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雪

今冬的第一场雪同样飘落在狄索的上空,在朏朏发呆望天时与她不期而遇。

彼时朏朏正拿着马刷替枣红马刷着背。

那日将枣红马带回来后,心里面的抗拒到底抵挡不过对马匹的喜爱,

坚持了一天终究是忍不住跑到马棚里自己亲手照顾这匹枣红马。

枣红马身上遍布着各种抓伤,其中靠近臀部的一道更是血淋淋的几乎被咬掉一块肉。

朏朏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将几种草药碾成膏状涂抹在伤口处,

几天下来她几乎想要睡在马棚里,几次被九儒催促才不甘心地离开。

眼见着外伤愈合顺利,现在棘手的却是马腿处的骨折。

这处骨折处理不好这匹枣红马以后恐怕连奔跑都做不到,这对一匹头马来说太过残酷。

正当朏朏苦苦思索要怎么处理这处伤口时一颗雪花无声地落到了她的脸上。

对冬季、对飞雪朏朏是有着特别的感情的。

她望着空中飞扬飘落的雪花,突然想起了观南。边城酷寒,但有观南的冬季总不会枯燥。

每到初雪来时,乐风总喜欢出去疯跑沾湿了鞋袜再被观南背着回家。

或者在雪地里寻找冬眠的蛇洞,掏出来做烤龙肉。

在热闹的集市上,观南领着乐风每个摊位都要逛到然后选一支最漂亮的糖葫芦边走边吃。

有时夜里饿了就和观南坐在柴火堆里烤番薯吃,又暖和又饱腹,被奶奶骂了几次也不改。

后来有一次和观南吵架差点将柴火堆点燃,好不容易扑灭了火,

柴火保住了番薯却化成了黑炭疙瘩。

那时候还没有青梧军,观南也只是观南,一个被乐风放在心里的哥哥。

而这段记忆之前有多被乐风所珍视,在观南背叛之后就变得有多不堪,

甚至于朏朏刚回想起一些画面就觉得心绪翻转得厉害,几乎想吐。

身后的枣红马感觉到了主人的异样,喷着鼻息用嘴巴轻咬了一下朏朏的肩膀。

回过神来的朏朏咽下不适,继续给枣红马上药。

朏朏的情绪变化也引起了九儒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的信件,走到朏朏身边问道:

“怎么皱着一张脸,吃了酸枣了?”

“没有,只是想到了乐风的夫君。”

“乐风哪里有夫君,没拜堂就不算。更不用说他之后的背叛,他是乐风的仇人。”

九儒觉得这件事情必须强调一下

“嗯,所以有点想吐。”朏朏面无表情地回到

“这匹马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你的药很管用。”看出了朏朏的冷淡,九儒转移了话题

“它的腿伤,我治不了。”

“我来试试吧。”

九儒将马匹绑在石槽旁固定好,接过朏朏手中的伤药,让朏朏从屋子里拿出两片木板放在手边。

在安抚住焦躁的马匹后九儒扶起马匹受伤的前腿突然施力将骨头恢复到原位,

在枣红马痛苦的嘶鸣和挣扎中慢条斯理地敷上药草、夹上木板最后裹上布条固定住夹板。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朏朏很是惊讶。

“你怎么会治疗马伤?”

“终于对我好奇了吗?我还会很多东西,朏朏要亲自去挖掘一下。”

九儒洗净了双手对朏朏说道:“这几天不要让它碰到这处骨伤,记得按时换药。”

“它会好吗?”

九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对朏朏说道:

“朏朏,给它取个名字吧。它知道自己有了名字、有人在乎,就会努力痊愈的。”

“就叫红枣吧。”

“这么敷衍吗?这可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九儒有些无奈

“我是人偶啊,没有心念怎么可能取出好名字。”朏朏回答得理直气壮

“嗯,没有心念的人偶顶嘴倒是张口就来。”

朏朏讪讪得扯了下嘴角没有反驳,倒是枣红马的名字确定就叫‘红枣’了。

整理完马棚里散乱的用具后九儒照例问朏朏今天要吃什么,本以为得到的回答还是不知道时却听她说:

“之前初雪到了的时候,就是要吃烤番薯了。但现在,我一想到这一幕就想吐。”

九儒看着朏朏一副既向往又憎恶的样子到底没忍心,于是上前安慰道:

“番薯有什么可吃的,走,狄索的冬天好玩的更多。我们换身衣服出去,换那套绯红色的暖裘。”

“为什么总给我换衣服,明明你自己总是一身破旧黑袍袈裟。”

“嗯,我的衣衫破旧那朏朏来替我明媚耀眼吧。”九儒好脾气地安抚着莫名暴躁的人偶娃娃

这段时间以来九儒替朏朏置办了很多衣裳、胭脂水粉。

一个和尚光着头每天却总是不厌其烦地替朏朏安排衣食住行,对玄鸟的嘲讽置若罔闻。

今天九儒替朏朏画了一款淡粉色的芳菲妆,换上了暖和的红色狐裘才背起朏朏出了门。

刚刚走出家不久又在朏朏的坚持下改成牵着她慢慢逛着走出了城。

雪下得不大,城外走起来不冷但入眼的景色却越发的辽阔,冬雪覆盖下的狄索似乎变得更加肃穆、宽容。

九儒来到一座牧民的毡帐外简单交谈了几句就带着朏朏绕到了毡帐后面,

一座架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烤肉工具和新鲜的牛羊肉,朏朏不明白这样的乐趣在哪,

于是乖乖地坐在九儒身后看着他忙碌。

这时玄鸟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来,蒲扇着翅膀飞到了朏朏肩膀上悠闲的梳理着羽毛。

“怎么舍得回来了,我以为这一次能让我多清净几天呢。”九儒瞟了一眼玄鸟说道

“我不来,肉谁来吃!”仗着脸上长毛看不出脸红,玄鸟再一次理直气壮的蹭吃蹭喝

“玄鸟这几天是去找虫子吃吗?”朏朏对玄鸟在外面的生活很好奇,

这样冷的天要出去觅食,想想就很难啊

“我可是神鸟,怎么会吃虫子!有庙里的供奉可以吃。”玄鸟随口说道

“什么是庙里的供奉?”

“它去寺庙里偷祭品了,这是损功德的事情,朏朏不要学它。”九儒毫不留情的戳穿玄鸟的说辞。

“我听说大武新任的国师要来宁州,顺便还要来狄索。啧啧,这厮恐怕没安好心啊。”

玄鸟赶紧转移话题,将路上收集到的情报讲给九儒听,就怕朏朏揪着它继续问。

“嗯,知道了。朏朏要先喝点热奶茶吗?还有一会才能吃上烤肉。”

注意到越下越大的雪,九儒担心朏朏会冷。

“不用,我不觉得冷。”并没有在意谁是大武的国师,

朏朏抬头望着天只觉得雪花很美,丝毫冷意都没觉察出。

再看向九儒这才发现他的怪异,九儒的衣衫也很单薄,可从没见他为自己增减衣物。

似乎无论外界冷热都是这一套黑底红袈裟,顶多偶尔换下破损的黑色长袍。

朏朏轻轻的移开视线,没再深究。现在的她一思考就会恍惚想睡。

这边九儒的烤羊也已经腌制完成,正要架在火上烤时听到了远处的嘈杂马蹄声,

不多时几个骑马的仆从护卫着一辆眼熟的马车浩浩****的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