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漏鱼网内1
2015年的黄胞森案无疑是华明从警生涯以来印象最为深刻的案子，几乎没有之一！
华明是个喜欢回头琢磨的人，要案更是如此。师傅林剑华的推理，为什么正确却总是有差错呢？
窗外人案的那把枪，左右摇摆的所谓“搭档”甘维休……
大脉络明明没错，支出去的地方却难以把握！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问题困扰了华明很久，后来还是无聊的时候翻书，间接找到的答案。
当警察的可能没有专门学过思维导图，但肯定都看过！列嫌疑犯关系网挂在墙上什么的，也属于思维导图的一种。
华明抽空学过思维导图，后来通过思维导图又对一门叫“系统动力学”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思维导图一般都会画几个箭头，表示这个人或那个人跟嫌疑犯什么关系。箭头明显属于线性思维了，而系统动力学强调的就是非线性思考，更晦涩难懂……
为什么现实总是不讲逻辑？因为现实就不是线性构成的啊！真实世界是非常复杂的，线性思维导出的东西不一定正确，脱离现象无处不在！
所谓的脱离现象就是“空档脱离”。空档，按照汽车驾驶领域的说法，即机器的主动部分与从动部分之间的中间位置。这么说还是比较难懂，没关系，不重要，举个例子就很好理解了。最经典的例子就是：开膛手杰克！
对于开膛手杰克是谁，应该没有多介绍的必要吧？都臭名昭著到成为西方的一个文化符号了，恐怖的符号！是19世纪英格兰地区，非常非常著名的一个连环杀人犯！说是史上最知名的碎妓者一点都不为过。是的，他杀的正是妓女！
开膛手杰克在1888年8月7日到11月9日间，于伦敦东区的白教堂一带以残忍手法连续杀害至少五名妓女，其中，有个很耐人寻味的点是：没有强奸！死者体内均无性侵痕迹！细究一下很奇怪吧？
别提什么怕被验DNA，那是19世纪！DNA技术20世纪中期才有，用于刑侦破案更晚！英国是1986年，中国是1987年……
呃，就是说，中国使用DNA技术用于破案时，开膛手杰克都已经时隔百年！确确地说是99年，反正遥远！
总之，开膛手杰克没必要考虑DNA这个问题！但就是没性侵，手法是开膛破肚！弄肠出来甩……更残忍血腥！为什么？
一般来说，针对妓女的暴力，那肯定与性有关，不都是强奸后杀害吗？但历史上著名的变态，细究似乎都没有前面那个流程！不强奸，杀戮便能带来快感，性快感……
有没有人深入地研究过这个问题？其实空档脱离这个概念就能很好解释。我们慢慢说。
《自私的基因》告诉我们，生存跟繁殖是第一要务，是最原始的驱动，因为没有这个原始驱动人类早灭绝了。换言之，人类所有的行为追根到底，都始于此。无疑，基因是十分强大的！你之所以想看街边的美女，就是因为美女能让你繁殖！确确地说，基因已经设置好的程序想让你繁殖，但你可能不想要小孩，只是想多睡几个姑娘……
基因的本意是想让你繁殖，但你本人可能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爽！没到考虑要小孩的阶段，所以戴上了**……
即，基因的目的跟你的目的产生了脱离！基因是为了整个人类的繁衍生息，而你，可能只是个嫖客！
换言之，基因不知道你未来的情况！为了繁衍目的只设置了天然吸引的程序跟快感触发，这是强制性的，也是大概性的！大概性意味着你未来具体怎么落地，它也不清楚……
人家基因也是摸石过河才形成的啊！
可以理解为，基因只能直接控制主动部位，从动部位由于跟主动部位存在空档，所以会产生脱离现象！即只能间接牵动。
所以后面画风渐渐离谱……
空档脱离也分为正常式跟非正常式。正常式就是戴**只享受快感，非正常式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快感触发的密码再次脱离，跟别的奇怪东西挂钩……
比如杀戮。哦，同性恋也算。
总之，在这里脱离了基因本意，具体跟什么奇怪东西挂钩，是非线性不可推的！
也许你很难想象，但跨过喜马拉雅山，在南亚的沃土上，真的有人会对孟加拉巨蜥或者摩托车排气孔“动情”！简直就是离谱中的战斗机……
像这种奇葩情况，你摸到基因本意的大脉络真的没用！因为大脉络下，还有一大片不可视的盲区！
案件的主脉络被抓住后，不意味着掌握所有！它的血管分支下，你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一把暗藏的枪！或者类似甘维休那样的人，再或者别的情况，都说不准。
当然，一般情况下抓住了主脉络事情就都能解决。这里这么说主要是强调不管多神的人都不可能1比1还原现场，因为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东西是无法重现的，除非你家有叮当猫……
这其实也算是基因的一个基本策略。基因不知道未来的情况，所以只能让从动部位自由发挥。基因追求的其实是最大公约数。在社会道德层面，男女已婚出轨是非常可耻的！可为最大程度延续种群，基因就是想让你到处播种到处野！
是的，空档脱离形成的本质就是：生态或者基因为了追求最大公约数，实际上不在乎，也无力在乎底下个体间的混乱！
为了能够最大程度延续下去，它才不管你老公背着你又上哪鬼混了，还有鬼混又泡了几个妹子，会给你带来怎样的伤害等等……
同理，你媳妇给你戴了多少顶绿帽，它也同样不在乎……
这就是真相。
反身性理论也有提到盲区，而且一样很重视。
所谓“反身性”，其实就是相互影响、相互决定论，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
反身性理论一开始就承认了认知盲点！这其实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人都是主观的，主观的人不可能看到客观的全域！所以首先承认盲点很重要。
反身性理论可以说把一个个主体的人切开，先叫他们“参与者”。所有参与者外，就是客观场景！参与者们的思维与参与情景之间相互联系跟影响，彼此独立又无法分开，认知与参与处于永远的动态变化之中！
反身性理论的应用可以理解为：研究主体主观介入的学问！当然，这里指的主体主观介入，不只是介入客观，所有主观群体交叉互动，这个复杂的互动过程，才是不确定性的源泉！
也举个例子吧：美国一黑人，在白人社区附近生活。这个黑人叫小黑吧！小黑其实从不偷偷摸摸，没有参与过任何“零元购”，但到了白人社区打工后，周围人总是觉得他有问题，**歧视、不断找茬！而找茬的次数跟烈度达到一个上限，比如被抽耳光、侮辱妈妈等等，小黑没忍住还手了！这个时候，是不是印证了白人最初的判断？甚至，更偏激一点，小黑怒到直接报复，端枪犯罪了！
在这个例子中，小黑真的本性邪恶吗？不，是偏激白人的认知影响了小黑，这才导致了后面的结果！可以说白人就是以盲引盲，最后全进坑里了！
为什么要强调“介入系统”呢？其实原因很简单，先承认盲点，甚至包括偏见的存在，不被认知过滤器过于干扰，这样会好办事很多，也不会以盲带盲。另外，有了“介入系统”的概念后，很多问题都能更清晰地展开，更好理解跟分析。比如早就已经说过的，为什么侧写师们办大案、怪案的时候，准确率高，而小偷小摸的小案，反而不如小警员走访？关于这个问题，用平常的思维很难理解，因为平常的思维中，你大案、怪案都破了，小偷小摸却不行，不可能吧？事实是真有可能……
用介入系统的思维去思考，然后很容易“哦”上一声，原来如此！普通犯罪就是这样，没办法，浅，不好反推，不如及时走访。
同样的，警方的查案进度、所掌握的线索痕迹跟侧写报告之类也不可能外传，因为外传后，反身性理论起效，人家凶手在暗处，是不是可以偷偷根据警方的泄露内容，做出更好的调整？或者干脆直接跑路……都是有可能的！要避免……
当然，甭管认知盲点有多少，指纹、虹膜这些，还是最靠谱的定海神针！因为这个世界哪怕再混乱，这些特征还是唯一的，值得反复强调。就连是同卵的双胞胎，指纹也不可能完全一样，虹膜同理，只有DNA是一样的。是的，同卵双胞胎的DNA是一样的，这个比较特殊，不过说了又说，日常案件中，哪会碰到同卵双胞胎这种极特殊的情况啊？所以DNA鉴定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同样能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可以这么说，人虽然永远也不可能看到客观的全域，但那又如何？我们还是有着一套科学的方法尽量地规避偏见，压缩脱离程度，直至最后锁定真相！这就是CSD（刑侦系统动力学）的魅力所在。
你永远可以相信下锚，就像你永远也可以相信怀孕的母猪没进化前不可能单靠自己上树一样，这不是迷信，你就是可以相信！
不过呢，下锚其实也需细分一下的，这个得详细说说。
黄胞森案里，那个共同点，也就是出生证明的补办跟DNA与“父母”不符，几个孩子都这样，然后都遇害了，肯定不是巧合，但是呢，这个共同点的下锚在这里只能说是表下锚，什么叫“表下锚”？它跟纯下锚有什么区别？
简单点讲，纯下锚都是能直接定案的！可你出生证明是补办，然后DNA鉴定只是与所谓“父母”不符，这个能定案吗？凶手是谁还是不知道啊……
换言之，表下锚的准确率肯定是无误的，但是，就是不能定案！如果表下锚无法再下沉找到纯下锚固定，那么，你其实可以根据它，顺着找中锚跟别的线索！表下锚配上足够多的中锚跟线索后，那就叫证据链了！同样能定案。
在黄胞森案里，证据链是十分充足的！首先，被说服后，几组不认识的买家们都提到了“黄狗”跟“甘叔”，他们不认识信息却一致，意味着说谎的可能性可以被排除！其次，后来查到了符博文的转账记录（虽然也不是以他名义转的，但事后能证明是他安排操作），转给天津黑帮，而符博文是黄胞森心腹，乃至所谓“军师”，你能说没关联吗？还有还有，摸到天津黑帮的线后，你们天津黑帮没事为什么跑聊县来，来了后，孩子就失踪了，你说巧不巧？黑帮成员没抓则好，一抓了，那么多人，来个囚徒困境式的审问，能都不崩？心理素质都高不崩，那也没法解释啊！我们锁定人后，还能慢慢查车或别的什么……更别提甘维休已经提前认罪！算是污点证人了，总之不可能不露出马脚！完全足够定案。
其实诚恳点讲，除了**杀人、性犯罪、临时作案之类，很多案件都是找不到纯下锚的，毕竟凶手也不傻，犯完法我还给你专门留证据，是我脑袋抽搐还是你脑袋抽搐？所以呢，这种情况下，找不到纯下锚是常事。特别是那种猴年马月的拐卖！哪怕有纯下锚，一晃十几二十年过去，你上哪找啊？如果早年办案人员意识淡薄没保存或者忽略过去，早被岁月冲没！这蛮无奈，但线索口供足到能织成网，还是能抓捕！不过移交检察院跟送上法庭后，可能还是会碰到一些棘手的问题，唉！
是的，没错，后来华明又碰到了一起旧拐卖案，不过跟黄胞森案不同，那次的嫌疑人，华明亲手抓的，最后却又眼睁睁地看着案飞……
嫌疑人至今逍遥法外！
两年前的事了。一八年。
当时，江州刑警支队根据外地传来的消息，他们要求配合，抓了一个叫张劲风的嫌疑人。这张劲风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背后的刑辩律师！一个叫吴良的讼棍……
他可不是一般的讼棍！如果某部分人渣律师是苍蝇，那他就是最大的那只！人称苍王……
在美剧《**律师》里，也有一个著名讼棍，不过是虚构的，叫索尔·古德曼（Saul Goodman）。这是个很奇怪的姓名，英语发音接近于“一切都好，伙计”，实际上呢？也是个苍王……不入流的“传奇”苍王！
《**律师》其实就是经典美剧《绝命毒师》的前传，是其衍生作品，非常另类。为什么说它另类？一般的美剧里，编剧都是用人物的命运作钩，人物命运未知，展开悬念，吸引观众看下去。但《**律师》完全不屑那一套！因为它主要的人物命运，在母剧《毒师》里早就已经剧透！一个主要人物命运全已剧透的剧，你能怎么展开？很难！
然而，即使珠玉在前，《**律师》还是打造出了专属于它自己的生态位！一点也不输于母剧！
《**律师》怎么说呢？叙述手法很特殊，因为观众提前知道了人物命运，所以人物命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是的，就像所有的人最终都会迎来死亡一样，最后是海葬还是土葬无足轻重，重要的还是人这一生的经历！那些旅途的点滴……这才是最宝贵的！哪怕你这一生如履薄冰、无处安放，但那又如何？宝贵就是宝贵，无高贱之分。
《**律师》就是这么一部美剧，先剧透结果，然后慢慢拉细节。正是因为观众提前知道了结果，所以目光回看，他不会过分在乎你的悬念！反而聚焦回人物本身，这是一种倒逼！快节奏的命运作钩剧其实很容易使人忽略人物本身，都是跟着剧情走，然后人物就变成了配合剧情演出的木偶！这显然是有背于文斯·吉里根初心的，他不要那样的剧！
文斯·吉里根是个完美主义者，如何在剧透的情况下引人坠，这才是真正的艺术！无疑，他也办到了！
索尔·古德曼（原名：吉米·麦吉尔）这个角色的命运最为如此，早就已经注定，但在那必然到来的结局中，他不断试图抽身乃至逃逸！就像是荒唐滑稽的表演，最终还是臣服于命运满心欢喜地按部就班……
呃，事实上这部剧还未完结，他最后的结果就是被通缉，然后到处躲。最终季将于未来的2022年播出。也许，最后的最后，他会厌倦通缉，厌倦老鼠般受惊的生活，再次站在法庭上，不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辩护！——谁知道呢？
好吧，人物命运好像也并非完全透明，那个所谓的“结局”是尾部中段式的，这其实更有趣，既保持了最后的悬念又回头拉细节，很好的平衡了人物跟剧情，难怪有人说它是一部另类的美剧之巅。
当然，抛开艺术水平不谈，讼棍还是讼棍……
该死的讼棍！
索尔·古德曼就是《毒师》里老白的雇佣律师！他曾把死刑犯从牢里捞出来过两次，堪称手法通天！有着各种歪门邪道，是美国阿尔布开克市最强灰中介！是打不死的蟑螂……
呃，还是那个词，苍王！
据华明所知，在广东跟福建，除想办法缓刑减刑减罪责外，吴良应该是没有捞出过死刑犯的（广东、福建之外不清楚）。不过毫无疑问，张劲风个人贩子被他成功地捞了出来！而且是完全免责的那种……
呵，吴良吴良，一听就是没有良心的意思！
事实上，律师行业就是这样，为当事人负责就是最大的良心！也是最基本的要求。甚至，这个行业还有个潜规则，或者说潜假设，那就是：我的当事人肯定是无辜的！他都给我钱了，我要对他负责，哪怕不无辜我也要说他无辜啊！能无辜都尽量往无辜上靠……不然你凭什么混这行？当事人凭什么相信你！？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很多法律人刚入行的时候，可能真的天真，心怀正义。但这行就像是个大染缸，你入行后，要养活自己吧？养活自己的前提是当事人满意，有口碑外溢。注意，只是当事人满意！跟当事人的人品完全无关……
当然，你也可以清高！只接你认为的好人的单，可是呢，碰到法律问题的人，特别是刑法方面，哪那么多好人啊？普通人也自私啊！比例偏低，可能低到只勉强够生活……仅够糊口没老婆！
所以清醒过后的法律系小伙，知道清高没用！去他喵的好人！为了买车买房娶老婆，我不要泛泛的道德！
好了，道德最浅的那层门走过后，开始真正地刷经验，越发清楚所谓法律的漏洞，而这是当事人很需要、甚至是最需要的！给你，你钻不钻？肯定得钻啊！不钻就是“失德”……
对当事人的不负责就是最大的失德！
通过钻漏洞就能赢下的官司，你竟然不钻！？不要口碑混上更好的生活了？你是猪吗！呃，总之，一开始只是轻轻推开道德的浅门，后来就变成了直接砸道德的窗！从窗进入狠狠踩过，更有范了……
习惯后心理负担自然越来越轻。可能刚开始的时候还需要找心理咨询师减压，后来就变成了：谁是心理咨询师？很久没去，忘了。
华明不知道吴良有没有经历过类似的这些心理历程，总之他现在是个人渣律师准没错！渣中渣，反正极渣！
先从张劲风说起。张劲风明面上涉嫌两三起拐卖案，都是零七年，在福建，北京奥运的前一年。
要求配合的外地警方就是福建的，福建一个叫亦来的县。亦来警方一八年初抓到了一个外号叫“四扁”的人贩子，然后想通过四扁，顺藤摸瓜，打击其他潜在的人贩子！或者说，这条利益链上的，都要打击！
四扁可以说被迫成为所谓“污点证人”，张劲风就是被他举报的。准确地说，是之一。根据外地警方传来的审问记录，四扁称，张劲风曾经是他的“上线”，负责找买家弄成交的。
四扁有谈到，有一次张劲风跟一个潜在的买家起了冲突，后者威胁打断张劲风狗腿！张劲风在别人家，确实也没占到优势，后来才跑回去叫“同僚”一同报复，砸了那个潜在买家的家！
这里所说的“同僚”，自然有包括四扁。四扁当时也想学学怎么找买家，原来他在亦来拐小孩，张劲风就卖到不远的横化，两个县很近！
砸了那个买家的家后，因为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没有报警之类的，后来息事宁人。至少表面如此。
当时张劲风手上还有三个小孩，因为这一桩事，后面卖小孩，四扁有顺道参与，张劲风因为这天开局邪门，也要人壮胆。都在那一天，不过换了两个村。三个小孩都是男婴，因为是第一次参与“卖”的环节，所以四扁记得蛮清楚，两个卖到了清田村，一个卖到了北沟。话说北沟的买家很犟，哪怕后来亲子鉴定甩脸上，还是坚称自己没有买过小孩！是路边捡的，见可怜一直养到现在……
真他妈垃圾！满口胡话不改！
清田的两个买家，亲子鉴定甩脸上后，倒承认跟张劲风交易过。换言之，线索层面织成的网，抓张劲风那兔崽子完全足够！
事实上还是华明亲自抓的。唉！一提就气，张劲风后来洗白了，用犯罪弄来的钱炒股，大多买入的股票都亏得不要不要！除了茅台……
是的，张劲风赌对了茅台！
正是因为赌对了茅台，张劲风后来在江州娶妻生子，在江州仙湖郊区买了一套临湖的联排别墅，花园里就能垂钓，美死他了！华明逮到他的时候，很想把他的头按到湖里泡泡，不过有栏杆，只能作罢，然后将他的头按到花园的土地上摩擦！擦了一阵大地才扣上的警车。哦，他妻子不知道他以前的龌龊事，儿子上幼儿园了。
话说这张劲风其实谈不上多聪明，从买卖里就可以看出。四扁从亦来拐小孩，它只卖到隔壁，如果是风险意识足够高的人，如大黑柱那伙，肯定是跨省的！张劲风炒股也是，纯运气好……
只能说有一些小聪明！真的是坏人升天享福，好人田里受苦……太不公了！
四扁为什么举报张劲风呢？原来帮张劲风砸了那个买家的家后，跟着又去清田、北沟，可是呢，张劲风卖完后，只甩给了四扁五十块跟半包廉价烟（指这天的辛苦费，小孩的钱另一码事，也比较小气，那三个小孩只有一个是四扁拐的）！而且啊，这五十块，他还得跟另一个姓卢的兄弟分……张劲风太吝啬了！第二天后便不带四扁，难怪四扁多年后专门想起这桩事，一定要举报张劲风！可以说，张劲风吃了吝啬的亏……
四扁中间也洗手过一段时间，不过没像张劲风炒股发了财，挥霍又穷后，一六年尾重操旧业，直至被抓。
而张劲风即使为人父后，对于过去的事，就是打死不认！甚至还反过来说，警察同志，我自己就是一个父亲，平凡又伟大的父亲，怎么可能帮人卖小孩？冤枉啊！仿佛自己是窦娥……
事实上，张劲风涉嫌的拐卖案肯定不只两三起！但是其他的，不知道张劲风卖给了哪里的买家，四扁也不清楚，所以很头疼！
因为知道张劲风小气，所以四扁后来拐的小孩都不经张劲风手了，算是默默闹翻。
那张劲风的律师，也就是吴良，谁找的？他叔叔。是的，张劲风还有个叔叔，叫张梁松，在莆田开鞋厂。这中间有一些细节必须交待，张劲风只有高中学历，高考考砸后就无所事事，他爸把他赶到了他叔的鞋厂，而他叔张梁松，由于年轻的时候欠他爸太多，所以对张劲风特好，都谈得上宠溺了！律师就是他后来专门找的。
说回鞋厂，张劲风哪有耐心干这些味道冲的流水线？简直累死人！张劲风没干几天就跑出去，到莆田到处玩。他叔张梁松呢？没给他爸打小报告，还是照常给张劲风发工资！这张劲风也是不脸红，一个月没上几天班一样领……脸皮咋这么厚呢！？
而张劲风啊，花钱大手大脚！虽然他叔每个月都有发工资，但他就是超额！还欠过一段时间高利贷……
最后高利贷是怎么还的？张劲风没找他叔，虽然每个月都领工资，但说张劲风一点不脸红也不对，他至少没有主动找他叔要钱，欠了一些高利贷后没再继续祸害他叔，反而是去祸害别人！没错，碰到一些路子后，开始参与进拐卖产业链，而半个福建，他基本都熟……
亦来距离莆田150多公里。后来张劲风经常跑亦来……
因为他当时找的女朋友正好就是亦来的。当然，最后分了。亦来警方后来找过他以前的女朋友，但很可惜，没问出什么。就像他现在对江州的妻子隐瞒以前的龌龊事一样，他以前的女朋友都不知道他干什么的。
华明逮到张劲风后，坦白讲当时谈不上印象多深刻。毕竟黄胞森那种极度危险的巨头人物都交手过了，对比而言，张劲风只是个小人贩子，发了笔小财，除了嫉恶如仇的反感外很难说印象深刻。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吴良！
华明逮到人后其实就没怎么管张劲风了，移送检察院的事，一般都是路齐他们对接、沟通（但这起案件，主要亦来管，华明他们属于外地配合）。华明在此之前跟检察院的人很少交流（指本地的，外地当然更是没有），更别提法院了。华明就没去过法院的法庭旁听……
因为没想到后来会出岔子啊！
在华明早就不关注张劲风案的时候，亦来法院那边传来消息，靠，翻车了！
不用猜，是吴良的“魔法”推翻了一切！狗带的！
也是因为吴良，华明开始关注律师行业。果然是人渣辈出的行业啊！靓仔语塞……
那吴良是怎么赢下公诉的呢？下面慢慢讲。
呃，虽然华明现在能分析出原因，但没办法阻止……张劲风还是逍遥法外了！
简单点说，某种意义而言，单纯线索口供之类织成的网，就是专门让职业讼棍钻的！他们敏锐地找到网里稍微薄弱的一个点后，马上作为突破口，不断放大、强调！于是，网就被撕开了！
那吴良找到的那个点在哪里？
——不在场证明。
是的，就是这么个垃圾龌龊的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实在的不在场证明，是通过这个点玩模糊性！然后强调一个法律精神，基本的法律精神，也就是疑罪从无……
而张劲风，他有什么不在场证明？几张工资条而已！
呃，没错，吴良很聪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莆田距离亦来150多公里，张梁松照常发工资！照常发工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张劲风一直在鞋厂，没有去过150多公里外的亦来！
进一步具体补充：四扁称的那天，刚好是周四（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天他一个嫂子生日，对上的……），张梁松的鞋厂那年都很忙，员工只有周日会放假……
刚好是一个很好的不在场证明！最该死的是，工资打张劲风卡里，工资条张梁松竟然有保存！上面全是按格式来，张劲风一个月上了26天班，一天都是12个小时……挺能扯！
张梁松一直有保存东西的习惯，因为平时都找不到张劲风人，所以工资条他就自己存起来了！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张劲风爸妈问的时候，他会拍工资条的照片发过去……歪打正着！
除此之外，在吴良的指使下，张梁松找到了曾经的老员工！估计是给了一笔钱，几个老员工都宣称张劲风那段日子一直有来上班……
不在场证明就是工资条加老员工的口供！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毕竟隔了十年多！如果只是隔了一周半月，你有可能找到证据扑灭他们的谎言，但是！毕竟十一年啊……哪能找到证据？全被岁月冲没！
这么一出下来，法庭上就势均力敌了！公诉方方面，本来就只有线索口供织成的网，虽然你知道四扁不可能伙同清田的两个买家撒谎，但那又如何，你有实质性证据吗？没有！当年张劲风找清田买家的时候，清田买家也不可能录像的……至于指纹，哪怕十一年前张劲风真的有留指纹在清田买家那里，现在也不可能找到！这都不能说是渺茫，根本就不可能找到！
旧拐卖案很头疼的一个地方就在这里，隔了十几二十年，甚至是三、四十年后，除了线索口供，哪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啊？虽然一般来说，各种线索交织到一定的程度，不同不认识、没有利益交集的人在不同的地点给出一致的口供，这些就足够抓捕跟定罪，但那只是一般情况！如果对方有一个很牛叉的律师，还是能疯狂找漏！找到一个漏洞后，当然就是疯狂放大！这个漏洞也不需要是实质性的，大概即可！这样的话，你说我没有实质性的不在场证明，只是工资条跟老员工口供，我也能反过来说你们公诉方不一样没有实质性证据！既然大家都一样，吴良策略的第一阶段跟第二阶段就达成了（第一阶段是找到漏洞并放大漏洞，第二阶段是都拖入模糊地带），之后便是最重要的第三阶段，强调疑罪从无的法规跟精神！
当然，中间不免拉锯。公诉方怀疑老员工的供词，吴良说两个买家都是清田的，难道就不可以提前串供吗？说不定就是他俩跟四扁的串供，存在误导甚至是陷害的可能！总之巴拉巴拉的，警方知道实际上没有串供也没用，两边谁也不服谁！
拉锯过程中，有休过一次庭，重新开庭是半个月后。在这个时间段，亦来警方有些懵，没想到后来会这么棘手！那么，会不会真的存在冤枉张劲风的可能？
亦来警方也审视过这个问题！怎么审视的？张劲风不爱上班的尿性，除了被收买的老员工外，肯定还有其他人知道！
是的，亦来警方要堵上吴良撬开的口子！在下次开庭前想法子回溯……
回溯张劲风不爱上班的尿性！
另外，亦来警方也开了另一条新战线，那就是正式起诉北沟买家！如果在北沟的买家被起诉成功，也开始宣称认识张劲风，那么，定张劲风罪的概率明显会大幅提升！
先说回溯。吴良跟张梁松找的都是曾经的老员工，但不包括保安！当年的保安。因为保安是守鞋厂门口的，你张劲风是老板侄子，那尿性，多少应该有些了解吧？当然，也不排除时间隔太久，对方忘了。
亦来警方通过调查，终于找到了当年的保安！当年的保安姓冯，叫冯朝平，还在莆田住！现在已经60多，退休了。亦来警方找到冯朝平后，马上问了张劲风的事！不过冯朝平听到这名，没什么反应，似乎是不认识。直到警方说张梁松，也就是您以前老板的侄子，冯朝平这才努力回忆，那崽子在鞋厂有间专门的单人宿舍，但确实没上过什么班！冯朝平后来回忆说，张劲风一个礼拜能回来一次，那就是妈祖显灵了！说完这话后，冯朝平还反问，怎么突然提起他，犯事儿了？
亦来警方没解释，做好笔录就走了。
除此之外，亦来警方发现鞋厂对面原来还有一家开了二十多年的店，老店，老餐饮店！
亦来警方当然不放过任何机会，也去问了那边的老板娘。老板娘的回忆中，张梁松侄子，那叫一个吊儿郎当！偶尔会来喝酒，无所事事就是没上班！
他们的口供都跟老员工相反！
然而很可惜，张梁松的鞋厂至今开着，亦来警方的动作，张梁松很难不看在眼里。估计他很快便跟吴良商量，亦来警方做的，终还是无用功！
亦来警方也找过莆田经侦部门摸张梁松底，如果最近张梁松有转账记录，转给曾经的老员工钱，那十有八九就能送张劲风坐牢！然后张梁松因为包庇，也将受到惩罚！不过很可惜，莆田经侦部门传来消息，张梁松确实有取钱记录，时间点上看，很可能就是收买老员工用的！可是呢，毕竟不是直接转，你怎么证明？张梁松也可能是取钱干别的事啊……
本来就是做生意的，你也不可能直接质问他的取钱用途！太多理由可找了……
对方可不笨！
经侦部门暗中配合在查，后来张梁松又取了小两万出来，之后在二次开庭前，曾经的保安冯朝平叛变！他开始改称脑袋糊涂，十多年前的事情不记得了！应该是有来上过班，亦来警方被耍……
不过老餐厅的老板娘跟张梁松谈不上熟络，她的口供一直没变。然而，二次开庭后，吴良的几句话就把老板娘的供词顶了回去：一、老员工跟保安都称张劲风有上班了，对比而言，老板娘只是外人，在外面开餐厅的；二、鞋厂内部有自己的食堂，员工平时完全没必要出去用餐！这意味着交际少，老板娘供词的可信度更低！三、呃，当然还是扯时间，十一年算久远了！谁都有可能犯糊涂，老板娘可能只是把张劲风跟她记忆里的某个人搞混了，总之就是不可信！
更绝的是，北沟买家的官司，吴良也接了，而且还是免费接（张梁松背地里出钱）！亦来警方开辟的新战线，被吴良直接平推回去……
用了各种法子都没法突破！
当法官最后宣布事实证据不足，疑罪从无予以释放的时候，本来死撑但没底的张劲风也有些懵！原来……原来我跟当年香港的子强哥一样，是被冤枉的！
张劲风反应过来后，本来还算低着的头开始兴奋，激动地看了一圈感觉矮起来的法庭后，站起握着吴良律师的手疯狂使劲以表感谢！心里估计在大声暗喊，老子自由了！
吴良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压住了张劲风兴奋到快跳起的手，张梁松在后面旁听也呼了口气，官司最终还是打赢了！果然，吴良律师就是厉害！没请错人。
而公诉方，特别是亦来警方，做了那么多工作还是迎来了功亏一篑的结果，别提多懊火！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无奈的看着张劲风走……
张劲风笑嘻嘻地离开法院的背影就是对亦来警方最大的嘲讽！事实上，亦来警方也是尽责，到了这一步都没有放弃！是的，亦来警方至今跟莆田经侦部门保持联系，监视鞋厂老员工跟前保安的银行账户。因为之前张梁松取的钱，人民币号码大数据有记录，如果老员工跟前保安去存钱，存的人民币号码刚好一致，那就意味着收买可能被证实！可是呢，吴良是什么人？怎么允许张梁松犯这种低级错误？
非常可惜，吴良早年就打赢过不少涉嫌洗钱的官司！换言之，张梁松取出钱后，十有八九被吴良“漂”过一次，亦来警方跟莆田经侦部门自以为是的所谓“暗手”“后手”，吴良其实不屑一顾！他是绝不允许当事人犯这些低级错误的，早就屏蔽！
这就是吴良的职业素养——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漏洞！提前屏掉一切能被反攻的点！
当然，律师的作用也不能过分夸大。是因为本来有灰色的操作空间，他们才能“**”的。如果是那种人证物证齐全的案子，哪怕你律师再怎么巧舌如簧，没用就是没用！事实上，聪明的律师在接单前都会考察，如果一眼就看出是铁案，当事人配合程度也有问题，毫无胜诉可能，那么就不会接！不会自取其辱……
在刑辩律师眼里，灰色的操作空间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就是证据链上的漏洞，找到漏洞后想办法放大，拖入模糊地带！那第二类呢？第二类其实就是从主观性上下手。一般来说，肯定是直接攻掉证据链最好，主观性问题是隐藏的第二策略，前者无望后的选择。
最典型的主观性问题，比如精神病杀人之类，呃，其实华明很纳闷精神病杀人为什么可以免于刑事责任，很多国家都是这样，总感觉不合理。首先，杀人肯定是危害社会啊！危害社会的行为已经实在地发生，那就代表着精神病犯人的危害性实质存在，这个时候你只是考虑到他无法控制自己，然后就直接免责，总感觉离谱！
难道最重要的不是危害社会本身吗？你甭管他能不能控制自己，那就不是首先该考虑的，重要的是危害属性确实存在！危害属性确实存在而且发生了，精神病犯人免责，那么那个被精神病砍死的普通人，他就纯活该吗？
是的，除了怪运气外还能怎样！？呃，这就是对坏人宽容对好人苛刻的一个变相延伸，都延伸到法规上了……
唉！多说似乎也无益……
那就不说了。
主观性问题还有很多种，也不展开说了，毕竟篇幅有限。一些法规看着也懵……
唉，希望以后会完善吧！
华明更看重的还是证据链本身。怎么样的证据链，即使最邪门的职业讼棍也无法钻？显然，张劲风案告诉我们，单单线索口供织成的网不行！除了纯下锚外，以华明的经验看，一个表下锚配两三个中锚，这样子才能多维固定！让最职业的讼棍也无漏可钻！
虽然张劲风是没法抓回定罪了，不过此后，华明对自己的要求更高！开始跟检察院的人称兄道弟，有时候也会专门跑去法院旁听，发誓此后办的每一个案子，或者说经手的每一个案子，即使吴良之辈“出山”，那也要完美滑垒！
至少尽量办好，呃，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了……
时间线拉回当下。
罗文开动车子离开后，华明拿着鲁米诺试剂跟针孔摄像头探测器回到了金家老屋。痕检员接过华明递来的东西，勘察开始，华明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