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女人心海底针

七月二十日,凌峰召唤了何赞臣进行审讯,看来他决定着手何赞臣谋杀案。他说胡万民已经无罪释放,何赞臣至今还没有招出另一个刘家同谋者。

当凌峰告诉他刘天辰已经被害时,何赞臣忽然一口咬定,将钥匙交给他并告诉他去谋杀我们的人就是刘天辰,凌风感到不解,问他和刘天辰什么时候认识的,何赞臣说他们从去年就在俱乐部碰到,后来也不断联系。

刘天辰曾经借过他几万块钱,一直也未还,最后商定协助自己去杀人。

凌峰说他对刘天辰审问的时候,刘天辰根本说不认识他,况且何赞臣曾说自己是做个游戏,随即杀人,那么请一个人帮忙去随即杀人,这个理由实在靠不住,何赞臣对此不置一词,依旧只求凌峰将自己定罪,要求独自承担所有责任。

何赞臣在刘天辰生前一口咬定刘家人没有和他串通杀人,刘天辰死后却咬定同谋者就是刘天辰,这样的口供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如果是刘天辰向他借几万块钱,那么在刘天辰生前直接将刘天辰供出来,不仅能减轻自己的罪行,还能向刘天辰要回几万元的借款,对自己十分有利。

而何赞臣为什么要利用一个死人翻供?凌峰要求何赞臣出示当时借款的欠条,何赞臣说当时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写欠条,几万元的借款,况且双方也不是非常熟识,不写欠条实在不妥,凌峰断定何赞臣说谎,想必从他身上获得线索,已经是徒劳。

按理来说,和何赞臣串通的人只剩下刘涛辰一个。可凌峰却决定再次对俱乐部进行调查。

何赞臣的诡计实在让人头疼,刘天辰已经被害,死无对证。不过他在很明显的包庇同谋,这一点凌峰深信不疑。

刘浩辰的情绪渐渐稳定,每天他都定时去看被关押的韩若霜,简单聊聊或者是送点从外面买回来的好吃的,陶瓷店他也经常去,不过我想他也无心照顾生意,而是想找刘涛辰。

刘涛辰自从获得批准回家之后,每天白天在警方的监视下回到陶瓷店,晚上偶尔在家住。凌峰对他们的询问渐渐减少,我想凌峰指认凶手的推理不久就会公布于世。

苏阳这几天一直持续着自从案件发生以来的低迷情绪,之前我认为她只是单纯的害怕和担忧,而此时我已经搞不懂她是同情刘天辰的死,还是对韩若霜刘涛辰的被捕感到遗憾。

总之她跟我说话越来越少,只是频繁的赶往医院,去看望住院的徐子豪。

而对于我来说,深夜后院的不速之客,制造的血水,被移动的遗像,所有这些积累的疑点几欲将我有限容量的脑袋撑爆。还有刘家老大老二的悬案,不知道这次凌峰是否会接手。

如果杀害刘天辰的凶手找到,也只能定他一项罪,那么所有的秘密都会随着他的被抓而隐藏起来,我感到异常的焦躁。

李医生对我依旧是往常的客气,工作之余常邀请我来喝茶,自从他知道和我碰过几次面,知道我的名字之后,便着实对我照顾有加,前些日子找他化验的血水,他也是直接帮我找到问题的关键,想必别的人找他办事可能就没这么顺利。

原因我不知晓,我也从未问过他对我为何如此的好,唯一我能猜测的原因就是他以前是法医,然后转到骨科,新环境熟识的人少,他也想多交朋友,再说和他打交道已经数次,想必他把我当成朋友已不是难事。

总之,我认为李医生技术精湛,最重要的是有一颗正义善良的心,我并不想刻意猜疑他的意图。

安静的过了几天,七月二十三日晚上,我早早睡下,明天是刘天辰死后的第七天,换句话说,也就是回魂日,我想去他墓地跟他说说话。

七月二十四日,天气阴沉,看样子要下雨,我带上雨伞,独自前往刘天辰的墓地,刘天辰的墓地在一片开阔的田地,当我到达时,天上开始飘起零星的小雨,夏天这种雨实在少见,我拣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撑起了伞。

刘天辰的新墓新培了土,整个轮廓变得更大,墓碑上贴着他的照片,依旧是那种桀骜不驯的表情,感觉中,他似乎从未离去。他的墓靠近大哥二哥的,刘家两年之内死了三个兄弟,不免让人唏嘘,老大老二的死至今还未侦破,我想这一次上天一定会还给你们公道。

我听刘浩辰说,当年的情形是,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悲痛之余更有着镇定,他觉得凶手一定是外边的人作案,而当四哥刘天辰被害,他才清晰的感知到,是自己家的人对四哥下手。这样的结局,他万不能接受。

雨一直下,细密而急速,远处形成一片薄薄的迷雾,雨水打在伞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我点上一根烟,放在刘天辰的墓碑上,重新点了一根,放在自己嘴里。我想和他好好谈谈。

“今天,你要回来,我想陪陪你。”雨水拍打着墓碑上的香烟,烟头熄灭,我重新给他点上。

“你死的太突然,浩辰接受不了现实,很遗憾也很庆幸的告诉你,凶手已经被凌警官锁定,是你大嫂或者你的三哥,亦或是他们两个。”

“你一定很意外,不过从搬家的第二天。我已经看出你情绪不好,但原谅我没有及时问你缘故。”我不觉眼睛已经湿润。”对不起,原谅我对你的猜忌,你也一定对我猜忌过吧。你没有错,错的是凶狠无情的凶手。”

“我来不及和你交谈更多,因为你的脾气,我甚至来不及和你和浩辰一起出去玩一趟。有生再也不能和浩辰做兄弟,你也会感到遗憾吧。”

“我不懂,即便是你脾气不好,又麻烦,但也不至于用死来谢罪。我只想知道他们为何要杀了你?”

“正如凌警官所说,你是一个好人。”眼泪随即掉落,我点上第二支烟,双手不住颤抖。

墓碑静静矗立,开始有了一丝风,墓碑上的香烟滚了两下,掉落再地,我重新点烟一支香烟,放上去。

“原谅我,没有在你墓中放上香烟,那边应该没有香烟吧。”

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烟灰落在我的身上,我来不及清理,雨开始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猛烈的拍击着雨伞,土地上飘来泥土的气息,渐渐,回忆山呼海啸涌向脑海,我渐渐回忆起,搬家第一天,我去帮韩若霜搬东西,刘天辰过来对我说,凌警官找我有事,临走时,我看到韩若霜从衣服中不小心掉落了一包东西,刘天辰捡起来问这是什么东西。

我扔掉雨伞,嚯的一声站起来,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

“天辰,你回来了吗?”

“石青然,”隐约听到后方有人叫我。

我起身转过头,凌峰打着伞站在我身后。

“怎么不打伞呢?”凌峰走过去,捡起雨伞递给我。

“凌警官,你怎么来了,不是在调查俱乐部的事情吗?”我接过雨伞问凌峰。

“你都来了,我更应该来了。”凌峰抽了口烟,望着远处苍茫的雨景,”俱乐部又发现新的情况,我们忽略了一个方向。”

“什么方向?”

“我们只考虑到去俱乐部消费的人,而……”

“你是说工作人员?”我打断了凌峰的话,猜测到。

“对,俱乐部老板向我透露,他经常在俱乐部到处转悠,如果一个客人常来,他也就能轻易记住这个人的长相,他说没发现刘涛辰和何赞臣有关系,在何赞臣去俱乐部这段时间内,韩若霜曾在俱乐部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工作了一个月。”

“不是韩若霜知道何赞臣经常去俱乐部,而刻意去工作?”

“不,韩若霜先去工作。”

“那就是偶遇。”

“算是,老板告诉我,韩若霜只在俱乐部工作了两个月就辞职了,重要的是他说他曾经看到过韩若霜和何赞臣有交往。”

“不是吧?”

“完全有可能,韩若霜是单身,而何赞臣也是单身,我已经说过,我要考虑所有的可能,何赞臣刚到新地方,必定要派遣内心的苦闷,他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当然娱乐在他心里是至上的,那么同样,寻觅感情归宿也是他的必需。”

“可是……韩若霜四十岁,而何赞臣最多三十岁,两个人……”我感到难以启齿。

“依旧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我们排除何赞臣和刘天辰的关系后,至少韩若霜和何赞臣的有交往的可能性就上升了。”凌峰一字一板,脸上写满严肃的表情。

“很可笑的是,老板是我们问什么说什么,如果他能早点透露出这点消息,我们办案就顺利多了。”凌峰苦笑着。

“可那次我和苏阳跟何赞臣邻居三叔聊天的时候,三叔说何赞臣很自闭,不喜欢跟人交往。”

凌峰笑笑说,“一个人可以有简单的动作,但一个人脑中的思维却是无限延伸的,你永远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就如同我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何赞臣隐藏的真深,那么何赞臣谋杀案已经很清晰了,同谋者就是韩若霜了。”

“可以这么说,两个男人,一个帮助另一个杀人,多半是作为利益的偿还。我对何赞臣已经审问过许多次,如果是刘涛辰想杀你们,而找到何赞臣的话,在我如此反复苛刻的盘问下,何赞臣极有可能不再缄口,而将刘涛辰供出来,毕竟主谋是刘涛辰,自己只是帮凶,获刑也不会太重。何赞臣之所以如此铁齿的说谋杀者只有自己,只有可能是爱情在作祟。这么多天的观察和调查,我相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太可笑了,何赞臣会蠢到这种地步?韩若霜现在已经被押,如果不领他的人情,他就惨了。”我说。

“那这就是何赞臣自身问题了,要明白他是一个特别在意外人看法和极度自卑的人,我想韩若霜不认他人情的话,他也只有独自承担。”凌峰苦笑着。

“凌警官,那下一步怎么办?”我问。

“我会去调查韩若霜这个人所有的信息。”凌峰竖起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很认真的说。

“我是说,刘天辰的案子。”我故意试探凌峰。

“刘天辰的案子我准备明天结。”凌峰回答说。

“为什么不是今天,你不感觉很有意义吗?再说你已经掌握了证据,早点解开对刘家人有个交代。”

“我最近正在超市做一个分析,已经三天了,我想我会得出一个结论,这也是帮助我解开最后一个谜团的关键,请耐心等待。”凌峰说。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刘浩辰,我想他不能再受打击了。”我担忧地说。

“很抱歉,”凌峰转过头看着刘天辰的墓碑,把烟放在嘴上淡淡的说道,“有人顾及过他的感受吗?”

雨水拍打着刘天辰的墓碑,溅起一阵阵水花,我凌峰相对无言,静静听着雨声。

“刘涛辰从陶瓷店回来了,看来他也不准备再申请回去了。”凌峰悠悠的说。

“是吗?您倒是挺仁慈,你就不怕他自杀?”我问。

凌峰笑了笑说,“他不会,在这个关头,他回家,一定有他的目的。”

“他自感逃路已尽了吗?”

“是这样,因为凶手就是他,韩若霜是同谋!”凌峰一字一板的说,吐出一圈烟雾。

“果然是又是同谋!凌警官,我刚才想到一件事。”

“什么?”

“搬家第一天,你找我,那时候我正在韩若霜的房间替他搬东西,是刘天辰过来叫我,我走的时候,看见韩若霜从衣服里掉了一包东西,刘天辰把他捡起来,我当时只是认为是韩若霜的私人物品,并没有在意,可我现在才明白,那应该就是风干雪菊。”

“你是说韩若霜发现自己制造血水的事实,被刘天辰发现,韩若霜才动手杀人的吗?”

“应该是。”我回答道。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如果刘天辰发现韩若霜制造血水,恐吓大家,那么一定会怀疑诸多案件和他有关,但我总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刘天辰的死更像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凌峰凝神思考。

“你通过什么判断?”

“从刘家老大老二的死,我总觉得他们换了一种动机杀了刘天辰。”

从凌峰锐利的眼神中,我能看到他坚定的自信。

“今天刘天辰就要回来了,让他好好再看看他五弟吧。如今唯独刘浩辰是他能信赖的人。”凌峰凝视着刘天辰的照片,悠悠说道。

“是啊,看看他的五弟,我想他也能安心的走了。”

凌峰转身往前走,走了几步转过身看着远方苍茫的天际。

“他会安心的,走吧。”

凌峰说完,快步往前走去。

从墓地回来,碰到刚从医院看望徐子豪回来的苏阳,她并没看到我凌峰,径直朝警局走去,看起来心情很好。

“苏阳。”我叫住了她。

“石头,凌警官。”她停住脚步。脸上挂着笑容。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我问她。

“李医生告诉我,徐子豪的马上就要出院了。我们三个很快就要重聚了。”

“哦,是吗?挺久了。最近我都忘记去看他了。”我骚骚头皮说。

“凌警官,你和石头去哪里了?”苏阳问凌峰。

“我们去刘天辰的墓上坐了一会。”凌峰说,“李医生说徐子豪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嗯,李医生虽然是法医出身,可骨科上的经验也很丰富,要不怎么说这么快就好了呢,不过他的案件,还是处于调查中,很可惜不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结果。”

苏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怎么了?”凌峰不解的问。

“没什么,我只是又想起凶杀案。”苏阳低声说道。

“宅子我们已经封锁了,凶手我们也已经控制,你不用在害怕了。”凌峰宽慰着苏阳。

“那凶手到底是谁?!”苏阳问道,语气中带着迫切知道结果的欲望。

“韩若霜和刘涛辰!”

“两个人?同谋?为什么不是刘涛辰?只有他才有那么大的力气勒死刘天辰。”苏阳显得惊慌失措。似乎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直接作案的当然是刘涛辰,韩若霜则是帮助刘涛辰杀人,从法律上讲,韩若霜也是杀人凶手。”凌峰说。

“那……同谋……者会判死刑吗?”苏阳看着表情严肃的凌峰,开始结巴。

“法官自有判断,重要的是,我希望我能顺势将刘家老大老二的悬案破了,我觉得凶手和那两起命案有关。”

苏阳呆呆的愣住,像一个刚被指认为凶手的罪犯。

“你不要担心,案件与你无关,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凌峰快步走向警局,他忽然记起什么事情,扭头说,“明天上午九点,记得来审讯室。”他说完快步离去。

“好的,凌警官。”我朝他的背影回答道。

苏阳依旧站在原地,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凌峰离去的身影,许久不动。

“苏阳,你怎么了?”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肩膀晃动的很厉害。

“没……没什么。”她缓缓低下头,乌黑的眸子飘忽不定。

从何赞臣拆掉我们房间的开关开始,苏阳便不让我报警,之后一直到现在,她的情绪几乎都处于低迷状态,好像有什么心事。原以为她只是害怕,但现在我认为,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你到底怎么了?”我望着她游移不定的眼神。

“刘家已经完全覆灭了,我的初衷也完全崩溃。”她幽幽说道,眼中透露出深深的失望。

“你的初衷,不是我们一起盼望尽早找到凶手的初衷吗?”我疑惑不解的说。

“不,石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们不是瓦解这个家庭,不是怀疑这个家庭,他们已经如此凄惨,我们要做的,就是为他们做事,保护每一个人不再受到任何伤害。”苏阳无助的喊道。

“我实在,无法对你的本意表示赞同,凌警官已经锁定韩若霜和刘涛辰就是凶手,并且已经开始着手处理老大老二的命案,说不定他们也是杀害老大老二的凶手,那么,我们根本没有必要保护他们,而相反,我们要揭发他们,让他们为别人的死付出代价。”想到刘浩辰痛苦的情形,我情绪开始激动。

“不,一切愿望都破灭了,他们都会死,我们失败了。”苏阳绝望的叫道,捂着脸连连后退。

“苏阳,你镇定一点!”我晃着她的柔弱的肩膀。

“不,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懂!”苏阳挣脱我的手臂,朝警局跑去。

她的意思我懂,我明白是我们的到来,导致刘家凶案频繁,原本不完整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我是不是错了?

但,一个人即便已经很凄惨,但他就有理由剥夺别人的生命吗?

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也猜不懂。

我更期待明天凌峰的终极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