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九回 木丁香树
司马冲抱拳道:“在下木丁香,见到此山峰顶树大如伞盖,心有所感,想要上山一观。”
一名身形娇小,头梳双髻,耳坠银环的女子柳眉一竖:“不行!便是奉了令上山寻人、办事,也得先经过通禀。有人答应了,你才能上来。现在平白无事你就大咧咧地就往上闯,成什么体统?”
司马冲皱了皱眉道:“在下虽然是新进弟子,但是门规条例也读得清楚,并没有哪一条说‘灵秀山进不得’,师姐莫非有意为难?”
女子杏眼一瞪冷笑道:“哼,每次有新弟子来,师兄总爱玩这套。不知道你是自告奋勇,还是‘众望所归’?”说话间手一扬,一块写着‘关玉燕’的金色铭牌被她掷出,漂浮在身前,一个十几丈方圆的虚幻擂台就此出现,将三人笼罩其中。
这是什么法术?司马冲有些疑惑。此时,另外一名女子脚下一点,已经跃出了擂台范围。关玉燕冷声道:“切磋阵法都没见过么?你若是现在要离去,我还可以放你一马。要不然,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司马冲沉默了一下道:“师姐的意思是说,在下要上山,必须要先打败你?”
关玉燕见到司马冲居然一本正经地开口问,忍不住带了一丝嘲讽道:“是啊,是啊。把我赶出场外,逼我认输,或者抢下我的铭牌都可以。”她显然不将化神初期的司马冲放在眼里。她可是化神期顶峰了。
司马冲皱了皱眉道:“这……会不会违反门规。门派条例一十三条:‘弟子之间不允许私斗……’”
关玉燕一摆手:“切磋又不是私斗。你到底打不打?”
司马冲沉默。自己疗伤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大打出手实在不好。但是若不出手,现在又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唯有尽量不伤此女。想到这,司马冲朝关玉燕拱了拱手道:“那师弟就得罪了。实在,实在是迫不得已。”说着,将自己的铭牌也取了出来,挂在腰上。
关玉燕有些不耐道:“输入法力!激活切磋阵法!”
司马冲愣了一愣,顿时又往自己的铭牌注入法力,一道白光闪过。虚幻擂台顿时又凝实了几分,擂台外也出现了两层光幕,一白一金。“嗖!”当擂台外亮起光幕,一条金晃晃的绳索也如同毒蛇一般朝司马冲激射而来。捆仙索。关玉燕出手了。
司马冲手中灵光一闪,几张符箓在手,猛然朝前一撒。“砰!砰!砰!”三只符灵幻化而出,不过不等它们有所反应,那捆仙索已经一下将它们捆了个结实。司马冲则脚下一点,飞快倒退。同时一拍储物袋,盘龙棍在手。
关玉燕也同样祭出了法宝,她的法宝是百余把寒光闪闪的小剑,如同游鱼一般在她身体周围穿梭不定。这些小剑外形一模一样,气息也一般无二,看来是一整套法宝。司马冲还从未见过如此庞大数量的法宝套件。只见关玉燕两手一掐诀,口中轻喝一声:“去!”
“嗖!嗖!嗖!”漫天的剑光轻轻一颤,猛然朝司马冲席卷而去。司马冲不敢托大,立刻浑身金光一涨,将金刚身激发到了极致,同时有将手中的盘龙棍舞成风车一般。
“当。当当当当!”密集的撞击声响成一片,如同雨打芭蕉,不给人一丝的喘息之机。只是半盏茶时间,司马冲便露出了凝重之色。他感觉自己就是被无数的小锤不断敲击的钉子,一下一下,只怕总有一下会将他敲进地里。
他心中暗自凛然,自己虽然是大成期,但是现在却只有化神的法力,到底还是太小看了这些大门派的修士了。此时僵局已成,除了硬抗之外,也别无他法了。平心而论,若是他现在是真正的化神期,只怕早已经落败了。
司马冲却不知,关玉燕此时也同样是诧异非常。她这看来是指挥法宝全力攻击,实际是在施展剑招‘万剑穿身’。这套法宝也是专门为了这一招而炼制的。寻常的那些修士一遇见这招不出一时半刻就要落败,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她发招之前远远躲开。
但是眼前这明显是新入门的小子,不仅硬抗她绝招这么久不落败,而且进退有度,神色平静,这已经将许多的师兄都比下去了。关玉燕一时也忘了是在切磋,立刻放开全力。顿时,漫天的小剑灵光一涨,速度陡然一增,一把把都拖出了长长的剑芒。
司马冲心中顿时苦笑。他空有一身的本事,此时被密集的剑雨压着,也就勉强维持一口法力不断,如何再施展别的手段?而且,他手中的盘龙棍品质以沉、厚为主,对方的小剑却是轻灵、薄快,僵持下去,他还是要落败。难道要动用魔纹、仙宝?
“砰,砰。”两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司马冲手中的盘龙棍头尾两截断裂掉在地。而中间一截同样是伤痕累累,司马冲索性两手一扭,将盘龙棍扭断,一手抓着一截,尤自在左至右挡。不过剑光如此地多而密集,两根短棒如此挡得下,只是眨眼之间,他身上的新弟子服就被割开了一道道豁口。
关玉燕眉头轻轻一皱,不知为何,看着剑光之中那个神情淡漠的男子,关玉燕心中隐隐有些不忍。当即法诀一收,漫天的小剑顿时飞回了她身边。关玉燕低声道:“你……你的法宝不济。”她本想说‘你输了’但是话到嘴边却成了另外一句。
司马冲看了看手中的两截短棒,点了点头道:“我明天再来。”说完,拾起地上的两截铁棍,朝关玉燕施了一礼,转身便走。
关玉燕连忙道:“等……等等!”
司马冲皱了皱眉,终于转过身道:“是。我糊涂了,师姐手下留情。我竟然忘了认输。我输了。”
关玉燕摇了摇头道:“你……你上山顶干什么去?”
司马冲沉默一下道:“山顶有株木丁香。”
关玉燕愣了一下道:“你真的只是想去看看那树?”
司马冲点了点头。
关玉燕转头道:“闵师姐,不如……”她的话没说下去,因为旁边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不知何时,此地只剩她和司马冲两个了。
闵无双此时正跺在远处轻笑。想不到。师妹平日见谁都是油盐不进的模样,居然也会有心软的时候。她看到关玉燕收回了法宝就知道,这一次这小子擅闯灵秀山肯定是不必处罚了,说不定还会让他上山去,她这师姐就不留在原地碍眼了。
关玉燕咬了咬嘴唇道:“你若是只想去看看那棵树,我便让……陪你上去好了。”
司马冲愣了。这女人一出现就像只母老虎,几时这么好说话了?不过既然能上去,他自然乐得,当即施礼道:“多谢师姐。”
关玉燕皱了皱眉:“刚才刀剑如雨不见你服软,怎么说起话来如此多礼?”
司马冲笑了笑道:“是。”这次果然不施礼了。
二人一前一后往山道上走。沿途所遇之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清一色的女子。她们看到司马冲立刻露出了异样的神色,不过一看司马冲身后的关玉燕立刻又露出了恍然。
“咦?关师姐。这一位师弟是谁差来的,怎么烦得你亲自送他?”行至一处,突然有人好奇地开口问道。看样子和关玉燕颇为相熟。
关玉燕面上一红,不答反问:“柳师妹这是去哪里?”
女子笑了笑道:“日前风师叔吩咐我,寻个控火比较好的新入门弟子去给她看炉子。我刚刚问大师兄要了名帖,这正要去挑人。”
关玉燕笑道:“哦?那你要赶紧了。听说吴师伯也要个会火的给他打下手。”
女子一听,连忙道:“有这事?那不说了,我还是快些的好。”说完,一阵风一般朝山下奔去。
又行了一阵,司马冲开口道:“师姐。寻常时节要上此山很难么?”一路之上,他是半个男子都没见到。不禁有些心忧起来。
关玉燕点了点头道:“当然。我们女子家的地方,哪里能让你们这些大男人进进出出的。”
司马冲沉默了一下道:“我若是呆在山上不下去,不知道师叔师伯会不会来赶我?”
关玉燕笑道:“师叔师伯哪里管这些琐事。”说了这一句,关玉燕突然反应过来,停下了脚步瞪着司马冲道:“你要在山上常住!?”
司马冲摇了摇头。快走了几步,巨大的木丁香树便出现在眼前了。褐色的树干乍一看仿佛是一面斑驳的土墙。到了此地才发现它是如此之大。枝叶如同一片绿云,把整个山顶都覆盖了进去。绿色的叶片间,有金黄色的木丁香花。
山风一来,整座山峰都能听到“沙拉沙拉”的叶子响声。然后,金黄色的花瓣和枯黄的叶子纷纷扬扬地落下。那‘沙拉沙拉’的声响此时听来,仿佛是对山风欢迎,又像是对落叶的欢送。
司马冲微微闭起了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带着微香,还有一股淡淡的暖意。上一次解禁残余的一点苦痛也随着香气吸入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这木丁香对他确实有用。
关玉燕这时候也走了上来叹道:“不错吧。其实我刚入门那一阵也很喜欢跑上来。”她话才说完,突然‘嗖’地一声,一把插着金页的金色小剑从下方飞射而来,飞到了她手里。有人给她飞剑传书了。
关玉燕皱着眉把金页看完,口中迟疑道:“木丁香。我有事要走了。你……”
司马冲没有回头。只是出口打断道:“我想独自一人在此间坐一阵,不知道行不行?”
关玉燕只好离去。临时还叮嘱道:“虽然不是绝对禁止男子上灵秀峰,你留下来总是不妥当。看好了赶紧下山去,知道没有?”
司马冲依然没有回头。等关玉燕一走,立刻一团黑光从他身上闪出,化做了一个金盔金甲的卫士,如同一杆标枪般站立在了司马冲身后。司马冲盘膝坐下,二目微合,口中吩咐道:“你不要站在此处。除非有人真要害我性命,否则不要现身。”
“是。”金甲卫士一声应命。双目之中绿光一闪,化成黑烟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司马冲这在灵秀峰上一坐就是半月。期间他也尝试将木丁香的枝条移植进山河社稷图,但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他不知道是不是与此地的水土有关,或者此株是异种,但是无法移植,也只能安静地在树下打坐了。幸亏这山顶人来的并不多,他也未被打扰。
这一日。司马冲刚做完了今天的功课,便听得山下有响动。紧接着一人从下面走了上来。却是关玉燕。她总算是把手上的事情忙完,但是从闵师姐那里却没有听说木丁香下来,她便火急火燎地赶了上来。以前可从未有男子在灵秀山逗留这么久。
“木丁香!你怎么还在这!”见到司马冲好好地在打坐,山道上设置的小禁制只有她一人经过气息,关玉燕松了口气,至少这小子没有跑下去。
司马冲闻言回过头笑道:“师姐。你回来了。”
关玉燕笑道:“是。当真好忙……”说了一句,立刻又猛然摇头道:“不对!你怎么还在这里?”
司马冲抬头看了看头顶如同绿色海洋的绿叶道:“我喜欢这里。我要留下来。”
关玉燕一愣,随即斩钉截铁道:“不行!”她话音才落。刷!只见一层白色一闪,一个虚幻的擂台出现。
司马冲将一根八尺来长的铁棍抓在了手里淡笑道:“师姐。老规矩。”这是他用盘龙棍为胚子,融进了手里所有低阶金属矿石得到的铁棍。虽然品阶依然不高,这分量可是增加了十倍不止。要知道,天满宫宫殿库房里的精矿可全被他用完了。
关玉燕一瞪眼。怎么。我好心放你上来,现在好,你不下去。她当即也摸出了铭牌激活,口中道:“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