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直男
对于黎芦的到来，杨荟和同住的赵青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几个女生说说笑笑间就把未来几天的住处就给安置好了。杨荟非常热情，本来就喜欢黎芦，现下一起相处了更是亲热地叫起了“妹妹”。黎芦同学对此一点也不反感，她相信陈净植，只要是他说好的人，那就一定容易相处。
收整好了行李后，杨荟塞给黎芦一堆零食，还问起了她和陈净植的关系。她跟陈净植同组师兄妹相处了大概有三年了，还没见过他对组外的女生如此熟稔过。尤其是，这个女孩儿她们还都不认识。
黎芦很想说自己是陈净植的仰慕者。但她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这样可能会给陈净植带来一些麻烦。于是就把之前听讲座和后来陪余思相亲的事儿简单告诉了她们，略过了中间的各种情感交锋和纠葛，这样在杨荟和赵青看来，她和陈净植不过就是偶然相遇相熟的人。
杨荟听完竟有些失望：“哎，还以为陈师兄终于开窍了开始追女孩子了，没想到——”目光落在黎芦脸上，一脸惋惜，“妹妹这么可爱的人儿，拐回家做女朋友多好呀。”
黎芦正在喝赵青塞给她的养乐多，闻言露出一个笑，几分羞涩，几分调皮。她很想告诉杨荟，让她别担心。陈净植不拐她，那她可以拐陈净植嘛。反正结果都一样，至于过程，不重要！
因为时间有限，第一天研究小组没有安排任何工作，只是用来给大家汇合和检点装备了。临晚饭前，研究小组开了一个简短的现场会，准备第二天一早，正式开始本次调查。
许是换了床，黎芦这一晚睡的不算太好。杨荟和赵青很照顾她这个小妹妹，自发将下铺让给了她。然而黎芦却不能如此坦然地领受两位姐姐的好意，谦让一番后，还是自己睡了上铺，把下铺给了两个姐姐。大概是许久没人睡过了，再加上林场里的空气湿度高，身下的棉垫有一股子潮味儿。黎芦最闻不得这个味道，一晚上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慢慢睡着。
纵使如此，她第二天还是按照平常的时间起了，换上运动装就去外面跑步了。场部大院里有个操场，旁边修了简易的跑道，据说以前铺的是煤渣，近来才铺了塑胶。黎芦脚踩在上面，有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简单做了下伸展运动，就开始跑了起来。
林场的空气果然要比市区清新许多，黎芦居然越跑越有劲儿，原定两公里，最后下来一气冲了四公里，直接翻倍。黎芦非常开心，但也非常累，结束之后就想立刻休息。结果屁股还没挨到操场伢子，就听到有人喊她。
“小黎！”
黎芦懵懵地回头，看到了陈净植和马渊。
“陈师兄？”她愣了下，回过神来，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陈净植和马渊着一身深色的野外装束，从操场外围进了场部大院。看这架势，难不成他们一大早进林区了？
“起早跑步了？”陈净植看着她的装扮，问道。
黎芦嗯一声：“昨晚跟杨师姐她们去食堂吃饭，看见这边有操场，当时就说在这跑步一定很舒服。今早我醒来的早，所以就想来试试。”
“昨晚是不是睡得不好？”陈净植打量了她一下，问。
黎芦：“……师兄，你怎么知道？”她没打算诉苦来着诶。
“看你眼睛就知道了。”陈净植说。
女孩儿皮肤白，稍微有点憔悴，很容易就看出来。
黎芦不好意思地笑笑。
“就还好。”她说，“就是有一点——”黎芦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说出，“就是有蚊子。”
昨晚房间里是燃了蚊香的，可她是招蚊体质，哪怕捂的再严实还是被咬了好些包。那些蚊子盘旋在她耳边嗡嗡了一晚上，这也是她睡不好的原因之一。
陈净植也注意到了蚊子在她身上留上的“战绩”——女孩儿的脸颊处有一个小红包，看着有点儿逗趣。他不禁笑了下，说：“我这里有蚊帐，今晚给你拿过去。”
喔！居然连这种东西都有，黎芦由衷地服气。
“谢谢师兄。”
三个人聊着往场部大楼里走。果然，陈净植和马渊他们确实是进林区里了。而至于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被同住的几个男性的呼噜声吵醒了，怎么努力也睡不着，索性就起来到处转转。黎芦两厢比较一下，就觉得自己幸福许多，还能住个三人间。要知道，陈净植他们住的都是六人上下床，一点特殊待遇都没有。
在跟陈净植说话的时候，黎芦注意到马渊时不时瞟过来，于是就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马渊师兄，这次你也来了。”其实昨晚吃饭的时候她就留意到马渊了，但一直没来得及打招呼。
马渊腼腆一笑，过了会儿，才仿佛终于鼓足了勇气一样，问她：“小黎，小余她这次怎么没来，是在忙别的吗？”
原来是在问余思。黎芦连忙向他解释：“田田本来也是想找实习的，但是半个月前她突然决定要考研，所以就留下复习了。”
“原来是这样。”马渊感叹一声，又问，“她怎么突然想起要考研？”
其实……也不算突然。本来余思就有top情结，跟燕大学子做邻居久了，这种念头就越来越强烈。然而燕大的研哪有那么好考，所以余思一直就有些摇摆不定。原先都打算放弃跟她一起实习了，可后来不知怎么着，又重新打算考了。黎芦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马渊这个影响因素在，她很清楚，这俩人一直没断了联系。但自那次相亲之后，他们好像就没单独再见过面？
“马师兄，你最近跟田田聊的怎么样？”黎芦忽然探头，问马渊道。
马渊怔了下，脸越发红了，低垂目光，不敢看黎芦道：“挺好的，就一直在聊。但她没有跟我说要考研的事。”
“其实你可以再约她出去玩的。”黎芦想了想，说，“以及考研的事，她现在也没有完全理清头绪，你作为前辈，或许也可以给她一些建议。”
“考研？”马渊的目光却有些茫然，“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是保研上来的……”
这……这下连小菩萨黎芦都要叹气了，她跟陈净植对视一眼，满眼都是“他还有没有救”的忧虑。陈净植这边本来也在为马渊着急，一看黎芦的表情，有些被她逗笑。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对马渊说：“小黎的意思，是让你借着这个由头，把小余约出来。你跟小余网上聊了也挺久了，要想有更深入的发展，还得靠见面。”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马渊终于懂了，也越发不好意思了。
“谢谢黎师妹。”说完这话，马渊挠着头借口还有事溜了。
黎芦看着他的背影笑了，收回视线，她看着陈净植，说：“陈师兄，我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喜欢上的是你。”
女孩儿说着，竟然真的长出一口气。
陈净植……有些无言。虽然是个板上钉钉的理科直男，但他也看得出来师弟马渊在感情这方面确实不开窍，或者说太过羞怯。通过与这个小师弟的对比，衬托出自己的好来，陈净植并没有一种“被夸”的成就感。甚至，如果不是了解黎芦的话，他都会忍不住怀疑她是在反讽。
“小黎。”轻咳了一声，陈净植尽量平静地向她示意，“食堂开饭了，我们去吃饭吧。”
小菩萨回神：“哦，好。”饭饭，饿饿。
吃过早饭，简单地冲了一个澡换过衣服，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了。
到了这一刻，黎芦才明白陈净植之前说的“没必要出来跑”的真实含义。确实，野外收集需要一个过程。虽说各种动植物的生长和出没都是有迹可循，但要想全面了解这个区域的动植物的生存现状，是需要时间和几分运气的。人力是一方面，但仅仅指望研究小组这几十个人就能翻遍这块9000多公顷的山头那是天方夜谭，更多，还是要依仗设备。所以，这次研究小组的头等任务，不是黎芦先前所想的“上来就干”，而是布设红外相机。用这些设备代替人类的眼，长久的驻扎在这里，去捕捉这片绿地里更多有趣的瞬间。而他们这些人，则利用设备收集到的数据，去做更多分析和研究。
黎芦了解了这些之后，除了感慨现在研究技术的先进之外，就是诧异：既然更多的数据要依靠红外相机来收集，那么他们的工作不就轻松多了么？何至于还要在这里待这么久？
“没那么简单。”动物学博士杨荟用这五个字回答了黎芦的疑问。
须知，如何布设红外相机也是非常有学问的，毕竟他们安插这些红色小卫士的目的是要捕捉林场里的动物，了解它们的生存现状。那么摆在首位最需要了解的是什么呢？就是这些动物最有可能的出没地。
这个问题对黎芦这些外行来说或许颇有难度，但对于有着丰富野外实践经验和研究小组成员来说，简直就是小case。很简单，只要存在就必定留下痕迹，比如足迹、洞穴、粪便和啃噬打斗的痕迹等，曾经中国第一次大熊猫调查（简称猫调）就是通过对大熊猫粪便的分析估算出了熊猫的种群数量，这一方法延续至今，并在其他珍稀动物身上得到了运用；同时，每一块土地上构建起的生态系统都是金字塔状的，最底层是土壤和水源，再往上是植物层、昆虫、鸟类和啮齿动物等，总之越往上越稀有。这些动植物互相赖以为生，在铸就一个完整的生态链的同时也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食物网。如果在某个地区存在某大型的肉食动物，那么说明这个地区同样存在着众多供这些大型肉食动物捕猎的生物。而在这些生物的下一层，则继续存在着供它们生存的食物链，就这样一层一层往下延伸，整个地区的生态地图就可以构建出来了，根据其中一环的出没和运动规律，就可以向上或者向下推算，为寻找动植物的存在提供依据。
杨荟用出发前十分钟的时间向黎芦科普完了这些，使得她不禁发出叹息：大自然真神奇，科学真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