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因为室友的拖累,我莫名其妙加入了这场三人约饭局,我们一起下了楼,遇到了正在写黑板报的舍管大妈,板报上写着临放假前请大家严于律己不要过于放飞之类的话。

“出去啊?”大妈向我们投来关爱的目光,那目光更多是落在陈灼身上。

陈灼热情地答道:“对啊,我们去吃饭,您也一起来吧!”

大妈笑着摆摆手:“哎呦我才不去,年轻人的局我跟着凑什么热闹,你们好好玩吧。”

“您明明也很年轻啊,让我猜猜看,您还没过三十五吧?”陈灼对着一个明明已经四十六快要奔五的中年女人说着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却依旧把舍管大妈逗得花枝乱颤。我算是知道大妈为什么喜欢他还放他上女生宿舍楼了,他嘴甜啊!这年头嘴甜而不腻的谎话精最得中年妇女的心了!

告别了舍管大妈,我们朝火锅店进发。陈灼一路都在哼着那首送给我的歌,曲调新颖别致,和烂大街的情歌与众不同,不仅哼着歌,他脚底下还跟踩了弹簧一样,走起路来一弹一弹的,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充斥着阳光和轻快,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他到底在亢奋个什么劲儿啊?

火锅店在美院门口二百米内就有一家,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这里人流量巨大,总是会有漂亮的又不怕长胖的女大学生出没,人气一直很不错。我们不想跑远,就选择了这里。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油腻的胖子,单身,最爱撩小姑娘,他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没有一处能让人看得上的地方,唯独只有一个优点,就是看谁美就送谁肉,越美,白送的牛羊肉就越多。

这几乎成了美院女同学们的一个暗斗场所,仿佛只有得到这个胖子老板送的肉,自己的颜值才得到了官方认定。长得比较漂亮的黎嘉微曾经收到过三盘肉,一度引起校内外轰动和讨论,而我只是在想,还好这店没开在北影门口,不然就凭老板这个送法,何愁火锅店倒闭不了。

我们入座以后跟服务员点单,在选择锅底的时候产生了分歧,陈灼偏爱参汤锅,年纪轻轻就养起了生,他说他根本吃不了一滴辣油,一辣就上吐下泻,口味能淡出一只鸟来。

赵呜啦是地道的川妹子,吃辣界的翘楚,无辣不欢,而且她打心眼里歧视不能吃辣的群众,恨不得给那些人嘴里狂塞几把小米辣辣死他们,之后再去他们坟头献上几个用朝天椒扎成的花圈以表鄙视。

我怕他俩纠结起来会让我错过午饭,于是建议道:“很简单啊,要鸳鸯锅,两种口味都可以尝尝,雨露均沾方为正道。”

赵呜啦义正言辞:“NO!吃鸳鸯锅是对火锅极大的不尊重!这跟吃屎有什么分别?”

陈灼说:“人类才是老大,为什么要尊重火锅,火锅应该尊重人类才对。就听纪学姐的吧,开开心心吃东西才是目的。”

赵呜啦看着我和学弟,眼神里浸满了忧郁,你们知道川妹子对一个人失望透顶的时候会说什么吗?她会说:“行了,那就鸳鸯锅吧。”

服务员奉命下去端锅,鸳鸯锅才刚刚摆放好,开了火,胖子老板就飘了过来,说飘是因为他的肚子太大太吸引目光,根本关注不到他有没有脚。他凑近我,整个人都快要趴到桌子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想下锅。“美女,吃火锅来啦?”

我很不习惯:“你不要靠我这么近好吗?”

胖老板肥硕的大脸已经快要挤没了他的眼睛,但还是可以从眯缝眼里看出他色色的笑意:“你要习惯被人靠近,毕竟美好的事物总是格外吸引众人的目光,长相好看的人也不例外,会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

赵呜啦用鼻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句话你应该对她枕头下的瑞士军刀说,问问它是不是赞同。”

自从看了宿舍女生被变态潜入杀害的报道,我就有些操心学校宿舍的治安,舍管大妈虽然嘴上能说,但武力值和灵敏度不佳,我在枕头下放了防身的刀,这才能安然入睡,心里想着要是有人闯入行凶,我也能马上自卫把对方戳死。

“不要吓唬哥哥,自古有句名言,牡丹花下死,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胖老板和赵呜啦对话,可是眼睛却是盯着我,这惹得赵呜啦有点生气,本来鸳鸯锅就已经挑战了她,现在又被忽略颜值,她更加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臭不要脸,一把年纪都快退休的人了,还哥哥妹妹的,这里没有你的妹妹,你一边去。”

当然我也没有给老板好脸色,我直截了当的说:“不用上肉,我们吃素。”这样就避免了他献殷勤,也避免了长相被拿来评判打分。

可是这胖子老板也许是个抖M体质,被骂被甩脸色还是笑嘻嘻地让服务员送上来五盘肉,还发出嗲到令人恶心的声音对我说:“不要吃素,不然怎么长高高啊?店里的肉你免费吃,不够就让服务员再上,吃到吐都可以哈。”

“哈你个大头鬼!”赵呜啦没等我开口就加大言语攻击力度试图撵走老板,“你再不走开我真要吐锅里了!”

胖子老板终于漂移离开,我们开始往火锅里下东西。不得不说,火锅这个东西真的是很让人着迷,众多眼花缭乱的食材从火锅汤料里涮熟捞出,只需要吃下一口,就想为它生为它死为它癫狂一辈子。

陈灼吃了几口就停下来,像是要发表什么感言一样,对我字正腔圆的说:“纪学姐,你知道吗?人其实是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的。”

这话说的,宛如一个智障,我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你大脑漏气了吗?快点吃,用肉堵上。”

他并没有被干扰到,反而继续发表着新奇的言论:“你看,你爱你爸爸也爱你妈妈吧,那自然也可以同时爱上两个男人,只是世俗逼迫大家必须选一个,严格来讲,这不科学。”

即使重口如我也会觉得这个结论太过奔放。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什么缪论!”

赵呜啦将涮好的牛肉放在生菜叶上,又往上洒了一层小米辣,卷起来就塞进了大嘴里,她含糊不清地参与话题反驳道:“学弟,你是不是加入了什么邪教,思念观念咋这么奇葩的?”

“一点也不奇葩。”陈灼用筷子指了指我面前的一盘盘牛羊肉,眨眼笑道,“你更爱吃肥牛,还是肥羊?”

我想了想说:“都爱……”

“学姐你呢?”陈灼又问赵呜啦。

赵呜啦说:“废话!自然是都爱,牛羊猪鸡鸭,黄鳝小蛤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是能吃的,我都喜欢。”

我无奈纠正:“亲,那不是小蛤蟆,是小牛蛙,蛤蟆身上有疙瘩,不能吃。”

“哎呀不要较真,我是为了押韵行不行?”

“可以可以……”

陈灼得到了他满意的回答,愉悦之情都爬上了眉梢,他一拍手:“这就对了,喜欢就吃。都吃掉不就行了!牛肉和羊肉从来都不是竞争对手,是可以共同存在的关系。就像新版人民币和旧版人民币,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样重要!为什么要在它们之间选择,当然是全要啊!对不对?”

我竟无言以对。

赵呜啦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摘下眼镜,擦了擦,顺便向陈灼投过去饱含“你是不是有病”意义的一瞥:“头一回听见有人把劈腿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光明正大,你真是挖墙脚中的推土机!”

“过奖过奖。”

“可是你为什么不早来表白?”赵呜啦也问出了我的疑问。

“之前纪学姐的男朋友潘为得太傻逼了,我们都不喜欢,我也不想跟他竞争,玷污我的身份。但释南不一样,跟他比会比较有干劲。”

他如果把释南当值得挑战的对手那就太不明智了,释南智商的一半都能碾压他,除了被单方面的征服侮辱,陈灼有别的出路吗?我略有些担心地提醒道:“这事要是被释南发现了,后果会不堪设想惨不忍睹,你知道吗?”

“不堪设想,就不要去想;惨不忍睹,就不要去睹。”

不得不说,这个学弟真的是个传销洗脑的绝佳人才。我们的脑子肯定是遭灾了,才会在这听他的长篇大论。

发表奇怪的言论也就罢了,我不走心的随意一听就是,可陈灼还总是不断地朝我放电,那电量都快赶上发电站了,电得我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起,想不忽略都不行。我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小学弟,要么看锅里的,要么看碗里的,你总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能吃!”

陈灼难得不好意思了一回,垂下眼睛搔了搔头,但很快脸颊的红晕褪去,他又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纪学姐,你知道吗?其实我特别喜欢你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泪汪汪的,楚楚可怜,很迷人。你接我新生入学的那天,就是用这样水水的眼睛看着我,叫我的名字,还帮我拉箱子——”

我伸手打断他,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擦了擦眼睛,将眼妆全部擦掉,然后对陈灼说:“并没有什么泪汪汪楚楚可怜的迷人眼睛,我用的是卧蚕笔,化妆化出来的。”

“啊?”

“我是说,你爱上的不是我的眼睛,你爱上的可能是我那根卧蚕笔。不管谁用它化,都会拥有小鹿斑比那样楚楚可怜的眼睛。”

肉眼可见陈灼有一瞬间的懵逼,他说:“可是那天我真的看见你的眼泪了!我以为你当时心情不好,就没敢跟你多说话,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保护你,不会让你哭。”

他这话说得我浑身抖了抖,头一回有男人说要保护我、不会让我哭,这种感觉来得着实有点晚,这种感觉来得姗姗又姗姗,我的心头不知不觉涌起一股热流。不像释南这个嘴巴有毒的家伙,从小到大都不担心我哭,因为他认为我每哭一次都能涨一次教训,而且还能借此排空我脑袋里进的水……

我看着陈灼,犹豫了一番要不要打破少男的幻想,最终还是决定让他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残酷:“其实这真的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我有沙眼,打个哈欠就流泪。接新生那天起太早了,根本没睡饱,才导致我一直打哈欠流眼泪,懂吗?”

陈灼:“……”

他不再说话了,眉下那双单眼皮的眼睛蕴含着一些神伤,明显是真的受到了灵魂震击,他爱上我的理由已经站不住脚,消散到云端了。

学弟的玲珑心就这样被我粉碎,我抬手拨了拨空气刘海,侧头问赵呜啦:“我会不会有点残忍?言情小说里的女主都不这样吧?也许是突然出现这么多麻烦,对我的心智有了一定的影响。”

赵呜啦一本正经的说:“对心智有没有影响不一定,对心性有影响倒是真的。不过你也别太怕解决不了问题让那谁谁失望,因为那谁谁应该也没对你的智力抱什么希望。”

我说:“谁?”

赵呜啦说:“没谁。”

我蹙了蹙眉:“我说的那句‘我不像言情小说的女主角’主要是为了专门让你反驳的。”

赵呜啦耸耸肩:“那抱歉我没抓住重点。”

陈灼深呼吸了一下,重整旗鼓,卷土重来:“纪学姐,就算你的眼睛不是我以为的那样,可我还是对你很心动,现在心还砰砰直跳呢。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呜啦又用她常用的二字口头禅插嘴道:“废话,不跳那是死人!”

“不是普通的跳法,我心里好像有一个加速器!”陈灼抓住我的手就放置在他心口处,想让我感受一下加速器的神奇。

我像触及了火源一样,很不自在地马上缩回了手:“陈灼同学,你是不是对学姐这种身份有什么特殊的喜好?放过我,别太冲动,换个学姐喜欢吧,我没空跟你玩。”

陈灼辩解:“美院学姐是很多,但是纪学姐只有你一个。”

我说:“你应该发现了,我不是善良的洁白莲花,永远给追求者一分希望,我很直截了当,你不要喜欢我,你那些歪门邪说说得再多,我对你依旧兴趣寥寥。你在我眼里没有发光,没有心动的感觉我是无法爱上的。”

“难道他发光了?”可以看出来陈灼很不甘心。

本想游离在话题之外吃得正欢的赵呜啦听见这话,也不得不再强势插入一回,她推了一下陈灼的头:“请摇一摇你的脑袋,估计都能听见大海的声音,你怎么会问这种智障问题,这不是明摆着的,释南浑身都是光芒,不然纪循循能跟他好吗?”

我点点头:“对,释南身上有光,像灯塔一样明亮。”

我都不知道我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虽然不是面对当事人,但也足够令我耳根发烫心里发甜了。释南的确是我的灯塔,是我的领路人,他用他那张毒舌的嘴和那颗赤诚的心教我如何辨识身边的人,也扫除我眼中的迷雾,让我看清楚了自己的绘画天赋。

他那么那么优秀,所以我怎么可能同时爱上两个人,把他置于天平的另一端?

他从来都不是选择题中等待着被选择的选项,他是我人生填空题空格中的唯一正确答案。

陈灼又开始发表歪门邪说:“对我来说,释南有光,纪学姐身上也有光,这就像两辆打远光的车彼此迎面开来,都太闪瞎人眼了,必然会出事故。而我不一样,你打远光的话我会给你让路。我愿意黯沉地看着你玩命驰聘。”

什么鬼说法……我翻了个白眼,将左耳进去的话从右耳赶了出去。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吃饱喝足要离开火锅店,胖子老板提议给我们免单,前提是我得跟他合影,还得允许自己的照片出现在他店墙上的民间美女排行榜里。我是疯了才会答应他。

我总心高气傲的认为,靠外表这种如花一般易逝的东西是不能够长久叱咤人生的,真正经久不衰的美应该是才华带来的气质,所以我不屑于任何民间或者官方的比美活动。

陈灼用着去上卫生间的借口找服务员小妹付了款,连送给我们的牛羊肉也都掏了钱,这一点倒值得收获好评,可以看出小学弟并不喜欢贪人便宜。我们出了火锅店,赵呜啦挽着我的胳膊正跟我分享着刚才的毛肚配竹荪太美味,一口下去仿佛就能看到天堂,我笑着吐槽她的天堂太容易登。

陈灼也想加入我们的话题,人一直在往我身旁凑,赵呜啦一个不经意间的扭腰摆胯,就将他挤到了一边。他有些不满的抱怨赵呜啦:“释南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为什么严防死守在纪学姐身边?”

赵呜啦很有觉悟的说:“什么好处都没有,我只是知道,要是纪循循在我身边掉了一块头皮屑,释南绝对会抽光了我的血为纪循循洗头。所以你别烦她了,听见了吗?”

“可是你也不能剥夺我表达感情的权利呀!我还请你吃火锅了呢!”

他是不知道,赵呜啦“翻脸不认人”的技艺已经修炼到了八成,只听赵呜啦说道:“不是吃完了吗?在我的字典里,吃过就翻篇了。”

“我还能再请你吃别的。”陈灼加了筹码。

赵呜啦马上叛变:“好好好!我不剥夺就是了。”她抬手就轻轻推了陈灼一把,想把他推到我身上来一次完美的助攻,可是角度有误,陈灼差点被她推下台阶。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拉住陈灼的胳膊,他说不定已经摔成脑震**了。我有点急:“别闹太过了,摔死了怎么办?”

谁曾想陈灼此时露出了一口小白牙:“纪学姐,其实我能站住,是故意装站不稳要摔倒的,这样你就能扶我了,我是不是很机智?”

“智障吧你!假摔就假摔,哪有人把内心独白全都说出来的!”赵呜啦抢白着对方,可转瞬间她眼神就突然直了,里头还夹杂着一些兴奋,“纪循循你要完了!”

我不明所以:“这是诅咒还是警告?”

赵呜啦说:“这是预言。”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微微一滞。饭店外不远处停着一辆略带骚气的柯尼塞格,车门旁边赫然立着我男朋友!我赶紧松开陈灼的胳膊,顺便在心里给自己烧了两沓纸钱。

陈灼也莫名兴奋,问赵呜啦:“你说释南会不会吃醋生气然后甩了纪学姐,那样的话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这道题超纲了,我不会,下一题。”赵呜啦说完又反悔,“算了还是别问下一题了,我直接给你一个最诚挚的建议吧。”

“什么?”

“吃顿好的……”

“为什么?”

她又做出一个预言:“你要死了……”

我顾不上听他俩的讨论,因为我的注意力全都黏着在前方的释南身上。

释南一身高定白色修身西装,肩头两条线,这身正式又禁欲的服装穿起来帅得妈都不认得。他很优雅地抬腿,气定神闲朝我们迈步过来。

“小青龙,愣着干什么?你的男朋友到了,还不过来签收一下。”他说。

“哇靠!”赵呜啦情绪沸腾了,眼里都开始冒星星,“释南你这个出场方式,太有言情小说男主的自觉性了。”

她说得对,我承认那一刻,我心跳的频率和刚跑完1500米长跑的感觉差不多,他太耀眼了好吗!就像跳跳糖遇到可乐,就像硝石遇到明火,就像坠涯临死的人抓住了悬崖中途伸出的枝桠,他是我生命中最精彩的出现!我小跑冲过去挂在他身上,诧异的下巴都快掉了:“你怎么在这里?”

释南伸手帮我托住下巴,很理所当然地说:“你昨晚不是说想我?这就是你专属的召唤术啊,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在。”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在。

这百分之二百能够算是释南讲过的最煽情的话了,他这么有文采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啊!

赵呜啦在场外点评道:“释南对你可真是有心了,放在别人身上一定会感动地泪涕俱流呢。”

搞得我现在不哭好像就很对不起观众一样……

释南超级骄傲,显摆道:“听见没?我对你的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群众们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我辩驳道:“我舍友只是一个不明真相的群众,你坏起来的时候她是没见到,你最会气得人吐血了。”

“是吗?”他挑眉一笑,性感到没边,“那你拼命地想我这个坏人做什么?”

“我……”

他伸手捏住我的嘴巴,用着调情的力度,不轻不重,犹如隔靴搔痒:“你呀,就是嘴硬。”

平时除了顶嘴我一向言辞匮乏,我写的报告没有新意,我夸人就像念经,但是现在,我感觉我的文采大涨,我能用辞藻华丽的排比句来描述他的完美。啊,我的心就像在胸腔里跳圆舞曲,我为他着迷。

我忍不住脸上发烧:“释南,我算是发现了,和你聊天,尺度得掌握在不能说‘想你’,只要一说,你就抛弃一切回来见我了。你那些投资方一定恨得我牙痒痒,我是名副其实的红颜祸水。”

释南轻笑了一下:“不,应该是青梅祸水,我替你创造的新词。红颜祸一时,青梅祸一生。”

我的白眼差点没翻到后脑勺:“很好,我一定不负众望,好好祸祸你的一生。”

“我甘之如饴。”

“承诺既然这么动听,那我就随时都需要你,所以希望你可以二十四小时待命呦。”明知道不可能,我还非要说出来难为他。

释南并没有接招,视线轻飘飘的转移:“你就是庆祝晚会上,给纪循循献歌的那个?”他眼皮都没抬,就像在蔑视一只苍蝇。我一脸同情地看向陈灼,内心一阵说不出的复杂。

陈灼仰头露出一口大白牙,自豪地点点头回答道:“是。”

“雕塑系的?比我们低一届的学弟?”释南又问他。

陈灼再点点头:“是。”

“听说你要追纪循循,我想知道——”释南停顿,垂目打量他,下睑露出一点点眼白,眼神有些淡漠,过了几秒钟接着说,“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陈灼挺直腰背,不卑不亢地回答:“可能吧。”

这种对峙,就像雄性之间本能的敌意,从远古时代开始,善斗这种特质就深深烙印在了男人的基因里。我以为他俩会继续这样对峙下去,没想到释南突然间扳过我的脸,给我了一个短暂的吻!

唇和唇接触又离开,他抬抬眼皮看向陈灼,眉眼一弯道:“你很有种,不过我劝你梦想和幻想要分清楚,她是我的女人,你再敢撩拨她试试。”

“会怎样呢?”

“急救手术室昼夜不息只为你,想体验一下吗?”

释南的皮肤白皙,眼睛幽黑,平时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疏冷,此时一笑,像是讥讽,不仅带着些不怀好意的毒,阴得能把人常年不复发的风湿骨痛给勾出来,足可见其威力。

陈灼果然有点招架不住,没了言语,毕竟比我们小一届,怼人的阅历欠缺,还不成熟。

赵呜啦很有眼色:“唉对了,你不是要请我吃东西吗?刚我都没吃饱,咱们去买爆米花吧!”她赶紧拽了陈灼走,免得酿成血溅当场的惨剧。

我和释南留在原地,一时间相视无语。我摸了摸鼻头,不知该从什么话题入手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气氛,最终还是释南先开了口:“不打算聊聊你的新追求者吗?”

我用无辜脸面对他:“还聊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是,你是跟我说了,但我原以为你主动跟我提起,就代表着你对他没有意思,可你怎么还跟他一起吃上饭了?”释南的表情就像一杯搁在桌上放了三天的凉水,对我很不爽,“你做这件事的内在动机是什么?难道是色令智昏?那你昏点挺低的。”

我一急,脱口而出澄清道:“我可没有劈腿!”

经我这句话一说,本来还算勉强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就拉到只有裤裆那么低了。“谁说你劈腿了?你的耳朵听见声音以后都是输送到膝盖去进行信息分析的吗?”释南又用话堵我。

“那……”

“他事先知道你跟我在一起,还对你表白是吗?我出去奔波为校争光,他趁此机会挖我墙角,胆子也太大了。”

释南腹黑毒舌,报复心很强,我怕他找起陈灼麻烦来把握不好力度,万一惹得学校关注受到处罚就不好了。我轻轻吸了口气,尽量平和地弱化事实道:“其实只是送了首歌……”

“我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觉得那歌很糟糕。歌词说什么来着,你是他无力抗拒不停追逐的磁场?”释南嘴上说着不在意,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在意,目光要是能撕人,我已经在碎纸机里过一遍了。

我打着哈哈:“不喜欢就不要记那么清楚啊,我只觉得调子还行,词都没怎么注意。”

“调子还行?你确定?我真的不想教育你,但是还是忍不住想给你匡正一下审美,用那种水平的情歌来追女孩,是对对方的一种侮辱,记住了没?”

“呃……”

他一只胳膊搭上我的肩,还用手掌拍了两下:“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那么明天给我交一篇除诗歌题材外不少于800字的检讨,可以吧?”

我眼皮微紧,完全不想再将这个话题开展下去了:“不要了吧……”

释南一听就原地气成河豚:“你再说一遍。”

“为什么要写检讨?就因为我说他的歌调子还行?”

“你写不写?”

“我不!”

释南斜睨我一眼,只身往前走,看样子是生气了。大长腿走得就是快,我在后面赶紧提步跟上,小跑了没多久就有点喘,只能叫他:“释南,你等等我!”

他头都不回,并且学我说话:“我不。”

我摆出一副重伤不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嗝屁给你看的样子,向前方的释南喊道:“啊!我的脚好像扭了!好疼啊释南!”

他没有中计,显然太了解我,已经看穿了我的那点小九九,我决定改变策略:“好吧好吧我不撒谎,脚没有扭,我只是想跟你并排走,你那么长的腿步子又迈得那么大,我根本追不上,你就不怕我跟丢了吗?”我降低了音调,换成可怜兮兮的喃喃,“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这是示弱大法,我用的炉火纯青。

果然,他放慢了脚步,回头看我,还从鼻腔中发出一个带有鄙视含义的音节:“短腿柯基。”

我嘿嘿一笑,卖萌装傻:“我的腿自然没有你的长,所以我才看上了你,想改善一下我们家族的断腿基因啊。”

“蠢死了。”

“我自然没有你聪明,所以才想中和你的智商,好改善下一代的基因啊。”

不知道哪个字眼戳到了释南的心坎,他的心灵得到了净化,终于不再犯病,拖起我的手一起回到了车上,还欠过身来帮我系好了安全带。“这么多年,也没发现你漂亮到天崩地裂的程度啊,为什么我一不在你身边,那些狂蜂浪蝶一波一波地就涌过来?”

我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内心已经炸烂了十八座碉堡:“这是夸我吗?谢谢你哦。”

他说:“下次不许跟他吃饭了,不然吃一次胖三斤。”

我赶紧保证:“绝对不吃,我开始绝食减肥行不行?从此以后食物无法让我张口了!这下你开不开心?”

“就知道瞎说,”他笑着凑过来,捏住我的下巴,“不过也没错,只有我才能让你张口。”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内涵,释南就咬住了我的嘴唇,迫使我张口,接着舌尖就**。十几分钟前短暂的吻得以延续,周遭都是柏树的清香,阳光透过前窗透进来,有些刺眼,让人有些目眩。

也有些满足。

释南认为我对音乐的审美不及格,一看就没有听过好音乐的样子,恰好本市正在开展音乐节,他就想带我去看。这票早就断货,千金难求,热门得很邪门,释南只好给邹淮扬打电话要票,毕竟身处时尚界的邹淮扬人脉关系网不容小觑。

邹淮扬很快就把电子票发来了,却是三张,释南一脸秒懂的让我叫余喜一起来。好几天没见余喜了,也不知道她在历经疯狂的加班后还活着没,我给她发了语音微信:【亲爱的你在哪儿?】

她好半天才回复,声音有气无力:【在家葛优瘫中,怎么?有事儿?】

以前我的二喜特别阳光,我给她发个标点符号她都能立刻出现在我身边,而现在二喜被折磨的没有了人性,还问我找她是不是有事,太令人心寒了。我努力暖了暖自己的心,又给她发:【出来玩啊!】

【不去。】

【带你吃好吃的!】

【不吃。】

【去音乐节听歌耶,还可以看帅哥,你真的不去吗?”】

【没兴趣。】

总是有一种失恋的感觉挥之不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看向释南,余喜的回复他全听见了,余喜不愿意出来,正窝在家里养老。释南一副名侦探柯南附体的样子,对这事进行了推理:“如果一个人哪里都不想去,什么都不想吃,也不想跟谁玩,对异性没兴趣,情绪还很低沉,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生病了,二是——”他停顿了一下。

“二是什么?”我追问。

释南一针见血的说了四个字:“她没钱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