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跑路

桐城火车站。

“通往黑苦河老砬子的列车还有5分钟就要发车了,请未上车的旅客抓紧时间。”

此时的张澎,穿着一件黑色的帽衫、大大的帽檐将自己的脸完全遮住、两手空空,极其快速地游走在人群之中。

他先是漫无目的的在站台上闲逛,然后在这辆火车发车的前一分钟上了车。

虽然他此行的过程很是仓促,但是好在这一路线对于他来讲可谓是轻车熟路,所以张澎并不慌张。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当他的“客户”独自下了山,进入到那辆黑色的轿车之后,还在憧憬着美好未来、想着怎样肆意挥霍青春与金钱的张澎,就依靠他极其超凡的耳力,听到山下车里面的人预备干掉自己的对话。

不过,这一切仍旧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常在河边走,岂能不湿鞋。”

对于张澎这种还未出娘胎,就已经将各种“江湖洗礼”作为胎教的二皮匠传人来说,这种事,简直司空见惯。

他从小就偏科,虽然算数学的不咋地,但是成语尤其学得好。

未雨绸缪、狡兔三窟、金蝉脱壳…

他从孩提时期就可以充分理解并且灵活运用。

这也正是时至今日,他仍旧能够依靠这项老祖宗传下来的独门技艺,在江湖之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之一。

当时,他只用了不到2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利索地收拾好屋内一切能够证明他真实身份的物件儿,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之后,又从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一条手指粗细的登山绳。

在柳瞎子的手下还在车里聊天打屁、计划着是勒死他,还是淹死他的时候,他已经从房子后面的山崖的另一边下了山,开着车一溜烟儿地跑路了。

张澎轻松地躺在车厢的**,一边盘算着回老家祭祖之后要去哪个城市潇洒个一年半载,一边想象着柳瞎子如果知道自己在他儿子身上做的那些手脚而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禁笑出了声。

“滴滴滴。”

一阵急促的警报声不合时宜地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打开手机,冷笑着,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笃定,点开控制监视器的app。

视频之中,几个黑衣人正狗狗祟祟在他的家里翻找着什么。

“切~

小辣鸡!”

张澎看着手机屏幕上被分割出来的7个分屏,里面显示的是7个一模一样格局的房间。

而且,每个房间里面,都站满了黑衣人。

张澎不禁冷哼。

浴缸里的钱,早已经存进了银行。

每个房间里,都不会留下能够关联到自己信息的任何线索。

张澎轻蔑地冷笑着,“就这?”

接着,他点开了一个“自动运行”的按键,眼中满是戏谑。

随着突然播放的超大声阴森恐怖的音乐,所有窗帘自动开关、甚至灯光都开始不停地闪烁。

张澎满意地看着黑衣人们被吓到屁滚尿流、狼狈不堪的样子,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在他前几天晚上睡觉的那间房间的门口,走进来了一个小老头。

他自然认得这个人。

因为没有他,就不会有月圆之夜缝尸的破事!

更加不会有放弃了辛苦建立起来的“7窝王国”而落跑的窘迫境地。

“柳瞎子。”

张澎恨恨地从齿间挤出这三个字,握紧了拳头。

那些黑衣人们见到柳瞎子进来,马上恭敬地垂手立在一边。

“不用找了,人早就跑了!

一帮吃白饭的废物!”

他先是呵斥了黑衣人几句,接着转头对着摄像头的位置笑着说道,

“小混蛋,很不错,好好活着!

我们,迟早还会再见面的。”

一股寒意突然从张澎的后背爬上来,冰冷刺骨的感觉使得他打了一个激灵。

他马上将手机关机,努力使得自己镇定下来。

张澎今年二十有五,虽说出生在一个古老且神秘的二皮匠家庭,但是除却必要遵守的几条家族的铁规不容亵渎之外,他活得还是比较随性且洒脱的了。

不过,张澎知道,自己这次可能是闯下了大祸。

虽说黑吃黑这种事他以前也见过不少,不过,能够让他一个“老江湖”感到害怕的,这柳瞎子,还真的是第一人。

先不说张澎自己为了钱财破了家族“月圆之时,不得补尸”的禁忌。

就单说这柳瞎子不仅对二皮匠知之甚多,而是能够仅在几个小时之内,将张澎的7个藏身之处全部找到,就不是一般的土财主可以做到的。

特别是张澎救活了他本就应该凉透了的儿子。

死而复生,这样天大且荒诞的秘密,他又怎么会放心让一个活人保守。

况且,这柳瞎子还不知道张澎不仅破坏了他为儿子精心准备的可以长生不老的“玄火体”,而且单方面破坏合同,给他儿子签订了一个可以在关键时刻保住张澎小命的“八死”的冥逝契约。

可就算是这样,柳瞎子今日却仍旧对他赶尽杀绝。

可见,柳瞎子从找到他的那时起,杀他的这个想法,就已经产生了。

想到这里,张澎突然后怕!

“真的不应该贪财!”

他悔恨莫及。

“这样看来,桐城,暂时是回不去了。

没想到我澎爷年纪轻轻,就要四处漂流啦!”

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虽然话说得有些丧气,但是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焦虑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一种钻心得疼痛猛地从他的后背处袭来,他只觉得脊椎骨发出了一连串“咔嚓”的声响,接着脊髓开始如烈火燃烧。

张澎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烤焦了,只能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很快,他的皮肤表面又极快地爬上了一层冰霜。

这突如其来的冰火两重天让张澎很是受用,身上的疼痛骤然缓和。

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发现那原本在掌心出现的细微黑线,已经有加粗的现象。

他的心不由得慌起来,要知道,他的这种忽热忽冷的症状,与爷爷和二叔当年所中的诅咒发作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了!

他咽了口口水,努力地使得自己镇定下来。

“不论是不是那种诅咒,怎样也要回老家一趟了!

也许,还会找到什么一些有用的线索。”

张澎不知道,这诅咒究竟是出自柳瞎子之手,还是另有其人。

不过,自己家族三代已经有两代人折在这上面了,自己怎样也不能重蹈覆辙!

不然,下到地府,一定会被二叔嘲笑的吧?

“大哥,你说,那小子会在这辆火车上么?”

“我怎么知道!

陈师爷说有可能,那就是有可能,我们就要找!”

“大哥,你说,那陈师爷看着也不大啊,怎么一天天老气横秋的?

而且柳爷怎么什么都听他的?”

张澎本来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突然远远地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开始,他只是单纯觉得说话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但是听着听着,张澎就感觉不对劲儿了!

他们口中的柳爷,似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的柳瞎子。

那么,说话的这两人,很有可能就是昨天半夜坐在山下黑色轿车里面的那几个人了!

“竟然追得这样快!”

张澎拉开包厢的门,向着四周张望了一下。

现在是出行的淡季,所以,这辆向着偏远小城行驶着的火车上,冷冷清清。

走廊上,就更加没有一个人影。

张澎屏气凝神去听,那两人说话的声音似乎离得自己又近了些。

“我就说今年犯太岁,看看接的都是些什么活儿?

等我抓到那小子,一定把他淹死在那个大水池子里!”

张澎咽了口口水,心说,“与其和这些不明人数的敌人对战,暴露自己的位置,倒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更为妥帖!”

他拉开窗子,一股夹杂着松针味道的寒风猛烈地吹击在脸上。

接着,他双手抓住窗子上方的边缘,将自己的身体**出窗外,然后瞅准了一块略微平整的泥坑处就跳了下去。

他的身体在泥坑里打了几个滚儿,然后极迅速地躲到了一片一人多高的小松树林里。

与此同时,火车尾呼啸而过。

“小辣鸡!

抓我?

也配?

也不打听打听,澎爷我可是属泥鳅的!”

他揉了揉自己因为刚刚跳下来而轻微扭伤的脚,点燃一根烟。

拉开自己的裤子,准备滋养一下与他如此有缘的小树林。

“兄弟,有火么?”

一个年轻且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站在了他的身边。

“有,在我左边裤兜里,我现在不方便,兄弟自己拿一下吧!”

张澎侧了侧身体,感觉到自己的左边裤兜一沉。

一种诡异感突然从内心深处升起,张澎大叫一声,跳到了一边。

偌大一片树林,只有他一个人!

他愕然了。

荒山野岭,那个人哪里去了?

还是说,刚刚自己身边的,真的是个人吗?

倘若,真的是人,为什么自己没有一丝察觉?

要知道,他裸耳可以听到大约100米内所有声音!

而且,刚刚他分明听到,也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是有个人的!

那个人,是怎么凭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的?

又是怎么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的?

第一次,张澎开始怀疑自己“顺风耳”的能力。

裤兜里,空空如也。

那兜里的打火机,早已不翼而飞!

所以,刚刚的那个人,果然还是真实存在的吧!

张澎马上将后背贴到一棵足有一人粗的大树根上去,调整呼吸,竖起耳朵。

风吹树枝的沙沙声、鸟鸣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远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啃咬木头的声音,他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唯独,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

“妈的,见鬼了?”

张澎警觉地四处去看,身边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是月圆之夜,补尸的后遗症?

可是这大白天见鬼,也太邪性了吧?

难道是脑震**?”

他慢慢放松下来,接着扭动着因为紧张而略有些僵硬的脖子。

突然,就在他仰头看向树冠的一瞬间,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突然松开倒挂着树枝的腿,从头顶滑落下来!

张澎一句“卧槽”都没来得及出口,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