号

杀宫

二、杨广之死

大势已去

昏主暴君末日早临

葬命白练

三、江都兵变的深层原因

深层原因

隋江都太守陈棱葬炀帝

唐追谥杨广——恶谥“炀”

一、杨广遭遇了死局

有人在策反

此时元枢、司马德戡、裴虔通等几人见近日满朝文武,都因炀帝要迁都丹阳而人心浮动,他们就在各官员跟前使劲地煽惑。

宇文智及现任少监,执掌禁兵;虽是炀帝的亲信侍卫,平素却最恨炀帝的荒**无道。

那一天,宇文智及家的门官报称,外面有一向和他关系不错的郎将元枢大人拜访。

宇文智及立即迎接入内,客气地叙话。而元枢却劈头就问:“将军知不知道众将士近日的事儿?”

宇文智及马上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却故意说不知道。元枢说:“众将士不肯随驾渡江,纷纷商量着,都打算要逃归长安呢!我也很思念家乡,特来请教,如何处置眼下这种情况?”

宇文智及当即拍案说道:“若依此计逃归长安,则性命都将不保!”

元枢问为什么,宇文智及道:“主上虽是无道,且偏安一隅,然威令尚能指行;君等若私自相约西遁,不过随带几个兵士,朝廷必定遣兵追捕,到那时你们如何是好?岂不是白白地丢了这条性命!”

元枢听了宇文智及的话儿,也觉得有理,不禁皱眉蹙额道:“那这可如何是好呢?”

宇文智及趁势说道:“如今天心厌隋,亡象日见,四处英雄纷起不断,为的是图成大事。你我二人所掌禁兵已有数万,若能在江都同心谋事,如今因众人有思归之念,就中图计,于中取便,只须奋臂一呼,就可得数众之万的响应,以此举大事,依我之见,或挟天子以令诸侯,或诛无道以就有道,皆可成万世之业,小则为王,大可成帝,何必定欲如丧家之犬、亡命之徒一样地避逃呢!”

宇文智及的这一番话儿,立时就平地起了数丈风波,顷刻间萧墙起祸端。

元枢听了,沉吟半晌才说:“公言原是有理,真好似拨开云雾而见青天。但欲行大事,必得先推一个主帅。环顾诸人,惟公弟兄足当此任。公若有意,元某极愿效力。”

然后元枢又请来司马德戡与裴虔通,宇文智及的计划让他们两人听后也非常赞同:“将军等既图大事,我们愿效一臂之力。”

宇文智及道:“列位将军若肯同心戮力,不患大事不成!所谓众志成城,大事可济矣!但禁军数万,切不可轻举妄动,必须立一人为盟主,大家听其约束才能成就大事。”

司马德戡道:“我遍观众人,虽各有才智,然皆威不足以压众;惟有宇文将军的令兄许国公宇文化及,是当今英雄,若得他主持,方可为大事。”裴虔通与众人听了,也齐声同意说非此人不可,并且他们决定事不宜迟,马上就一齐到宇文化及私宅中来请见。

许国公宇文化及原是一个色厉内荏奸贪多欲的人,闻众人来见,慌忙接入,设筵款待。酒过数巡,宇文智及向元枢使了个眼色,元枢会意,便对宇文化及道:“今日我等特来见宇文公,宇文公可知为了何事?”宇文化及笑道:“实不相瞒,老夫心里正在猜测,只是未敢动问。”

元枢先厉声说:“主上昏暴,日甚一日,以至于境内叛者四起,各占郡邑。而今主上却仍只知荒**酒色,游佚无度,先弃两京不顾,又欲再幸江东。今各营禁军,思乡之心甚切,日望西归,谁也不愿跟从圣驾再迁。我等众人意欲就军心有变之际,于中图事,从中取便,诛杀无道以就有道,此帝王之业也。但必须立一盟主,统率行事。如今大家都认为宇文公位尊望重,英贤夙著,一向深为众将士所倾服,所以我等愿奉公为主帅,废昏立明,以征群贼,所以特来奉请。”

宇文化及听完这席一话,顿时大惊失色,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脸颊流,期期不能出语,好半天才喃喃说道:“此乃灭九族的大祸呀,诸公怎么能在一起商量这个呢?”

司马德戡马上就底气十足地说:“应天顺人,扫除昏暴,宇文公何必胆小若鼠呢?各营禁军,皆我等执掌,况且如今人心动摇,又兼天下盗贼并起,外无勤王之师,内无心腹之臣,主上势已孤立,谁能灭我等的九族?”

可宇文化及听了,又沉吟半晌,还是摇头道:“司马公之言固然有道理,但满朝臣子,岂能真无一二忠义智勇之士?倘若倡义报仇,却将奈何?这一点诸公不可不虑。倘事机败露或举事不成,我们难免九族之诛。化及何人,怎能当此大事?诸公可另推英雄,起任艰巨,化及亦当执戈相从。”

众人闻言,一时答应不出,俱面面相觑。宇文智及看众人有些畏缩,顿时奋身站起,振然正色,指责宇文化及的推诿:“裴公等人都认为兄之为人英明,所以愿奉为主。兄何必坚拒?且如此昏主,若不早日废去,万民生灵更将不堪,兄只为一身计,难道就不为天下万民计吗?”

宇文化及沉吟了半晌,才说道:“化及实在无能,诸公若定是推许,只能勉从了。是祸是福,听天由命罢了。但一切安排进行,全仗二弟与诸公了。”司马德戡等立刻欢然答应道:“敢不效力!”

司马德戡让许弘仁、张恺去备身府,对认识的人说:“陛下听说骁果想反叛,酿了很多毒酒,准备利用宴会,把骁果都毒死,只和南方人留在江都。”骁果都很恐慌,互相转告,更加速了反叛计划。

德戡使许弘仁、张恺入备身府,告所识者云:“陛下闻骁果欲叛,多酝毒酒,欲因享会,尽鸩杀之,独与南人留此。”骁果皆惧,转相告语,反谋益急。

——《资治通鉴·唐纪》

举火为号

阴历三月乙卯(初十),司马德戡召集全体骁果军吏,他还邀同裴虔通密秘召集起来禁军里的骁勇军吏,在自己府中会齐,然后他对大家晓谕道:

“今主上不恤群下,纵欲无度,流连忘返于江都;现在两京残破,他不思恢复,竟然又欲东幸永嘉。我们若跟着昏君出去巡游,就都要客死在他乡,注定与父母妻子今生不能相见了!如今许国公宇文将军,可怜我等,欲倡大义,指挥我等复返长安,使我等息其劳苦,我是一定会尽死力响应的,不知尔等肯听从出力否?”

军吏们齐声说道:“某等离家数载,日夜思归;况主上荒**不道,我等劳苦无休。将军若倡大义,提挈还乡,我等惟命是从。就听将军的吩咐!”

司马德戡等人见众心一致,不胜大喜,于是当场约定在阴历三月初十举火为号,内外响应,共图大事。

然后,司马德戡与元枢、裴虔通,到了约定的时间,内外举火为号,各领禁军,团团将皇城围住,各要害之处均着自己人把守。

那一天,大风刮得天昏地暗。黄昏时分,司马德戡偷出御厩的马,还暗地磨快了兵器。傍晚,元礼和裴虔通值班,专门负责大殿内;唐奉义负责关闭城门。唐奉义与裴虔通等商量好,各门都不上锁。

是日,风霾昼昏。晡后,德戡盗御厩马,潜厉兵刃。是夕,元礼、裴虔通直下,专主殿内;唐奉义主闭城门,与虔通相知,诸门皆不下键。

——《资治通鉴·唐纪》

到三更时分,司马德戡在东城集合数万人,点起火与城外相呼应,不想这火光让炀帝在宫中看见了。

杀宫

炀帝对于自己即将覆灭的命运早有感觉,所以常常夜起观看星象,他越是观看就越发感觉凶多吉少,虽然也是急得没法,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提防祸起腋肘,每日里只管催逼宫人打点行李,预备徙都丹阳宫,以及顺便游玩永嘉。

这天深夜,观天象的炀帝忽然发现了贼星犯帝座,已经是越来越近了,帝星摇摇欲坠,炀帝顿时和萧皇后相顾失色。

萧皇后勉强自己想些宽心话来温慰炀帝,炀帝却泫然道:“朕知道,朝不保暮了!”萧皇后听到这儿,再也禁不住悲伤,顿时悲从中来,惶惶然泪水奔涌而出。

炀帝却又狂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苦涩和勉强:“死生有命,徒悲何益?如今得过且过,何必愁何必忧!”

听话的萧皇后只得破涕为欢,炀帝又笑语道:“何以解忧,惟有杜康!这话说得对说得好呀……”萧皇后于是马上命人设筵,又召到了各位宠妃美嫔一同陪饮。

刚喝了不多一会儿,忽听得宫门外喊声震地,好似有军马在厮杀一般,且又见东南角上,火光烛天。

看到火光,炀帝大惊,慌忙召入值阁将军询问原因。

那个值阁将军正是密谋作乱的裴虔通,他当然会这样对炀帝说:“不过是附近小民的草房中失火,外面的兵民一同奋力扑救,所以有此喧哗声,陛下不必担心。”

炀帝听了,也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况且当时宫城内外相隔绝,炀帝相信了他的话。仍令裴虔通出外小心防守就是了。

看裴虔通唯唯趋退,杨广依旧和萧后及众美人回席去饮酒。

炀帝酣饮至醉,其他人也喝得迷迷糊糊,萧后把炀帝扶回正宫休息,安然一觉睡去。哪知待到金鸡报晓,曙色初开,大祸就将临头了。

宇文智及和孟秉在宫城外面集合了一千多人,劫持了巡夜的候卫虎贲冯普乐,布署兵力分头把守街道。燕王杨发觉情况不对,晚上穿过芳林门边的水闸入宫,到玄武门假称:“臣突然中风,就要死了,请让我当面向皇上告别。”

至玄武门,诡奏曰:“臣猝中风,命悬俄顷,请得面辞。”

——《资治通鉴·唐纪》

裴虔通等人不通报,而是把燕王杨关了起来。

阴历三月十一,天儿还没亮,司马德戡交给裴虔通兵马,用来替换各门的卫士。待天色微明,司马德戡领了数百骑拥入玄武门,大刀阔斧,声势汹汹地杀入宫来。

玄武门本来有强悍的守宫士兵五百人,这几百名勇猛矫健的武士是由炀帝亲自精选出来的,命他们常驻玄武门,责任是把守,称为“给使”,以防备突然发生的情况。这几百武士人人拿重饷,待遇优厚,杨广甚至把宫女赐与给使们。

司宫的魏氏很得炀帝信任,宇文化及等人就勾结她作内应。

怎么个勾结法不用说,还不是多用黄白之物打动她。

于是司宫的魏氏就在宇文、司马一党的贿赂下,于他们举事的前一天矫诏,将炀帝这数百名守宫门的武士全体都驱出宫外,说是让他们回家休息。所以当此仓促之际,玄武门没有一个给使在场,没有一个强勇的士兵守宫。司马德戡先驱入宫,如入无人之境。更有裴虔通在宫中,作为内应,所以叛党进入内宫易如反掌。

先是,帝选骁健官奴数百人置玄武门,谓之给使,以备非常,待遇优厚,至以宫人赐之。司宫魏氏为帝所信,化及等结之使为内应。是日,魏氏矫诏悉听给使出外,仓猝际制无一人在者。

——《资治通鉴·唐纪》

裴虔通由宫门率领数百骑兵到成象殿,值宿卫士高喊有贼,于是裴虔通只好又返回去,关闭各门,只开东门,驱赶殿内宿卫出门,宿卫纷纷放下武器往外走。

这时只有屯卫将军独孤盛,与千牛备身独孤开远二人,没有和叛党勾通,恰这一夜他们正守宿内殿。听得外面兵马喧嚷,凭军人的敏感,他们断定有变,于是独孤盛忙率了几十名守宿的兵士,出来迎敌。

独孤盛诘问裴虔通:“将军何故如此?这都是些什么人的队伍,行动太奇怪了!”

裴虔通道:“事已至此,与将军无干,将军不必动手。若得诛除无道,你也可以同保富贵。”

独孤盛马上就应声怒骂道:“背君逆贼,休得无礼!有我在此,绝不许你弑君!”裴虔通道:“识时务者,呼为俊杰;今主上荒**无度,游佚虐民,我等倡大义诛杀无道,你干什么不反戈相助,将来共图富贵呢?”

独孤盛怒声大吼道:“反贼休得再胡言,不要走,吃我一刀!”

当时独孤盛顾不上披铠甲,一边怒斥,一边举刀就向裴虔通劈头砍来,裴虔通急忙拔刀抵敌,两人杀作一团。这时司马德戡已率了叛众呐喊着,从左掖门杀进来,他们一起围攻独孤盛。

独孤盛手下只有数十人,任凭他如何骁勇,终究寡不敌众,一个猝不及防,独孤盛就被裴虔通斜刺里着上一刀,将头砍得离了颈骨,而皮肉处犹有相连,顿时鲜血如注。他部下的兵士见了,吓得左右逃散。司马德戡与裴虔通乘势乱杀,宫中顿时鼎沸一般。

于是史书为他的惨烈记下这样一笔:不及被甲,与左右十余人拒战,为乱兵所杀。

独孤开远听说独孤盛被杀,欲再引兵来战,又虑众寡不敌,只得转进宫来,请炀帝亲出督战,藉此弹压军心。

此时炀帝已经知道发生了兵变,惊得手足无措,慌忙传旨将阁门紧紧闭上。千牛独孤开远带领数百殿内兵到玄览门。

独孤开远赶到阁门下面,只见双门紧闭。事起仓猝,也顾不得君臣礼节,他令众兵隔着门齐声喊奏道:“贼兵变乱入宫,但我们武器完备,足以破贼。现在军心惧怯,请陛下亲临督战。天威非凡,则众贼必然震慑,人心也自然安定;臣等愿竭力效死一战,则祸乱可以顷刻平定。否则,祸事就在眼前了啊,陛下!”

千牛独孤开远帅殿内兵数百人诣玄览门,叩请曰:“兵仗尚全,犹堪破贼。陛下若出临战,人情自定;不然,祸今至矣。”

——《资治通鉴·唐纪》

不想独孤开远却听得阁门上面有内侍传旨道:“万岁爷龙心惊惧,不能临战,着将军等尽力破贼,当有重赏。”

独孤开远说:“万岁不出,贼众我寡,则臣等虽肝脑涂地也无用啊。请圣驾速出,犹可御变;若再延迟,恐怕玉石俱焚,悔之不及了!”

门上又传下旨来:“圣驾安肯亲临不测,且暂避内宫,着将军努力死守。”

独孤开远悲愤地呼奏道:“此时掖庭已为战场,贼兵一到,岂分内外?万岁往何处可避?若不肯出临,则君臣性命与社稷俱不能保!”说罢,他以头猛触阁门,嚎啕痛哭。

近侍忙报与炀帝,这时的炀帝只会惊得目瞪口呆,慌得六神无主。听得独孤开远竭力苦请,他不由自主地起身来,木然地要出去亲自督战。萧后忙上前拦住道:“众兵既已为乱,岂分君臣,陛下这一出去,倘若战而不利伤了圣上,可如何是好!不如暂避宫中,待百官知道后,少不得有勤王之兵,那时再行处置不迟啊。”这话又说中了炀帝的心意,他连连点头说有理,然后就忙忙地拉着萧后去躲避。

此时正值晨起梳洗,可是谁也顾不上了,连皇帝皇后在内,大家都蓬着头垢着面,一起躲入宫内的西阁中去。

独孤开远白白在阁门外哭叫了一回,知道君上无能,大势已去,咬一咬牙,决定和叛党们拼了。他回顾左右大声道:“众位兵士,如有忠义能杀贼者,请随我快来!”

不想众兵见炀帝不肯出来督战,也在大势已去的颓废里,斗志散没,听了独孤开远的话,竟无一人应声,相反,还竭力想法如何逃开。

独孤开远正无可奈何,忽听喊声动地,裴虔通一行人已如潮涌般,杀奔阁门而来。独孤开远挺枪大骂道:“逆贼终年食朝廷厚禄,今日如何敢反上作乱?”

裴虔通也应声骂道:“我等杀无道以就有道,此乃义举也;尔等不识天命,徒自取死。”说着,就举刀砍去,同时其他大将也来围攻,独孤开远纵然骁勇,奈何寡不敌众,被一枪刺中了**坐骑的马首。这匹马受不住剧烈的疼痛,一阵狂跃,将独孤开远掀落在地上,立时乱刃齐上,可叹一个勇猛的将军,眨眼就变成了一摊血肉模糊。而他手下的兵丁,早逃得连个影子也不见了。

独孤开远确实忠义感人,据记载,反叛者在胜利后,特为独孤开远厚葬。

二、杨广之死

大势已去

阁门无人守,司马德戡领众兵横冲直撞地涌进了阁内,砸碎了一道道内阁门,就杀到了内宫。吓得宫女、太监们魂飞胆裂,这边宫女躲死,那边内侍逃生,乱窜成了一个捅乱了的马蜂窝。

司马德戡杀入寝宫找炀帝,可是锦被凌乱,罗帏空垂,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司马德戡只好领兵各处寻觅,怎奈宫廷深远,左一座院落,右一处楼阁,如何找寻得到。不期裴虔通一队,行至长巷附近,忽撞着一个宫人,她裹挟了许多宝物细软,看样子是打算逃往别处的,不防撞见了叛党,她正想回身躲开,早被裴虔通一把拿住,喝问道:“主上现在何处?!”

宫人吱唔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将军放我逃生吧!”裴虔通见她不肯实说,当即就把沾着鲜血的寒光在太阳下分外刺眼的利刃举向她的头顶,恶凶凶地怒叱道:“快快说主上今在何处?若不然,我一刀砍你成两段!”

那个宫人当即差一点吓晕了过去,颤着身子抖着声儿哀求道:“将军饶命!万岁躲往西阁去了。”

裴虔通估计她不敢说假话,于是手一松,放她逃命去了;自己率了众叛党直奔西阁。

此刻那个逃至西阁藏匿的隋炀帝猛听得阁下人声喧闹,顿时吓得他胆战心惊,而萧皇后已是吓得面无人色。隋炀帝的手直打颤,好不容易才在抖动中将阁窗轻轻地开启了一条缝,然后他从这条缝向下俯视,却见一大队全副铠甲的兵将,手执亮晃晃的钢刀,来势汹汹地直奔而来。

完了!末日来临,大势去矣!

连小小的阁窗都无力支住,隋炀帝的胳膊软成了面团,他整个人都差一点晕了过去。到裴虔通入西阁后,他见到的炀帝,正在与萧后相对垂泪。

一见了昔日的臣下,隋炀帝反倒胆壮了几分,向着他们凄声说道:“你等皆朕之臣下,朕终年厚禄重爵地给养着你等,有何亏负之处,要行此篡逆之举,苦苦相逼?”

果然很多兵士听了,都不觉斗志低落,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惟有裴虔通理仍直气仍壮,大声道:“陛下只图一人快乐,从不体惜臣下,故有今日之变!”

隋炀帝避实就虚,垂泪对着裴虔通:“你不还是我的故人吗?怎么也随了他们一同叛我!朕不负汝等,何汝等负朕也?”这话果然有效,裴虔通也不觉气弱了起来,吱唔着推脱说:“臣等本意不过是想奉圣上还京,因为将士们思归心切。”然后他就急忙退了出来,令人严加把守阁门,不准外人出入。接着他就遣同党去前迎宇文化及。

天明后,孟秉派武装骑兵迎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有人来参见,他只会低头靠在马鞍上连说“罪过”,并表示感谢。

至旦,孟秉以甲骑迎化及,化及战栗不能言,人有来谒之者,但俯首据鞍称罪过。

——《资治通鉴·唐纪》

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一入朝堂,司马德戡等人就忙迎上前去。宇文化及此时犹是惶惑万分,仍是俯首在马鞍上,连呼罪过。

司马德戡走到马前,轻声对宇文化及道:“事已大定,许公请放心。”说着,扶他下马,拥入殿中,叛党里所有的官员都抢着来拜见。

宇文化及也确是有些才干,他此刻稳住了神,说道:“今日之事,须先聚集文武百官,令其知晓改革大义,方能镇定人心。”

司马德戡忙点头道:“将军之议有理,可速发号令,晓谕百官。”然后按宇文化及的意思,命士兵传下令去:“大小文武官员,限即刻齐赴朝堂议事,如有一人不至者,定按军法斩首。”

文武百官接到这道号令,吓得魂魄齐飞;欲想会众讨贼,一时又苦于无兵无将,且见禁军重重围住皇宫,料反抗也无用;欲思逃出城去,却又是各城门俱有人把守不放;欲思躲在家里不出来,又恐逆了宇文化及的军令,倘若真的差人来捉,性命就要不保;可欲思入朝降贼,却又不知炀帝结果,若此番事不成,反得了个反叛的罪名。于是大家可就为难了起来,我推你,你推我,你打听我的举止,我打听你的行动;延挨了好半天,早有几个只顾眼前不顾身后、看风使舵的官员,穿了吉服入朝来贺喜。一个走动,就会有两个跟风。两个来了,接着就有三四个也到了,于是用不一会儿功夫,上朝的官员络绎不绝,半个时辰后,炀帝的文武百官就十分有九都来朝贺拜见新主子。

众官到了朝中,见宇文化及满脸杀气,端端正正坐在殿上。司马德戡、裴虔通、元枢这群叛党都戎装披挂,手执利刃,排列两旁;各营军士,刀斧森严闪亮,分作三四层围绕阶下,一派杀气腾腾。众官看了,不觉胆战心惊,惟有瞠目以视,谁敢轻发一语。

见官员到得差不多齐了,宇文化及说道:“主上荒**酒色,困苦万民,致使天下大乱,如今两京危亡,不思恢复,又要徙都丹阳,再幸永嘉,激得军心生变。此诚昏君愚主独夫,不可以君天下牧万民,所以我才倡大义以诛无道,举行伊尹霍光之事,你等当协力相从,以保富贵。”众官听了,俱面面相觑,不敢答应。

正延挨着,只见人丛中早闪出两个人,齐朝上面作揖打恭道:“主上虐民无道,神人共怒,将军之举,诚合天心人望,某等敢不听命?!”

众官员一看,原来出来说话的这两人居然一个是礼部侍郎裴矩,另一个就是内史封德彝,都不觉心中暗惊暗耻,因为炀帝所为的荒**奢侈之事,一大半都是他们在中间引诱撺掇的,今日一见势头不好,竟然马上就转过脸来,争先献媚。可他们在宇文化及的眼中却并非无耻小人,而是被满心欢喜地夸奖说:“你等知天意,这很好,不愁将来富贵了。”

昏主暴君末日早临

这时的隋炀帝还想赖在西阁中,延挨着不肯下阁去,但裴虔通相逼的气势太汹汹,隋炀帝被众兵硬是拥着,推到马前,裴虔通大声喝令着,吓得他不得不上了马,被挟持出宫门。

隋炀帝今天本来不曾梳洗,又被推来攘去,早弄得蓬头又加上了跣足,狼狈十分,一点帝王的威仪也没有了。萧皇后和朱贵儿也都是未及晓妆,蓬头散发地随在隋炀帝马后,萧后禁不住掩容而泣。

这一行人快到殿上时,被宇文化及远远望见,顿觉局促不安,他既怕见了面不好打发这位自己臣事多年的皇帝陛下,又恐百官见面后动了忠君之念,就忙向裴虔通摇手,不让他带隋炀帝上殿。

于是引帝还至寝殿,虔通、德戡等拔白刃侍立。帝叹曰:“我何罪至此?”文举曰:“陛下违弃宗庙,巡游不息,外勤征讨,内极奢**,使丁壮尽于矢刃,女弱填于沟壑,四民丧业,盗贼蜂起;专任佞谀,饰非拒谏:何谓无罪!”帝曰:“我实负百姓;至于尔辈,荣禄兼极,何乃如是!今日之事,孰为首邪?”德戡曰:“溥天同怨,何止一人!”

——《资治通鉴·唐纪》

于是隋炀帝被带到了寝殿,由司马德戡等人持刀挟侍。

隋炀帝不禁凄惨地苦叹道:“朕有何罪,你们何至于如此待朕!?”

叛党马文举愤然道:

“圣上到了此时,尚不知自己的滔天大罪吗?你为了满足一已之私欲,害得百姓不得安居不得乐业,罪大恶极,数不胜数,何谓无罪?比如说,你为夺皇位,居然先害亲兄,再亲手弑君杀父;再比如说,你违弃宗庙,巡幸不息;还比如说,你外则穷兵黩武,四处征讨,内则纵欲逞**,极尽奢侈,大举土木之工,劳民伤财,四时不绝,致使百姓失业流离,壮丁尽死于锋刃之下,幼弱皆填于沟壑之中。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个盗贼蜂起的局面,而任凭天下大乱,你仍然是专任谀佞之臣,一味地饰非拒谏。还有,你屠杀忠良,失信将士,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如此的罪大恶极,怎能谓何罪?”

隋炀帝闻言垂头半天,忽然他却理直气壮地愤怒了:“朕好游佚,劳民又伤财,实在是有负天下百姓,至于你等荣禄兼至,终年享受,那你等怎么也要负朕,今日何相逼之甚?”

马文举道:“众心已变,事至今日,不能论一人之恩仇!”隋炀帝又问:“今日起事,谁为戎首?”

司马德戡应声道:“无道昏君,普天同怨,何止一人! 还问什么戎首?独夫贼子,人人可谋!”

话声未毕,隋炀帝的得意嫔妃朱贵儿就立刻向他戟指叱骂道:“逆贼焉敢口出狂言!?可知天子至尊,为一朝君父,冠履之分,凛凛天地间;即使小有失德,凡为臣下,只应正言辅导,谏君迁善,怎能无礼至此!而你等不过是些侍卫小臣,何敢逼胁圣舆,你等不要只是妄图富贵,难道说你等就不怕受万世万民的乱臣贼子之骂名?我劝你们趁早改心涤过犹未为迟,万岁定会降旨赦你等无罪。”

裴虔通马上反唇相讥道:“什么趁早改心涤过犹未为迟,你休想动摇军心!如今势成骑虎,万难放手,说什么也没用!你说我们不过是些侍卫小臣,那你呢,其实不过是掖庭贱婢,何敢如此放肆?”

见朱贵儿胆敢怒骂叛党,隋炀帝急忙示意她闭口,朱贵儿却根本不睬,只管继续大骂道:

“背君逆贼!你倚仗兵权在手,竟然胆敢在禁廷横行!今日纵然不能杀汝,然隋家恩泽自在天下,天下岂无一二忠臣义士为君父报仇?勤王之师一集,那时将你等碎尸万段,悔之晚矣!”

骂得司马德戡恼羞成怒,将手中刀直指朱贵儿道:

“**贱婢,平日里你们以狐媚蛊惑君心,以致天下败亡,今日还敢胡说,以巧言毁辱义士,难道自要寻死路吗?不杀你这个贱婢何以谢天下?!”

朱贵儿厉声接言道:“我岂是怕死的吗?人谁无死,我今日死难,留香万世,不似你等逆贼,欺君肆逆,明日碎尸万段,不免遗臭千载!”

骂声未绝,激得司马德戡性起,举刀就向朱贵儿砍去。隋炀帝急忙拦住:

“她不过一个小女子,请将军休怒,饶恕了她吧!”

司马德戡稍一犹豫,朱贵儿竟然大喝一声:“逆贼,我与你拼了!”就一头撞去,司马德戡不及躲让,被当胸猛撞了一下,险些跌倒。

司马德戡怒不可遏,手起一刀,就把朱贵儿砍倒在地,接着乱兵刀剑早已齐上,可怜玉骨花容,都化作一地热血流红。

萧后见朱贵儿被杀,吓得魂不附体,哪敢发言。隋炀帝也只是掩面流涕,并不敢叱责司马德戡。但司马德戡杀了朱贵儿,已是扯破了脸面,索性怒冲冲地一步走到隋炀帝跟前:

“臣等虽然深负圣上一向的厚爱,但如今天下俱乱,东都被围于李密,长安失守于李渊,圣上车驾欲归也已无路了,臣等已是求生无门。且臣德已亏,今日之事事万难到此终止,所以现在也只好借圣上首级,以谢天下了。”

隋炀帝一听司马德戡要向他借头,顿时魂不附体,哑口无一言,他不知该对这些人说点什么才能有效。

就在这时,隋炀帝蓦然看见他原先最宠之臣封德彝来了,隋炀帝只当他是前来救驾的,忙连声唤道:

“快来救朕的性命!快来救朕的性命!”

奉宇文之命前来怒骂羞辱皇帝的封德彝却假装不曾听得这句话,只管举手指着隋炀帝的脸,大声喝斥道:

“陛下还不速死,以谢天下吗?!你穷奢极欲,不恤下情,故致军心变乱,官民俱怀异心。今事已至此,即使你一死以谢天下,犹为不足,还叫臣救什么你的性命?”然后封德彝感觉似乎份量还不够,生怕宇文化及不能满意,于是就又向隋炀帝冷笑了一声,“哼!即使是幸得苟生,你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世人?这也正是许公之意,他说象你这种无道昏君,用不着带来见他,赶快结果了吧!”

隋炀帝见封德彝也说出这话来,大失所望之际,不禁勃然怒发,大声叱骂道:“武夫不知名分,欺君迫主,敢于篡逆,犹可原谅;可你乃士人,读书明礼,应知大义,怎么今日也来助贼欺君。况你且好好想一想,朕往日待你,有什么亏待的地方?今日当面辱骂朕躬,该也不该?你如此忘恩负义,真禽兽不如!”

封德彝被隋炀帝叱骂了一顿,难禁满面的惭愧,涨红着脸儿,垂着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时跟在隋炀帝身边的幼子赵王杨杲也被挟入了寝殿。十二岁的赵王杨杲受了太大的惊吓,这时见了隋炀帝,忍不住放声大哭。隋炀帝闻声更是泣下沾襟,萧皇后缩身殿角,人都快吓傻了。

司马德戡又厉声喝问炀帝:“怎么样啊,快请动手自裁了吧!”

隋炀帝凄然垂泪,哀哀声软地苦求道:“朕罪不至死,尚望相恕。从今以后,朕愿作庶民,只求能苟延岁月。”

司马德戡冷笑道:“臣本不愿背个弑君恶名,只是事到如今,圣上不死,不能释臣众怨,解天下万民恨!”

还在哭泣的赵王杨杲见司马德戡苦逼其父,他的皇家王子脾气当即就发作了:

“你怎敢如此威逼我父皇,你还知不知作臣下的礼节?!”

哪知站在一旁的裴虔通早等隋炀帝的好头颅等得不耐烦了,一见了这个最好的催促理由,当即手起刀落。

随着尸身倒地,赵王杨杲的头颅直滚出有一丈远,他的一腔热血直溅了炀帝全身,隋炀帝连痛带吓,顿时心胆俱碎,却哭也不敢哭,逃也不敢逃;而赵王杨杲的生身母亲萧皇后则应声就晕了过去。

史载:“帝爱子赵王杲,年十二,在帝侧,号恸不已,虔通斩之,血溅御服”。

葬命白练

看着这个他最宠爱的幼子,隋炀帝的脑中忽然闪过,当年被围困在雁门时的情景,当时他在几十万突厥骑兵大军的袭击中,整天只能抱着这个小儿子杨杲痛哭,束手无策对。那个时候,他甚至希望只要能有让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赵王杨杲活着回去的可能,哪怕是牺牲掉了一切,包括他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所以当时的勤王兵都被他许以重愿,并且还接受了大臣苏威等人的建议,下诏书保证不再出兵攻打高丽。

结果解围后,隋炀帝的第一念头却是如何挽回自己在此地深深受挫的帝王尊严。他一回到洛阳就不仅不赏赐立了大功的勤王兵将,而且还下令继续攻打高丽国。

“……你屠杀忠良,失信将士,有功不赏,有过不罚……”

此刻马文举的这句话,在他的耳边回**不已,震撼之强烈,让隋炀帝在忽然间,顿悟出了点什么,可是需要反思的东西太多了,而现在又不是反思的时候,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别人希望他如何最快地死亡,和他自己希望如何能逃避死亡。

但是,今日怕是断难有活命之理。

事已至此,隋炀帝猛然算过来一个帐:不错,宇文化及是他最信赖的将领宇文述之子,又是他隋炀帝杨广的女婿,他把南阳公主嫁的正是此人,这两点曾让他非常自信于此人的忠诚;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他不应该忘记了,此人同时还是他父亲杨坚无情地取代的皇室的后裔,这一点也许是超越一切的。在家天下的时代,国仇即是家恨,此种仇此样恨,当是不同戴天的,所以今日可谓大劫到了。

杀了赵王杨杲,裴虔通乘势提剑直奔隋炀帝。隋炀帝料知已身定也难保,于是忙向裴虔通喊道:

“休得动手,天子自有天子死法,不劳妄加锋刃。岂不闻诸侯之血入地,天下大旱;诸侯如此,况朕乃巍巍天子乎?快取鸩酒来,侍朕服毒自尽。”

裴虔通摇摇头:“不行!因为没准备,仓促间哪儿弄什么鸩酒呀?还是请圣上自刎了吧!”

史料记载:

贼欲弑帝,帝曰:“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锋刃!取鸩酒来!”文举等不许,使令狐行达顿帝令坐。帝自解练巾授行达,缢杀之。

对着他递上来的犹滴着其亲子热血的刀,隋炀帝拒不肯接,裴虔通急了,再次举刃欲下,隋炀帝在绝望中跺脚大哭道:“朕为天子一场,如今什么也不要求,只乞全尸而死!”然后他自已解下一条练巾,拿在手里大哭不停,任凭司马德戡一再催逼说“许公在殿上立等缴令呢”,可隋炀帝就是还舍不得自裁。

于是在司马德戡的一声喝令下,众武士上前就将练巾套入隋炀帝的脖颈,萧皇后此刻恰已醒了过来,见隋炀帝将被绞死,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哀求着悲哭着拦阻,裴虔通也不答言,只管坚决地一把扬起寒光闪闪鲜血滴犹的刀刃,横在她面前,萧皇后吓得立刻止住了脚步,哭泣着眼睁睁地瞧那些人,用力绞紧练巾将她的皇帝丈夫杨广送上了西归路。

在位十三年、以荒**无道而著称于后世的这位隋室王朝的第二代皇帝,就这样极不情愿极不体面地走到了生命末路。

三、江都兵变的深层原因

深层原因

分析:

宇文化及杀宫或者称江都兵变,不是一个偶然事件,其更深层次原因,正在于关陇集团与江淮集团长期斗争的最后结果。此次政变可以说是一日变天,关陇集团大获全胜,江淮集团则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回溯:

因为隋文帝继承了宇文泰一直推行的“关陇”本位的政策,使得关陇贵族集团成为国家的主要政治势力。

在开皇十年时,南陈已平灭一年了,江南豪强起事反隋,杨州总管杨俊摆不平,隋文帝只好派杨广坐镇江都,这为杨广在此地经营自己的势力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杨广在江都,可比其弟杨俊要有能力得多,他积极笼络当地的大人物,他的打算正是利用他们与朝庭分庭抗乱。

那时的杨广就在实际上成了一个不公开的保护江南亡国士族豪强的后台,所以当地许多社会知名人士纷纷投靠他,连在天台山修行的大名人徐则,八十多岁的年纪,笑得合不拢嘴,露出那满口掉得没有一颗牙齿,干劲十足地来辅佐杨广。

自此以后,两大势力集团就一直在隋炀帝杨广的治下明争暗斗,矛盾日益激发,在此次政变中也连累被杀的虞世基和来护儿等人就都是江南人。

当朝五贵之一的裴矩,因为事先已有预感,所以提前和关陇集团搞好关系,讨得了他们的欢心,在事变发生后,很多人都说:“裴黄门没什么错!”宇文化及不仅赦免了老裴,还给他官做,让他帮自己干点事。

但这次政变对于隋杨王朝而言,却是悲剧性的。

正是这次悲剧性的大灾难将辉煌一时的隋帝国推向了覆灭,这个国祚短暂的王朝,虽然在它的统治期间,给百姓带来的无穷无尽的战役和徭役,还有随之而来的叛乱内战,但在经历了中国历史最漫长的大分裂时期之后;隋帝国的终于重新统一了中国,对于历史的贡献却是应该值得肯定和赞美的。

是的,这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同时,隋杨王朝消灭了此前过时的和无效率的制度,创造了一个中央集权帝国的结构,又在长期政治分裂的各地区发展了共同的文化意识,这一切同样了不起,同样值得肯定。毫无疑问,隋帝国虽然建国不光彩、历国时间短暂,但它的成就却肯定是中国历史中最引人注目的成就之一。

隋江都太守陈棱葬炀帝

当时,隋炀帝被缢杀后,萧皇后和宫女们拆漆床作成小棺,把炀帝和赵王杲同葬于宫中西院的流珠堂里。

萧后与宫人撤漆床板为小棺,与赵王杲同殡于西院流珠堂。

——《资治通鉴·唐纪》

武德元年(即公元618年)八月,江都政变发生后的两个月,宇文化及带大军正式回长安,行前,他任命左武卫将军陈棱为江都太守,留守此地,总管江都事宜。

陈棱:字长威,庐江襄安(今安徽合肥)人。炀帝即位后,待他不薄,先后被任命为骠骑将军、虎贲郎将。大业末年,又受到左武卫将军的任命。

宇文化及走后,陈棱为报答杨广生前对他的知遇之恩,派人找到炀帝的灵柩,取用宇文化及留下的辇辂,鼓吹冥器,简单粗糙地备了天子仪卫,将炀帝尸体从西院流珠堂,改葬到江都宫西面即扬州城西北五里处吴公台下。他还把所有当时被宇文化及杀死的皇亲大臣,比如炀帝之弟蜀王杨秀,炀帝的儿子齐王杨昸,长孙燕王杨倓,以及宗室外戚,又有殉难的大臣虞世基、裴蕴、来护儿、萧钜、许善心等十多个人,都依照次序分葬在隋炀帝的墓旁。

唐追谥杨广——恶谥“炀”

公元618年即武德元年九月,李唐王朝追谥隋太上皇杨广为炀帝。按照《谥法》解释:逆天虐民、去礼远众、好内远礼曰“炀”。很显然,这是个“恶谥”。

但李渊对杨广也算够意思,武德五年,李渊又将杨广改葬一次,迁葬于雷塘旁边。

到李世民执政时期的贞观二十二年,萧皇后过世,李世民还将她送至江都与杨广一起合葬,历经人世间酸甜苦辣荣辱沉浮的萧皇后,最后总算是与自己丈夫永远相伴了。关于萧皇后的精彩故事,我们后面还要讲到,这里暂且打住。

现如今大家看到的隋炀帝陵,座落在一片农田之中,萧条秋冬时节,长满野草荆棘。甚至此前,还一直被误认为是祝英台墓,直到清代嘉庆年间,一个叫阮元的人对隋炀帝陵进行了一些修缮工作,才最终让世人知道了这是杨广的终归地。当然他的主要贡献,就是在陵前立了一块大石头,上面用隶书写了几个大字:“隋炀帝陵碑”。

而让我们通过一个小小事件,对照一下当日杨广奢侈情况之一斑:

隋炀帝在江都时,曾令何稠等人大造车舆仪仗,课州县送羽毛作仪仗上的装饰。当时捕鸟的人不算,单是造仪仗的人工就多至十余万,所用金银钱帛更是不计其数。杨广每次出游,都是满街的仪仗队,长达二十余里。而游玩一番,回到洛阳或者都城,还要再摆一个千乘万骑的大仪仗队护送。

再看看现在的隋炀帝陵,它是扬州的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在帝王陵里,这是级别最低的了。如此这般的一位奢侈无度的大暴君,最终只落得一个这样惨淡的结果,杨广地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而此时千株杨柳,依旧拂隋堤,堪叹曾经的繁华谁与齐,烟雨迷朦中,夕阳低垂,千古事,休与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