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我们不如做一笔更大的交易
一丈多高的身躯，全金属护甲，狰狞的鬼面上闪动着血红色的目光，双手巨大的铁爪就像是锋利的镰刀，开合之际发出碰撞的火花，就等一靠近，就会跳上郁金香号的甲板！
巨大的恐惧之下，郁金香号上的水兵大乱，有人转身就想逃走，甚至有人想跳进海里。
斯蒂芬提督拔出战刀，砍死了一个转身逃走的水兵，高呼着下令射击。但是那两个黑船上的机甲武士竟同时拎起巨大的装甲盾牌挡在身前，火枪的子弹打在上面根本没用。
黑船相聚三十米，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看到鬼面上狰狞的红芒，以及锋利的铁爪上的寒芒。一个机甲武士一伸手，竟从船舷下面举起了一把一丈长的斩马刀。
顿时，所有的人都面如死灰。
许三宝对斯蒂芬提督大声道：“不要跑！近距离用火枪可以杀死的！打它的头！”
斯蒂芬提督闻言大声喊叫，但是水兵们已经惊恐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危急关头，忽然瞭望塔上有人欣喜地高呼：“大明舰队的援军来了！”
只见黑压压的战舰集群从地平线上出现，巨帆上带有硕大的李字，从东北方乘着南风以极高的速度斜插入战场，对着几里外的倭寇的大舰队万炮齐发。双方舰队猛烈对轰，一瞬间炮口喷出火光将天边都点亮了，一眼望不到边。
许三宝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原来李家的舰队实力竟如此惊人！
相比之下，泉州水师就像是老虎面前的小猫，出不得远门的病汉，也难怪李家看不起勇字营的人。
那黑船立刻舍下了眼前的郁金香号，明轮开始倒转，掉转过船头，转扑向李家的舰队。两个机甲武士也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倒退回舱里。
死里逃生，所有的商船和护卫舰都趁此机会全力逃离了战场，直接离开泉州。尼德兰舰队拖拽着已经无法航行的郁金香号缓缓逃离，直到确认已经安全的一个多时辰之后都还惊魂未定。
“那是什么鬼东西！”斯蒂芬提督将帽子用力丢在甲板上，刚才如果甲板上那两个巨大的金属武士跳到郁金香号上，可以想象将造成多么巨大的杀伤。
“那是机甲。”许三宝想了很久怎么表达，最终直接还是使用了汉语发音，又用英文解释，是用机械的力量来增强人力的铠甲。
这个对于西洋人来说，似乎更容易接受一些。毕竟全身覆盖钢板铠甲的骑士，在欧洲十字军东征的战场上**了一个时代。
“斯蒂芬阁下，我们不如做一笔更大的交易。”
许三宝忽然提高了声调。
“请原谅，现在我已经没有心情和阁下谈生意了。”斯蒂芬愤怒地说，“我要尽快赶到波斯湾，请求商会制裁这帮流氓！我要带着我的黑船回来，狠狠地教训他们！”
“如果是机甲的结构图呢？”
许三宝提高音量，大声问。
斯蒂芬一愣。
许三宝道：“从阁下的反应来看，我认为虽然贵国商会已经有能力建造黑船，但是还没有能力制造机甲。虽然对于海战来说机甲并不是必要的，但是想想看，在陆地上出现这样的对手，冲入你们的城市，会是怎样的情景。”
斯蒂芬陷入沉思，随即说：“阁下刚才说过，那个东西用枪炮是可以打死的。我们使用便携的弗朗机炮，就不用怕这个东西，对不对？”
他这般说，自然是想讨价还价。同时也是想搞清楚成本价值，如果一个弗朗机轻炮就可以轰死一个机甲武士，那么自然没有必要花费巨大的财力在上面。
浑身是伤的大副忽然在一边附和道：“阁下，您有十几年没有回本土了，不知道十年前，曾经有这样的东西在万国武器博览会上展览过。但是此物行走十分笨拙，奔走时极易摔倒，禁不住炮火的攻击，成本又太高，所以没有开发列装的意义。”
斯蒂芬点头，望着许三宝。
许三宝却不为所动，沉声说道：“阁下，您看德川家的机甲，动作缓慢么？博览会的机甲笨拙，是因为没有公开核心技术。不久之前，我们水师与倭寇的一部机甲遭遇，仅仅一部，泉州水师死了一百多精锐步兵。当时弗朗机炮根本没来得及用，虎蹲炮和大抬枪全都用了，还死了一百多人。我们大明有得是士兵，一百多万军户随时可以征召，你们尼德兰有多少士兵可以死？”
斯蒂芬提督和大副顿时都沉默了，尼德兰人显然没那么多。
“你说得对。”斯蒂芬提督目光炯炯，“你有那个鬼东西的结构图？”
许三宝的身份一直对于他来说是个谜，语言限制了他所能进行的了解。许三宝能为他提供朝廷的贡茶，这个并不稀奇。但是如果许三宝能提供机甲兵器的结构图，这就不是普通商人和贵族能做到的了。
“想一想吧，我的朋友。”许三宝见斯蒂芬已经动摇，追问道，“东瀛一直以来对西洋是顺服的，为什么敢公然劫掠泉州？特别是各国的商船都在的情况下，炮轰你们的战舰？”
“你是说，他们背后是有人撑腰的？”斯蒂芬提督咬牙切齿，几乎是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大不列颠！东瀛那个破岛国，没有可以铸造黑船的船坞和工厂！”
许三宝苦笑了起来，这莫非是一次世界大战的开始么？每一次的世界大战，都会有一些国家结成集团。他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错的，但是茉园的订货会上，唯一没有出现的西洋强国，就是大不列颠商会。泉州港里目前唯一没有来过的商船，就是大不列颠商船。
“开个价吧。朋友。”斯蒂芬提督说。
许三宝摇头说：“这不是交易，是盟约，我需要军事援助，需要同样的黑船来对抗德川家的舰队。如果大明水师全军覆没，东瀛舰队就会向西争夺马六甲海峡。后面就是波斯湾。阁下很清楚会怎样。”
斯蒂芬提督咬牙切齿，马六甲是我的！
他花了毕生的心血在远东建立根据地，争取柔佛苏丹的支持，和弗朗机舰队争夺马六甲，根据地就在苏门答腊岛，也就是大明所说的金州。如今胜利在望，要得到这一丝微弱的霸权曙光是多么的不容易。许三宝虽然年幼言轻，但是所说的话正好切中斯蒂芬的要害。
“把这几张图纸先带回去给贵商会的总督阁下思考一下吧，我的朋友。”
许三宝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草稿纸，因为每天都在研究那个机甲结构图，所以经常会有几张草纸带在身上。不过，这几张草纸应该足以讨价还价了。
斯蒂芬提督拿着那几张草纸只是看了几眼，便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许三宝不再多说，拱手告辞。
洋人毕竟是洋人，只可以晓以利害，尽可能利用。希望尼德兰这个奇葩的商人统治的共和国，可以在关键时刻帮上忙吧。
许三宝第三天才回到家里，因为水兵艇把他送上岸的地方依旧一片大乱，大量百姓拖家带口逃离沿岸地区，连个车马都找不到。
泉州城一片狼藉，为了防止居民因为恐慌逃走形成大规模的难民潮，泉州城实行了一天城禁。
倭寇的炮火摧毁了泉州港口几乎所有的炮台，港口沉船无数。虽然李家的舰队及时赶来，但是在和泉州水师内外夹击的情况下，依旧吃了大亏。
泉州水师阵亡两千多人，几乎所有的大舶都被击沉。李家舰队浴血奋战四个时辰，损失了大舰二十四艘，中型战船四十艘，伤亡水手一千五百多人，但是最严重的是李家的次子李成云被杀。
泉州湾内外四个主要港口均遭到不同程度的洗劫，商船无一幸免。
超过三千倭寇涌入街道，发生巷战。临港货仓大量被洗劫焚烧，两个街区以及临近泉州北口的五个渔村被焚毁，百姓死伤过万。
泉州城内外一片愁云惨淡，到处都在摆设灵堂，哀嚎遍野。繁华的商业街被烧成了平地，码头到处摆满了尸体，海湾里漂浮着船舶、货物的碎板，因为尸体来不及打捞，整个内湾都散发着尸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