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死要见尸
难民来到军营后,对军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首先将几栋还是完好的大楼腾了出来,用作难民的休息场所。至于其他作战人员则把守住军营唯一的入口,当然也有人在军营内的哨塔内放哨,防止有敌人偷偷越过雷区。
避难所的人们知道军营安全了后,终于能睡个放心觉,不觉放心了不少,抬头看着星空,泪流满面。有的在思念逝去的亲人,有的在感激为他们战斗人,也有为自己而感到兴庆的。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从公园周边带回尸体的小队回来了。
张欣乐走出小门,来到一间装备存放的仓库。
这里以前存放着大量的装备,在战争开始的时候,重武器全都开出去了,只留下一些轻武器。
在仓库的中央,有一盏电灯,微弱的灯光照射着下面一块块的白布。每一块白布下面,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在尸体的两边,站着两排为他们默哀的人们。其余的地方看的不是很清楚,隐约能看到有辆突击车在那停放着。
张欣乐来到白布的边缘,粗略数了一下,说道:“死十二个吗?”
“有个还炸成了碎块,我们只找回一部分。”人群中有人说道。
张欣乐叹了一声,叹道:“每次战斗都会死人的,他们算是运气好的吧,至少尸体还能回来,能入土为安。”
“今晚就埋了吗?”
张欣乐摇头,说道:“不,明天给他们举行葬礼。”
就在这时,汪子凯从门口冲了过来,看着地面上摆放的尸体,停下了脚步,没出声。
张欣乐回头瞧了一眼汪子凯知道他此时的内心,说道:“还请节哀顺变。”
汪子凯来到尸体边缘,问道:“哪个是疯子的。”
沉默,无人回答。
张欣乐有些奇怪,扫视了一眼后,终于有人回答道:“我们没找到他的。”
汪子凯气血上涌,上前抓住那人的衣领,大声吼道:“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不想把他找回来,我知道你们把我们看着侵略者,可是他是为谁而死的?你们好好想想。”
看着激动的汪子凯,张欣乐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只不过脸上没表现出来而已。
汪子凯继续怒道:“如果恨我们直接说,不用假装,我们两个是兄弟,对你们来说,确实是侵略者那边来的,可是你们能不能有点良心,能不能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们现在在为谁而战?想让我兄弟的尸体喂狗,可以,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汪子凯敬你是条汉子。”
一时间,整个仓库内没有一人说话。反倒是他的声音惊动了外面休息的难民,引得一些难民来到了门口,往这边看来。
“对不起,明天我们再去找一下吧。”
汪子凯没说话了,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原本他还以为来这里能看到重伤的林峰,最不济,尸体总有吧?可是来到这里才发现,连一具尸体都是奢求。林峰身上甚至连块布都没带回来,真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
张欣乐看着低着头的这些人,冷冰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打着手电找遍了整个公园,也没找到林峰,可能他还活着吧。”
“还活着?”王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拦住了正要出去的汪子凯。
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只见王彬站在一群难民的前方,拦着汪子凯,脸色有些愧疚。
任何人都知道,当时的情况这么危急,而且王彬和汪子凯看到林峰无力倒下了,然后公园被敌人占领,他们还是驾着突击车直接从陡坡上冲下来才侥幸活下来的。如果说林峰还能活着,他们怎么都不会相信。
“对不起,我是军人,骨子里的信念就是打败一切侵略者,所以对你们很敏感,很怀疑你们是不是奸细,我在这里认个错,以前确实是我的不对,还希望不要让在心上,另外,你兄弟的死,我也有原因,我知道他是为我们而死的,真的很抱歉,还请你不要激动。”
说完,王彬深深对汪子凯鞠躬。整个身子都九十度的夹角了,如果要说还不够的话,只能用下跪了吧。
汪子凯哼了一声,并不领情,从王彬身边绕了过去。难民们自动让开一条道,看着汪子凯离开,然后看向还在继续鞠躬的王彬。
“明天去好好找一下吧,就算炸成碎渣也要给我找回来。”张欣乐冷冷说道。
“有这个必要吗?”人群中忽然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连难民也怒视着那名不知廉耻的家伙。
这话是一个瘦弱男子说出来的,尖嘴猴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瘦弱男子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是说,人都死了,在做这些有用吗?”
确实,人家在帮助他们的时候,他们当做没看到,可在人死之后,才知道要好好正视他,要给他办一场葬礼,有必要吗?
瘦弱男子无意识中乱说的话,却深深刺痛了所有人。
在之前他们很不信任林峰,当他是侵略者,在机械人使用跟踪器找到避难所的时候,他们还怀疑林峰是告密的奸细,而那个时候林峰居然想到的还是保全他们,以张欣乐的生命威胁他们炸毁入口。
他们是怎么对待林峰的,可林峰又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每个人想想都觉得羞愧。别人坦诚相见,自己呢?
蟋蟀的声音响起来了,这样的夜晚很宁静。
最后,张欣乐不得不打破这份宁静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再去搜索一趟。”
说完,她来到一处血迹最多的白布面前,说道:“大军呢?”
“大军的头只剩下半边了,左手还炸断了,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凑回来,就是大姐大你脚下的这个。”
张欣乐看着大军的尸体,没有叹气,也没有哭泣,脸色很冷。
“都去休息吧,明天好好安葬。”说完,张欣乐朝着门外走去。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没出声,也没离开的意思。
张欣乐经过王彬的身边时,小声问道:“为什么当时不把林峰救出来?”
王彬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准确的说,他现在的内心有些痛苦,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信任的同伴,而且从昨天出现到现在,敌人的每一步行动基本都被他预料到了。如此强力的同伴,他居然没能救回来,太失败了。
张欣乐没等他回答,回头出了仓库。
这个时候,王彬依然维持着鞠躬的姿势。
王彬沉默了一会,方才直起腰,看向蒙着白布的尸体,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今夜风有些萧瑟,吹得训练场边的树叶哗哗响动。没有灯光,只有银白月光,依稀可以看清眼前的训练场。
张欣乐坐在训练场中,抬头看着头顶上的星空,久久没动静。
王彬出了仓库后,问了其他人才知道她来了这里。来到训练场边缘,他忽然有种难为张欣乐了。
原本这个年龄段的她,不是正在男朋友的怀里撒娇吗?
王彬站在训练场的边缘静静看着她。就这么静静看着。
在山城市陷入战火中后,张欣乐便四处搜寻幸存者,让原本柔弱的女子,成了山城市难民的大姐大,能走到这一步,不知道她背负了多少重担。作为大姐大,她必须磨练出自己的利爪,让自己的行事作风符合大姐大的风格,每次雷风厉行的作风,也让她渐渐忘却了以前的自己,变成了个新的张欣乐。
这么下去,她会精神分裂成双重人格的。毕竟人的精神承受的压力是有限的。
看了一阵,王彬还是走了过去,轻声说道:“真的很对不起,当时情况太危急了,如果去救他,我们都会没命的。”
张欣乐没有出声。
王彬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很痛苦,把我当你的哥哥吧,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没什么。”原本张欣乐看着星空在流泪的,可为了不让王彬看到,又低着头,悄悄在衣袖上擦掉泪痕,说道:“我是大姐大,这些人需要我来领导。”
“确实,如果这几个月没你的领导,我们早就死了,我们也很感激你,可是你承担的太多了,我怕你受不了。”王彬坐在张欣乐的旁边,抬头看着星空。
今夜的星空很美,在避难所呆久了,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星空。
“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受了。”王彬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说道。
张欣乐站起身来,冷着一张脸朝前走了两步,离王彬远了一点,不让他发现自己眼角流下的泪痕。确定王彬没追过来后,她才说道:“我不需要哭,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明天开始,我们要训练那些人了,要想在这样的环境下活下去,只能武装我们自己。”
说完,她仍然没让王彬说出自己的想法,离开了训练场。
“迟早你会受不了的,发泄出来吧。”王彬在后面依然锲而不舍说道。
可惜他的话并未有一点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