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地下暗河1

孙爷说这三个人在墓里神出鬼没,一时也不能奈何他们,先寻着机会再办。孙爷先来到王威呆的那座墓室,一看石台上的两具**女尸,发现墓气一泻,两具千年女尸已经化成枯骨,兀自面对面地搂靠在一起。而墓室里的马文宁盗墓部队的尸体,也跟着骨肉分化,只留下一堆枯骨。石台上,只有那具枯骨托着的半截断脚,鲜血淋漓地放在那里。

孙爷围着石台转了一圈,咋舌道:“王官长,咱们遇到高人了。”

王威一愣,说:“什么高人?”

孙爷道:“这二具托酒递靴的裸尸,在藏地有个说法,叫尸咒。当年佛教传入藏地,在尺尊公主、昭君公主的倡导下,佛教大盛,藏地苯教渐渐势微。藏传佛教发展迅速,难免良莠不齐,就在这个时期,藏地出现了一个佛苯联合的邪教派,叫珈蓝道。珈蓝道在教义上不分苯佛,曾有一个时期,被广泛传诵,信徒很广。但是珈蓝道的行教根本,是以巫术邪法为主,后来因为作恶太多,遭到藏传佛教和苯教的联合打压,势力渐微,最后被迫东走,从此失去踪迹。这尸咒,就是珈蓝道中传扬比较广的邪法,据说珈蓝道东走之后,此法就失传,想不到在大雪山里会看到。”

王威听孙爷说的有板有眼,心里也暗自吃惊,这墓里有珈蓝道的尸咒,难道说这古墓是珈蓝道的墓?不过他又一想自己身上背的兽形战戟,这青铜戟少说也有几千年的历史,马文宁的士兵把它拿出来,如果说不是这座墓里的东西,难道雪山中还有其它的墓?

王威把兽形战戟和战刀一起藏在军大衣下面背着,孙爷那帮人也看不出端倪,只当是他最初背的战刀。

几个探险队员提着马灯当先走进甬道,大家都端着冲锋枪,做好准备,只要那三个人一出现,就立刻开枪把他们打成马蜂窝。

这甬道非常的长,一直倾泻向下,在地下回环曲折,渐渐甬道墙壁上开始有水渗透下来,走到后来地面上就被地下水淹了。

这地下水都是雪山上的积雪融化留下来的,大家卷起裤子,淌水过去,那水冰得人直打颤。王威和杨怀玉当头走,孙爷含着旱烟袋,半阖着眼睛,走在众人中间。他看似走的不紧不慢,脑袋耷拉,但是半眯的眼里,精光必现,盯着马灯照不到的黑暗。

山洞斜插地底,洞壁上怪石倒立,四周都是被山体运动撕裂的痕迹,山洞顶上成片的石柱交叉围成一个凹槽,凹槽两边的石柱半卧,从前往后纵深进黑暗深处,就像一条巨型蜈蚣的骸骨。那骸骨在黑暗中趴着,落下来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在众人身上。

山洞里静得吓人,谁也没心思说话,空气里非常凝重,只有人群趟水的声音,在山洞里回环扩散。看这山洞走势,是一直深入到地底下,但是众人走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地下河的痕迹,他们进地洞的时间,比从地洞里回来的那两个探险队的人往返的时间要长很多倍。

杨怀玉招了招手,说:“王大旺、李光,你们过来。”

走在人群中的两个黑衣人听到杨怀玉招呼,就走上前去,低声叫了一声杨小姐。

杨怀玉道:“你们刚才走的也是这个山洞?”

那个叫王大旺的点头,道:“这山洞没有别的分洞,应该是没错。但是奇怪的是,我们第一次进来的山洞洞口狭窄,到处都是转折和阻挡实现的地方,跟这个山洞完全不同——”

大家一听王大旺的话,都吃了一惊,他们看着三个弟兄追着黄军装进地洞,后来只有王大旺和李光跑出来。这地洞一路畅通到底,没看到有支洞分穴,而且洞壁坚固,刀斧难凿,这活生生的就变了一个洞,太奇怪了。

孙爷半眯着眼睛看了王大旺和李光一眼,也没说话,他对王威道:“王官长怎么看?”

王威心里也茫然的很,整个事情确实离奇,而且他们不能从山洞结构上找到任何痕迹,根据路程判断,他们已经深入地下几里路程,但是山洞还在朝纵深里走,没有中断的样子。

王威一遇到这种头疼的事情,就想起赵二麻子那厮。赵二麻子祖传的寻龙地眼秘术,最善窥天地风水之妙,绝处逢生,如果他在这里,想必破解其中乾坤,不是难事。

孙爷看王威没说话,摇了摇头,说:“王官长混迹川中,这么多年来四川军阀混战,官长纵横南北,见的听的,自然不少。连官长都不知道这茬事儿,还真棘手喽。”

王威哼了一声,也不把孙爷的冷嘲热讽当回事,这老家伙老奸巨猾,怕是用他的时候到了。这深入地下数里的地洞,按照西方自然科学的说法,是逼近地心的地带,孙爷八成是想让他先到前面探路,给他的探险队开路。

老家伙明着不好说,就拿话来激他,他才不上这当。冲孙爷笑笑,王威转悠着查看山体结构,把孙爷甩到脑门后面。

王威提着马灯,只能看到洞顶上倒插下来的蜈蚣凹槽岩石结构,因为光芒照射的范围有限,还只能看到凹槽的轮廓,里面的东西都看的很模糊。

孙爷咳嗽一声,话中带了一丝怒意,他冲队员说:“沿原路返回。”

王威突然插嘴道:“且慢——且慢——我看这洞顶有问题。”

杨怀玉就站在王威身边,奇道:“怎么回事?”

王威用口咬着马灯的灯绳,双手抓住插到山洞中央的石柱,他使劲试了试坚韧性,这石柱虽然薄的很,但是异常坚固,几个人爬上去都没问题。王威攀住两边的石柱,用力撑着身体,爬进石槽。

那石槽入口窄小,里面空间奇大无比,王威就着马灯的光,看到两边的石柱间隙逐渐增大,上面到底有多大空间,谁也说不准。

那石柱越朝上变得就越发得粗大,石槽入口的地方,石柱犹如童臂粗细,王威在弧形石柱上站稳身体,能接触到的石柱就有一人来粗。王威攀着石柱上的大疙瘩双脚夹着,奋力朝上爬,他本身具有家传神技,爬墙游壁,对他而言不过探囊取物。

王威越爬就越吃惊,这石柱不知道从哪里长下来的,他爬了几丈高,就发现这石柱之大,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只怕十来个人都合抱不过来。

山洞里的人也看到这石槽的古怪,都学着王威的样子,爬了上来,十来个黑衣人嘴里咬着马灯,每人搂着一根石柱,“嗖嗖”地往上爬。

王威爬的高度比探险队要高个几丈,下面一排十几盏马灯,照亮得范围也不小,他看到这一排石柱,长得真如野兽胸骨一般。但是这石柱的根在哪里,到底有多粗多长,他根本就不敢想,那一排的最后一个人他连影子都看不到,只看到一丝微弱的灯光,他们一字排开的距离就有上百米。

孙爷就在王威隔壁的那根石柱上,他爬到跟王威一般高,道:“王官长,你看出来没有?这地方是个邪地。”

王威一愣,道:“怎么讲?”

孙爷左顾右盼半晌,才道:“老朽早年行走江湖,得遇高人,习得盗墓风水奇术。老朽观这洞穴走势,宛如先师当年提过的背龙阴墟之地,所以非常惊讶。”

王威心头一沉,感情这老家伙也是寻龙高手,道要看看他是怎么说,他就说道:“背龙阴嘘是个什么意思?”

孙爷道:“《撼龙经》里说,须弥山是天地骨,中镇天心为巨物。如人背脊与项梁,生出四肢龙突兀。四肢分出四世界,南北东西为四脉。西北崆峒数万程,东入三辅陷杳冥。唯有南龙入中围,胎宗孕祖未奇特。说的就是天下有四大龙脉,在中国的这支叫做南龙,昆仑山是南龙的祖山,昆仑山是中国龙脉的祖脉,祖脉又分出北、中、南三条行龙。北龙朝着黄河的去势**;中龙夹在长江与黄河之间,去势平稳,在两河之间分出若干支脉,势头中趋,有惊无险;而这条南龙,却是借昆仑山脉走势,发于雪岭,长于长江以南的山系,沿途经过唐古拉山、岷山、南岭、武夷山,由东而去,奔入东海。而我们所处的这条唐古拉山支脉,就是南龙的必经之路,也是南龙走势急转之地。过了这条雪脉,南龙从昆仑山倾斜下来的势头逐渐平稳,有卧龙匐地之状,到了武夷山才逐渐转势,奔入东海,而从唐古拉山转折的这条山脉地形之复杂,走势之惊险,着实是让人难以估计。老朽站在雪线以下,纵观连成一线的诸多雪峰错落如同棋盘,中有一峰高逾万仞,走势险急,就如惊龙劈天,是个山水奇绝的所在。”

王威质疑道:“这山体下的世界跟山外的龙脉有什么关系?”

孙爷看了看石柱南北走势的方向,叹了口气,道:“古人寻龙,讲究的是‘龙’、‘穴’、‘砂’、‘水’、‘向’五诀。这五诀分开来看,又可看成是‘龙真’、‘穴地’、‘砂环’、‘水抱’、‘向心’五大原理。龙真,就是指山脉中地气流动,循环往复,绵绵不绝;穴地,则是指地气凝结汇聚的宝地,也叫吉穴;砂环,是指穴地背面和左右山势重叠环抱的大好环境;而向心,则是指龙脉急去,地气中空,前后不继的虚弱之地。老朽进入这大峡谷,就瞧见这山脉走势到了这里就如同惊龙倒盘,这史前大峡谷乃是一座卧龙困龙的绝地。惊龙自昆仑而来,走到这唐古拉山支脉,应该是借着势头最后一跃,地气充沛,绝产吉穴的宝地。但是偏偏出了这座地下峡谷,将惊龙困在此处,前有万仞雪峰阻隔,后有连绵雪山,惊龙进退不能,将这好端端的宝地变成了一座死谷。”

王威听了孙爷的一番话,吓得愣了半晌,寻龙点穴的秘术,他略知一二。当年他爷爷乃是绿林一位奇人,这些古老方术都有精研,不过他爷爷觉得都到民国了,这类东西得要抛到垃圾堆里去,就没有传授给王威,王威只是偶尔听他爷爷说话中提到一些。

他当兵这些年,赵二麻子仗着家传的寻龙地眼秘术,救过他很多次,王威慢慢的也能认出一些山脉走势。但是赵二麻子嘴巴牢固得很,如果不是逼到绝境,任你怎么套,他都吐不出个一二三来。

王威听孙爷谈吐,知道这老家伙虽然阴狠狡诈,但确实是一位民间高人,这些寻龙脉的方术,不少地方跟他爷爷和赵二麻子的说法是接近的,不像是作假。

王威想了一下,说:“那孙爷说的背龙阴嘘是个什么东西?”

孙爷把挂在石柱疙瘩上的马灯又重新咬在嘴里,朝前方黑暗里一指,含糊的哼了一声,说:“那——”

王威顺着孙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混沌的黑暗里,好像亮起了两盏灯。他也不能确定那是灯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看起来距离这里非常的远,绿幽幽的,就像两颗猫眼。那东西在黑暗里发着冷光,比鬼火要大多了,但是就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王威用尽眼力,也不能确定那两点绿火是否真的存在。

王威朝孙爷投去质疑的眼神,孙爷取下马灯又挂到石头疙瘩上,说:“果然是关东王家出来的人,这双幽灵眼不是白练的。”

王威纳闷,道:“什么幽灵眼?”

孙爷眼睛一瞪,看了王威半晌,奇怪的说:“你不知道你那双眼睛是能看通阴阳的幽灵眼吗?”

王威吓了一跳,骂道:“你他妈的少给老子装神弄鬼,什么幽灵眼,老子这眼珠子也是一黑一白的,怎么就成了幽灵眼了?”

孙爷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也许是王老爷子忌惮王家在江湖上树敌太多,这断门指、幽灵眼,都是王家的绝技,后人在江湖上行走万一被仇家认出来容易惹祸。”

王威道:“你这老东西,说话就说清楚,这断门指我承认是我王家家传的,但是这幽灵眼是个怎么回事?”

孙爷道:“官长是否记得年幼的时候,家里长辈让你晚上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只睁开的眼皮卡着一根白骨?逢初一十五,都得在阴宅里呆上二十四个时辰,才能出来,中间不吃不喝?”

王威大惊,在他十岁之前,确实经常被爷爷惩罚。他小时候调皮捣蛋,爷爷为了教训他,总是会相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手段,比如睡觉要闭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得用一根又细又冷的棍子撑着;而且每个月总有几天要被关到一座废旧的宅院里,那是座老宅,王威记得他是被爷爷半夜抱出来的。宅子里没人,到处都结着蜘蛛网,巴掌大的蜘蛛在房间里爬来爬去,大白天的宅子里照样黑乎乎的,大热天背上却飘着一股冷风,他在宅子里几次都听到有女人哭。

王威起初吓得大哭,但是他爷爷把他抱进来,锁上门就走了,也不管他。等过了几次,王威就适应了这种环境,也没那么怕。有一天深夜,他甚至还在那老宅里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走来走去,看到他就当没看见一样。

王威把这事儿告诉他爷爷,他爷爷后来就不抱他进那宅子了。

王威从小性格野,胆子大,什么事儿都敢干,也没怕过什么。这些事情后来长大了,多半都不记得,这次被孙爷一提,脑门一热,全给想起来了。他越想那段在老宅呆的日子,就觉得背上呼呼的冒冷汗,敢情那真是一座阴宅。

孙爷咳嗽了两声,说:“老朽在江湖上也混了几十年,看人的眼力不会差,否则老朽当日也不会大费周章把几位请到探险队来,一枪结果了多干净?”

王威吃惊道:“你早就看出我会幽灵眼?”

孙爷冷笑道:“老朽看你那手断门指就是出自关东王家,再看你的眼神,半亮半浊,远看是一片混沌,仔细瞧又像一泓清泉,若非传说中的幽灵眼,又是何物?”

王威摸摸自己的眼睛,好像跟普通人也没啥区别,难道当真像孙爷说的那样,贯通阴阳,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孙爷道:“天下古术奇多,但是只有这幽灵眼最为诡谲,你当年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觉的那根骨头,乃是千年穿山甲的趾骨磨成的。借穿山甲常年穿梭地下,脚趾沾有千年地气,能去浊化清,贯穿阴阳。老朽也是听先师提及,才对这些传奇古术略有了解。”

王威道:“那黑暗里的两颗若有若无的眼睛,你们都看不见吗?”

孙爷摇头道:“老朽只能根据寻龙秘术判断出这背龙阴嘘的位置,却没有贯穿阴阳的本事。”

王威瞧见探险队的其它成员已经爬过去了很远,他们所朝的方向正是黑暗中的背龙阴嘘,但是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他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孙爷对王威说道:“现在只有你能看到背龙阴嘘,我们都是瞎子,只有跟着你走,我们才能走出这片绝地。”

王威看了孙爷一眼,见这老头子说的正儿八经的,脸上肌肉都被扯得紧紧的,仿佛随时会崩断一样,心里浮起一种怪怪的感觉。

两人咬起马灯的灯绳,加快速度朝石柱上爬去,渐渐就赶上了探险队员。前面有几个爬的比较快的,还隔着很远的距离,只看到黑暗中几盏微弱的黄光在黑暗中微微颤抖。

王威始终盯着那两颗绿油油的眼睛,他爬来爬去,再怎么朝前爬,他始终分辨不出来那双眼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者那其实只是一种幻觉。

这些石柱的粗大,难以用语言形容,王威爬在上面,就像是在爬一堵墙,一堵他看不到有多长的墙。探险队被巨大的石柱分开了,王威只看到黑暗里有几盏微弱的光,孙爷和杨怀玉都失去了踪迹,大家都陷入巨大的黑暗之中,而那双永远都分辨不出是否存在的眼睛,还是藏在遥远的黑暗中。

石柱与石柱之间的间隙在入口的凹槽那里,只有几寸宽,但是随着石柱扩大,这中间的间隙就大到让人惊讶的地步。探险队员在攀登之前,无法判断这一点,现在想重新聚到一块,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在这巨大的黑暗中,彼此首尾不能相继,这石柱不知道还有多长,而人的体力毕竟非常有限,一旦脱力跌下去,势必是粉身碎骨的命运。

王威接连听到几声惨叫,前面的几盏灯都灭了下去,后面还有微弱的灯光在朝前缓缓移动。王威觉得前面很有可能就是绝地,这雪峰与地洞中间距离何止数千米,如果石柱横贯山体,石柱的根就在雪峰之巅,那他们难道要从地下上千米的地方爬到几千米高的山巅去?

王威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发现山洞上的凹槽是个不智之举,当他看到石柱的不正常之后,应该立刻下来,沿着原路返回,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爬到这里,他手足疲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爬了多远,再这样下去,他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也会撒手从石柱上摔下去,死无全尸。

王威一边爬一边胡思乱想,感叹命途多舛、生不逢时,当兵打仗打了十几年,硬是从团长打到警卫连长。部队从川中逃到臧西边地,强盗、土匪什么都干过,可是今天,就剩下他和大舌头、歪头三个人了。也不知道那两家伙怎样了,他们当时好像是掉在队伍最后面,下面几盏灯有可能是他们,也有可能他们早就熄火了。

这时,不知道是谁爬到了前面,王威看到一团微光慢慢的朝他这边靠近,目测那距离,好像是爬到了石柱边缘。

王威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有人想从两根石柱巨大的缝隙中间爬过来?石柱到了这里,距离少说都有几十丈远,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王威赶紧加快速度爬,因为这支探险队的人他后来都仔细观察过,个个身怀绝技,要么是民间高人,要么是海上悍匪,都是深藏不露的主儿。

这帮强人肯定不会做出这种傻事,要说队伍里脑袋瓜不行的,就属他王威带的两个兵了,一个歪头,一个大舌头。这两个家伙忠心有余,脑壳不行,一急起来犀牛都敢撞,别真把这两个家伙逼急了,干出横跨几十丈的空间距离来的事情。

王威爬到那盏灯光差不多高的位置,山洞里的黑暗实在太混沌,看来看去就像眼前蒙着一层水雾,只看到旁边的石柱边缘上亮着光,但看不清提灯的是人是鬼?

王威瞅着那微弱的灯光,正准备喊话,这时他突然看到脚下拴着一根铁链子。那铁链子穿进石柱内,大概有正常人的胳膊粗,另外一头伸进黑暗之中,不知道绑着什么。

王威正吃惊,这峡谷下的千米地洞,很难见到人类活动的踪迹,没想到这里却绑了一根这么粗的大铁链。难道说这铁链跟裸尸墓室有关系?这里也是古墓的一部分?

看架势,这铁链很有可能已经贯穿石柱内部,要想凿穿这样粗大的石柱内心,肯定不是十天半个月能解决的事情。可是这石柱悬在半空,人要在石柱上稳住身体,肯定要用双手,再不能余出手来做别的事,想要借助别的工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纵然石柱被凿穿,这巨型铁链又是怎么运到半空上来的,这一切都是不可解之谜。

王威百思不得其解,突然看到对面石柱上的灯光缓缓地朝他这边移过来,就像是在半空中一样。

王威心里暗道,这家伙难不成是借着铁链想爬到他这边来?

他一想到这一茬,就想到大头跟歪头这两个家伙。王威对着对面喊道:“你是谁?是大舌头、歪头还是孙爷?”

无论王威怎么喊叫,对面都没人应声,那灯光还是缓缓的在空中移过来,暗黄模糊的光芒,在庞大的黑暗衬托下,就像一团鬼火。

王威的心一沉,如果是探险队的人,不可能不应声,难道石柱上还有别人?

据追进山洞里的王大旺和李光两人说,三个黄军装逃进地下暗河,就失去踪迹了,他们还折了一个弟兄。他们跟着山洞的走势一路找来,根本就没见到什么地下河的影子,也就是说虽然进的是同一个山洞,但是山洞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格局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事儿很离奇,现在没有任何线索,也不能判断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那三个黄军装却是个隐患,他们神出鬼没,马文宁率领他的盗墓部队一去十多年,就没了任何消息,如果不是全军覆没,那一定就是另有隐情,让他放弃四川藏地之王的地位。

那三个黄军装总是透着不对劲,王威当时看他们的背影就觉得非常别扭,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跟正常人不一样。

王威想着这一切的前因后果,第一个就怀疑到这横渡铁链的那三个黄军装。

那盏灯在两根石柱的中间地带停止不动,在那里晃晃悠悠,不知道干什么。王威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他注意到那灯不是静止,而是在小范围内移动,也就是说铁链中央还有别的东西。

王威也不顾那么多,他单手把手枪子弹上膛,插在腰上,双手抓着铁链,嘴里叼着马灯的灯绳,仗着不凡的身手,朝铁链中央爬去。

他在石柱上没有发现,石柱中间的空间里有非常大的地下风,那风吹在人身上寒冷彻骨,冻得人手足发僵。王威紧紧抓着手臂粗的铁链,被地下风吹得就像水上的一片枯叶,左右乱摆,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吹入深涧,死无全尸。

王威眯着眼睛,防止石屑沙尘吹入眼睛,他才爬了不到一半,就看到前面那盏昏灯,又摇摇摆摆的沿着原路回去了。

王威哪里肯就这么放了他们,他双手交替并用,爬的飞快,也不管地下风劲烈,石屑打在人身上犹如铁砂。王威爬到铁链中央一看,吓了一大跳,那铁链中央居然拴着一具石棺,四根铁链,每根拴住石棺的一头,另外两根铁链拴着旁边的两根石柱上。

那石棺长宽都有好几丈,王威爬上石棺,看那盏昏灯渐渐远去,看样子已经没法跟上去了。王威提着马灯把石棺照了一圈,石棺上蒙了厚厚一层尘土,棺盖中心一圈尘土已经被清理,露出一张椭圆形的人脸。那脸非常古怪,虽然有鼻子有眼睛的,人的五官全都有,神态却又不像是人,倒跟王威背上的那把兽形战戟上的人脸非常像。

那人脸比常人的脸要大,眼珠向外凸着,透着一股邪气,你一瞧他的脸,就跟他的眼睛对上了,看得人心里发毛。

毫无疑问,马文宁的盗墓部队跟这石棺有关系,雪山上的那具尸体,估计就是从这山洞里逃出去的。不过让人奇怪的是,那个当兵的把兽形战戟带了出了山洞,却带不下雪山,否则这雪山中的秘密,恐怕十几年前就被揭开了。

王威不敢多看棺盖上的那张脸,石棺刚才被动过,棺盖还没有完全盖好,露出了一条缝隙。王威从石棺上爬下来,两只脚踏在铁链上,用力的一推,把石棺推了个半开。棺盖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口子,王威提着马灯放进去,这石棺有一丈多深,马灯照不到底部,够了几次都没有够到。

王威索性自己跳进石棺,脚踏到了石板,他借着灯光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石棺里还有两具尸体,一个是大舌头还有一个是歪头。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两个没脑子的家伙,被人莫名其妙的弄死在这铁锁悬棺里。

王威把两具尸体仔细摸了个遍,尸体已经开始僵硬,死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这么说就存在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刚才那灯光,是有人把两具尸体运过来,放到石棺里;第二种就是尸体跟刚才那盏灯无关,他们早就被弄死在石棺里了。

但最让王威奇怪的是,大舌头和歪头只不过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川军士兵,有人要杀他,在这地下深窟里,随便扔哪里都可以,何必要大费周章的藏尸石棺?这太奇怪了。

而且他们身上都没有伤口,王威正纳闷,他们衣服都是好好的,没有撕破的痕迹,露出外面的部分也是一切如常。王威掏大舌头的口袋的时候,摸到一把湿漉漉的,他把手掏出来一看,一手的血。

王威急忙解开大舌头的衣服,他们进雪山的时候,都换上了厚厚的大棉衣,这衣服都是孙爷在外国购置的探险服装,结实耐用,不易磨损。大舌头的衣服被解开一大半,王威看到棉衣下的大舌头,眼泪都差点出来了,这还是人吗?

棉衣里的大舌头被撕成一块一块,而且真的是做到了骨肉分离,肝脏四溢。中原人讲究的死要留全尸,藏人追求的是骨肉分离,灵魂升天,可王威是汉人,他一见跟自己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弟兄,死的时候都没一块是完整的,就鼻子发酸。

王威再解开歪头的衣服,同样的都是一摊血肉,这架势就跟川中流传的那给马文宁送图的老喇嘛一样,被活生生的遭了天葬。

这事情超过了王威的接受范围,是谁杀了他们呢?如果说是孙爷,大舌头和歪头只不过是他王威的两个跟班的,他的目的是他王威,杀这两个人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就是孙爷对大舌头和歪头动了杀意,他也没本事把两个大活人撕成这样,这明显不是人干的。

王威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是人干的,那是谁把大舌头和歪头弄成一堆血肉?

王威钻出石棺,看到对面的石柱上那盏灯还在亮着,心里发起狠来,要解开这一切疑问,只有跟着这盏灯找下去,否则大舌头和歪头就白死了。先是他的警卫连大部队,再跟着赵二麻子,现在连大舌头和歪头都跟着去了,王威的心里难受得厉害,发誓要追查清楚凶手。

他施展开祖传的本事,很快就从铁链爬上石柱,但是那盏昏灯已经逐渐远去,在前面缩小成萤火虫一样的小点,眼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追的上的。

王威也不多想,紧紧跟着那盏灯,加急攀登。这时,一盏灯从王威身后跟了过来,王威一看,正是探险队的名誉领队杨怀玉小姐。

杨怀玉追到王威身边,向他怒道:“背龙阴嘘的火呢?你知道你这么做对整个探险队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王威这才想起孙爷的嘱咐,看那方向,一对绿油油的微火早已踪迹不见?前方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看一眼就立刻生出渺小的感觉。王威看下面有好几盏灯正朝他这边靠拢过来,他忘了他是整个探险队的排头兵,举旗的跑错了方向,整个探险队都跟着迷茫了。

王威看杨怀玉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急忙把在石棺里看到的一幕跟她说了一遍,杨怀玉道:“亏你还是带兵的长官,做事情不分轻重缓急,没有主次,怪不得打不了胜仗。你知道你的这种恶劣行为给探险队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杨怀玉这番话让王威不乐意了,好歹他也曾是川军团二十四军的团长,军长的警卫连连长,被她这个假洋妞一顿数落,脸上挂不住。而且他弟兄被人杀了,他去追查凶手还有错?这道理摆哪里都是说的通的。

王威道:“我说杨小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川军有个规矩,叫义气为大,弟兄大过长官,凡事先要替弟兄想着,喝酒要让弟兄先吃肉,找姑娘要先让弟兄挑小脚的,难道杨小姐没听过吗?”

杨怀玉哼了一声,道:“我只听过川军打仗,十仗九输。”

王威看那盏灯就要没了,也懒得跟杨怀玉打嘴仗,把灯绳咬在嘴里,就朝上面爬去。杨怀玉一向心高气傲,她就服过孙爷,看王威一个吃了败仗的川军连长不把他当回事,气得大叫王威站住。

王威不想理她,朝上飞快地攀登,杨怀玉看王威要走,哪里肯放,也咬紧灯绳,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直爬的手脚酸疼,手掌上血肉模糊,到处都是石头割开的伤口,好不容易才爬到石柱的根部。

那石柱根部连成一片,上面乱石横插,碎石错杂,上面石柱石峰什么都有。王威找到一个石头塌陷的口子,钻了进去。那口子大概可以容纳几个人钻进去,是一个直上直下的竖洞,王威探进去半个身子,抓了两块卡在里面的石头,都非常的不结实,沙土碎石从石缝里成片的滚下来。估计这口子塌陷过不止一两次,很多凸出来的石头都是松动的,稍微一拨就掉下去,怎么能够支撑身体的重量呢?

但是眼前就只有这条出路,他们现在正处于力气濒临耗空的地步,再在石柱上耗下去,就只能撒手坠落深窟了。王威让杨怀玉先在下面等着,他一咬牙,抓住两块相对比较坚固的石头,一用力撑了上去,在竖洞里快速地轮换支撑重量的石头,直把洞口搅得尘土乱飞,口子又塌陷了一大块,他才攀上去。

那竖洞有十几米长,王威爬上去才发现上面是一块空地,他放下绳子,把杨怀玉也拖了上去。

两人躺在地面上,回顾刚才惊魂一幕,都是后怕不已。他们已经完全脱力,全身虚脱的在地面上横躺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

两人吃了一些食物,体力恢复了不少。就在这个时候,王威和杨怀玉的意见发生了冲突,王威坚持要去那盏消失了的灯,但是杨怀玉坚持要等孙爷和其它的探险队员,在这地下深窟里一旦掉队,很有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而且她一再强调那盏灯绝对不可能是探险队的,因为孙爷下了命令,所有人都必须跟着王威走。

王威也相信那盏灯不是探险队的,但他一看杨怀玉斩钉截铁的样子,就感到很不舒服。他的军旅生涯一直都是带兵打仗的生活,习惯了别人服从他,见这假洋女人这么强势,就有心跟她作对,说探险队员都在不同的石柱上,很有可能有人不守规矩,干出一些事情来,这是没办法保证的。

杨怀玉为之气结,一再强调她相信她的队员。

王威一探手,说:“你相信,我不相信,要等人你在这里等,我先走了。”

杨怀玉气得杏目圆睁,一腔怒火恨不得把王威给生吞活剥了,王威整理好行装,给马灯里重新添了油,就朝里面走。

王威打量了四周,他原以为这是一个山洞,但是他走了很远,没有发现洞壁和洞顶,这里就像一座巨大的荒原,没有任何东西阻隔。王威着实吃了一惊,难道说他们已经爬出来了?这里是地面。

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他自己爬过的路程心里有数,这地方肯定是深入地下几百米。如果说真的是地面的话,那这里应该是一座更深的峡谷才对。

王威对付杨怀玉的流氓手段非常管用,无论杨怀玉气呼呼的说什么,王威只当没听见,他走他的路,杨怀玉没办法,只得跟在他后面。

两人就这么一直朝前走,走了一段路程,突然听到前面有轰隆隆的声音,那声音非常像水声,但是很小。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水流奔腾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声势惊人,空气的潮湿度也更大。

王威脑子里一直徘徊着一个念头,这里奇黑无比,没有任何光亮,杨怀玉的怀表显示现在地面上已经是中午时分,这就证明这里势必是一个山洞,是一个大的惊人的山洞。

山洞里有一条大河,由于光源有限,他们还不能确定这地下河到底有多大,只看到河里水流奔腾,滚滚而去,声势惊人。

突然杨怀玉道:“不对,难道李光和王大旺进的是这个山洞?他们当时被黄军装引进这条山洞了?”

王威也想起来这事儿,这地方跟那两人说的情况非常相似,可是他们第二次进去,为什么就下到下面去了呢?

探险队下去的时候,非常的小心,对山洞周围的一切都进行过仔细的查探,如果有暗洞岔洞,他们一定会有所发现,但是那山洞却是直通地底,太蹊跷了。

山洞前横着一道从南到北流向的大河,王威和杨怀玉上了河坝,用马灯的光只照到堤坝里面河水乱涌,水流冲击的声音震耳欲聋,河坝都在水流声中微微颤抖。

王威看到那堤坝,却吃了一惊,这大坝明显是人为的工程。坝面距离水面大概有十米左右,他们所站的位置已经有部分内沿被水流冲塌,露出坝基内部的木桩。木桩呈三角形架构,是古代防汛工程常用的做法,这种结构是最稳定的固定坝基的方法,不容易被汛期的洪水从内部侵蚀坝基。

王威当年在燕京大学,对土木建筑非常感兴趣,要不是后来国运当头,他早就出国深造去了。所以他一看这大坝,就觉得不对劲。

不过,即使这大坝是古代人修建的,但是他在这巨大的地下深窟里建造一座防汛大坝做什么呢?

杨怀玉同样也对这个非常质疑,他们沿着河坝走,年久失修的缘故,河坝上有很多地方都塌方了。两人走了大概一里多的路程,河水的流势渐渐减弱,没有那种气吞山河的感觉。王威判断这里的水很有可能是从地面上倾注过来的,上游地势险要,水位落差大,所以势头才如此的猛烈,那一段河坝的受损程度也非常的高。

王威提着马灯,一边走一边看,突然杨怀玉指着坝内一个方向,说:“那里好像是个人。”

王威吃了一惊,急忙灭了灯,只见距离一百多米的坝基上,亮着一丝微光。王威把手枪掏出来,杨怀玉端着冲锋枪,两人分开距离,缓缓地朝那团光亮处走去。

没想到对方的枪法狠绝,他石头才掷出,一排子弹就擦着后脑勺打了过来。王威暗暗心惊,连他这样久经战场的老手都未必能打出这么好的枪法,这人看来不简单。

杨怀玉一听枪响,就招呼过去两梭子子弹,都被对方避过去。跟着王威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家伙摸上堤坝,从岸上跑了过去。

王威接连招呼几枪,枪枪打空。他听着脚步声,也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声音朝前奔去,杨怀玉也跟着跑了过来。对方就打石头的时候放了几枪,后来就奋力朝前狂奔,王威和杨怀玉两把枪顺着声音追打,都没打到对方。

大坝上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源,人面对面站着都看不见对面有人。那家伙奔跑急促,脚上绊了东西,摔翻在地。王威听到摔倒的声音,就纵身跳上去,把那家伙结结实实地压在地上。

杨怀玉点亮马灯一照,人就愣住了,王威也颇为惊讶,原来被他们压在地上的人居然是孙爷。

王威从孙爷身上爬起来,老头子龇牙咧嘴地朝王威瞪眼睛,嘴里哼着,“关东王家的功夫果然非同凡响,老朽的两根老骨头都要被你折断了。”

王威道:“老爷子,这也怪不得我,谁叫你一上来就放枪。”

杨怀玉也很奇怪,说:“孙爷,你怎么在这里?其它弟兄呢?”

孙爷被杨怀玉这一问,就露出满脸愁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罢了——罢了——”

王威也奇怪,问道:“你们遇到什么东西了?”

孙爷说:“顺利从石柱上爬过来的弟兄,就只剩下三个人了,老朽听到下面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心都酸了。”

杨怀玉皱着眉头,说:“探险队的弟兄要么是民间高人,要么是跟着我们在海上纵横多年的弟兄,攀那区区石柱,应该问题不大,怎么折损得这么厉害?”

孙爷直摇头,说:“你是不知道,老朽在上面不但听到了弟兄的惨叫,还听到更恐怖的东西。”

孙爷顿了顿,说:“就是那‘呼——呼——’的吼声,像风雷一样。”

王威立刻想到大峡谷草甸上的那些带梅花斑的探险队员尸体,那东西还一路跟到这里来了?

孙爷说他听到那“呼呼”风雷声,就熄灭了马灯,灯光灭掉的瞬间,他看到一团大黑影朝他横撞过来,那东西好像就是一团影子,没有头足,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王威听得邪乎,没有头足,怎么能来去如风雷?而且石柱是竖立在空中的,除了生有翅膀的,能爬上去的野物也不够猴子那一类的。这东西没有四肢,怎么在石柱上来去如电,奔跑出风雷之声?

孙爷从石柱爬上这巨型山洞的位置是在王威前面,因为石柱是呈一字型排列的,孙爷爬的那根石柱刚好排在王威前头一根。他跟那三个探险队员上了山洞地面,顺势找到地下河,李光和王大旺两个人来过这个地方,但是李光从石柱上摔了下去,粉身碎骨,只有王大旺跟了过来。

他一见这地形就说他当时来的就是这里,地下河也没错,肯定就是这里。几个人上了大坝,就看到坝基上点着几根火把,他们远远的望过去,发现那火把旁边好像还有一艘船。

当时大家都在纳闷,讨论是不是要过去看看,没防到身后被人放了冷枪,仅存的三个探险队员当场就死了两个。孙爷和受伤的王大旺朝亮火把的方向跑,没想到从船上冲下来十几个穿黄军装的人,举着机关枪一顿乱扫,当场就把王大旺打死,孙爷滚进黑暗里,躲过一劫。

王威惊道:“不是三个吗?怎么变成十几个了?”

孙爷叼着旱烟袋,吸了一口,说:“何止十几个,老朽看那暗中放冷枪的人上船,少说也有几十个。可叹老朽这辈子纵横海上,就算遇上联合国家围剿,也没输得这么狼狈,都说海猴子上岸了就得被人切尾巴,一点没错。”

王威和杨怀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人,这太不可思议了,马文宁的盗墓部队在这地下生活了十几年?

孙爷道:“老朽躲在暗中,那些黄军装也没追过来,全都上了一艘大船开走了。”

王威道:“他们肯定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无心恋战。”

孙爷抽着旱烟袋,扫了王威和杨怀玉一眼,说:“等大船开走之后,老朽溜过去把那停船的地方看了个究竟,原来那里是一个小码头。粮食军械一应俱全,大坝的坝基上还有一座庞大的仓库,老朽从库房门缝里瞅了几眼,那里面放置了很多军工用品。”

王威吃了一惊,暗自寻思马文宁的盗墓部队在大坝上修建码头干什么。那老家伙不是要把石棺送到一个神秘的地方么?怎么跑到这地下深窟里建码头,造轮船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杨怀玉一直听着孙爷说话,这时突然插嘴道:“孙爷,你刚才是不是在坝基下的码头那里?”

孙爷点点头,说:“老朽正检查码头,被你们两个给搅了,我们再过去看看。”

三个人下了大坝,坝基上铺满了大型石条,靠水的石条上打了一排木桩,估计是用来栓船只的。坝基内部被开了两扇大门,门上还上着锁,王威两枪把锁打烂,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码头上插的火把都浇了火油,燃烧的非常旺盛,照明范围比起马灯来大了好几倍,王威顺手拔了一根。

仓库的空间非常大,里面摆着甲板,堆成小山的木材,还有很多造船用的工具和军械。王威围着仓库转了一圈,突然对孙爷说:“老爷子,你没发现这里不对劲吗?”

孙爷点点头,道:“你也看出来了?”

王威道:“这是一座废弃了许多年的仓库——”

接着,王威指着仓库的一个角落,道:“这里是他们生火做饭的地方,你看大锅里的厚厚的黑团,这是大米被煮熟之后,长期放置导致的,现在硬得像子弹头一样。如果仓库被启用的话,他们生火做饭的工具,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孙爷点点头,表示赞成王威的看法,这个山洞四野茫茫,这里很有可能就是黄军装的一个据点,但是他们明明来了这里,为什么仓库却废弃不用?

王威问孙爷道:“老爷子,那火把一直都是亮的吗?”

孙爷摇头道:“老朽躲在暗处,那些黄军装上船之后,把这里一排火把都给灭了,是老朽重新点燃的。”

王威倒吸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这座荒废的坝基造船仓库里很压抑,这里处处透着不对劲,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王威看着孙爷,说:“老爷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刚才看的那群黄军装,他们很有可能都不是人?”

孙爷停止了“吧嗒——吧嗒——”的抽旱烟,他狐疑的望着王威,说:“王长官怎么这么说?”

王威道:“你刚才说那群黄军装点了几根火把,但是我下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只有你点的一根火把,而插火把架子上的一排火把都非常陈旧,没有燃烧的痕迹。”

杨怀玉也瞪大了眼睛,显然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有往细处想而已。孙爷脸色变得发黑,显然他的心里也是在澎湃不已,老家伙这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见过多少怪事,但这次他确实懵了。他相信自己看到的确实是一群活人,活生生的人,但是证据只能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说法。

王威说:“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情况是你看错了,或者是你说错了;第二种情况就是他们都不是活人。”

孙爷笑道:“老朽这辈子刀剑上过日子过惯了,还没有到被吓糊涂的地步,那些黄军装确实存在,每个细节都是老朽亲眼所见,否则王大旺他们是怎么死的?”

被孙爷这么一说,王威才想起来他们还没看到王大旺三人的尸体,他们快步奔出仓库,跑到大坝上。果然看到一边躺着两具尸体,每具尸体上至少有十几个子弹孔,而另一头的王大旺更惨,一身的子弹孔,死的时候脸都是扭曲的。

孙爷站在大坝上,对王威吼道:“王官长,对不对,他们都是人,他们是在这地下深窟里活了十几年的马文宁盗墓部队,老朽没有看错。”

王威一时无话可说,死人开枪杀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在他的意识范围内,不存在这种说法。不过废弃了许多年的仓库和码头上只点了一支的火把,又是怎么回事呢?

三人推倒把木船升高的架子,木船就落到水面上,仓库里本来就留了一条水道让暗河里的水流进来。王威和杨怀玉搬了一些必要的工具上船,孙爷在船上操桨,王威和杨怀玉推着船尾,缓缓的出了仓库,进了水道。

王威把仓库的门关上,三个人上了大木船,三人每人一只船桨,划着船进了地下河,船头上点了一只大火把照明。

木船劈开黑暗一路朝水域中心划去,这一带水域很平稳,木船在水中划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对岸在那里,这着实让三人很奇怪。

他们的木船在这茫茫黑暗之中,仿佛置身大海之中,看不到方向,不知道何去何从,而那艘装黄军装的大船,也没有任何踪影。

王威站在船头,看着茫茫黑暗,突然他的眉头一皱,只见木船行驶的前方,遥遥好像有两点亮光。他跟孙爷和杨怀玉招呼了一声,把船桨划得更快,冲进黑暗当中,王威越看那亮光越觉得眼熟,很像是地下的那两颗绿油油的猫眼一样的东西,也就是孙爷说的背龙阴嘘,但是这次看起来似乎更加模糊,甚至还不能确定还是一颗还是两颗。

王威问孙爷有没有看到那玩意,孙爷茫然看了半天,摇了摇头,说:“听你的描述,那东西应该是背龙阴嘘。那东西只有贯穿阴阳的幽灵眼才能看到,我们的眼睛都是瞎的,看不到。”

王威道:“那玩意不是在地下么,怎么跑到地下河上来了?”

孙爷一边划桨一边说:“王长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背龙阴嘘乃是寻龙诀中记载的十万死地之首,上千年来,鲜少有人见过。背龙阴嘘的两颗龙眼,飘忽不定,它们无形无相,却是破死谷的风水地眼。只要找到背龙阴嘘的嘘气凝结之处,就可以寻到这座死谷的地眼。走到这里,有关拉格日王朝的线索全部断了,老朽大胆推测,这绝密的千年死谷地眼,很有可能就是拉格日王朝的藏秘所在,所以背龙阴嘘一定要破。”

王威听了孙爷的话,大致明白背龙阴嘘是个什么东西了。他们乘坐的这条木船构造奇特,前端特别的窄小,外面包着一层铁皮,很像那种打仗用的冲锋舟,划起来就像一支离弦的箭,速度非常之快。

王威站在甲板上,指挥着木船的航向,孙爷和杨怀玉飞速操桨。可是无论船划的有多快,那双幽绿猫眼总是处在混沌与真实之间,怎么都无法靠近,王威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这玩意没办法确定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无的东西,怎么去追?

王威也被惊醒,收回目光看到一艘大船迎面撞过来,木船几乎是擦着大船的船身穿过去的,两船交错发出的“咔嚓——咔嚓——”声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两条船擦身而过,木船前面包裹着厚厚的一层铁皮,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三人都松了口气。孙爷却突然满眼潮雾,看着那大船张大嘴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王威和杨怀玉都看到了孙爷恐惧的表情,那大船缓缓地驶过木船,渐渐朝黑暗中驶去,船头上的桅杆上挂着一盏昏暗的马灯,船体上一片黑暗,看起来就是一条死船,跟海上流传的幽灵船很相似。

杨怀玉和孙爷纵横东南亚这么多年,不但听过幽灵船的传说多,而且还见过几条,都是船只还海面上行驶,船体没有任何损坏,食物都很齐全,但船上就是没有一个人。

杨怀玉叫了几声孙爷,孙爷这才缓过神来,杨怀玉道:“难道这就是黄军装的那条船?”

孙爷点了点头,说:“不错,但是这船很不对劲,我看他们登船的时候,船上灯火通明,就像过节一样,现在怎么只剩下一盏桅灯了?”

那艘大船长宽都有几十丈,看起来有几层,是那种古代用于出海的战船,船舱里有十八摇橹,机动性非常好。当年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就用过这样的战船,杨怀玉以前在渔村里见过这样的古船,据说是从海上吹过来的。

问题是在唐古拉雪山下的大峡谷里,怎么会有中国明朝的古战船?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古战船在黑暗中渐渐消失,微弱的桅灯在漆黑的地下河面上缩成一个小点,就如暗夜中的一点萤火。

王威对孙爷说:“不管这船上是人是鬼,我们总得看一看,一看见分晓。”

孙爷把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显然他还没有想明白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说这古战船是一艘鬼船,上去还没什么问题。但是倘若这船上载了一船的黄军装,那他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杨怀玉说:“孙爷,我也觉得有必要上去一趟,这地下深窟里处处透着玄机,我们来找拉格日王朝的线索就在这里断了,这条神秘古战船,很有可能就跟拉格日王朝的秘密有关,我们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孙爷想了想,狠狠抽了一口烟袋,说:“那就追上去吧。”

眼看黑暗中的那盏萤火就要消失不见,王威和杨怀玉赶紧操桨,他们配合孙爷调转船头,朝古战船驶过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艘明朝时期的战船在当时是非常先进的,明朝倭寇海匪侵扰沿海地方,朝廷下大力气打击倭寇,在海船设计上下了很大功夫。这大船船体坚固,刀斧难以凿穿,而且操纵灵活。船舱有十八摇橹操纵,十八摇橹由三十二个船工配合操作,能在海战中随时掉转航向,躲避对手以船相搏,而且速度奇快,来去如电,堪称海战之魂。

杨怀玉也很吃惊,水面平稳,也没有大风,古战船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难道船上真的有人?

他这一说,孙爷的疑心就更重了,他亲眼看到那么多黄军装上船,他横行海上这么多年,对自己的眼力、脑力都是再自信不过的,不可能看错。

木船渐渐与古战船平行,古战船上依然只有一盏昏暗的桅灯,船舱里一片漆黑,在这漫漫无边的地下暗河上,就像一艘无人掌舵的幽灵船一样。但是这船的速度,却变得出奇的快,跟刚才慢慢的晃悠完全不同。

杨怀玉换上潜水设备,一个猛子扎紧水里。古战船有十八摇橹,地下河水面平稳,无风无浪,战船的速度能这么快,唯一的可能就是船上有船工在摇橹。而这种构造的明朝战船,为了防止对敌之时,摇橹遭到地方破坏,所以将十八摇橹隐藏在水下。

杨怀玉下去了有一会儿,一直都没见动静,孙爷和王威一边奋力操桨一边小声说话。王威对孙爷说:“哎,老爷子,下水去看看摇橹有没有动不至于要这么长时间吧?”

孙爷点点头,眉头拧得更紧,他意识到下面可能出事情了,放了桨,就要进船舱换潜水服。

王威急忙拉住他,说:“您老年纪大了,下去不方便,还是我下去看看吧,我年幼的时候也练过泅水渡河。”

孙爷见他这么说,点了点头。王威换上潜水装,也悄悄下到了水里。这种潜水装是从英国购置的,帽子上还有一个灯头,里面装了电池,一拨动就能发光,可以照到水下十米左右的范围。

水下奇冷无比,王威一下到水里,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他下潜了几米,没看到地下河里有什么鱼类,只有茫茫河水。他潜到古战船下面,果然看到那里有一排巨大的摇橹,跟着水流缓缓的晃动。

这些摇橹都没有人为摇动的迹象,可是如果是自然速度,不可能有这么快。王威奋力跟着大船朝前游,他的脑子突然一震,在众多摇橹中,好像是有几支在有节奏的摇动。王威揉了揉眼睛,又靠近了一点,他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里至少有两只橹在摇动。

古战船上果然有人,王威大吃一惊。

他又朝前游了一段,可以看到木船的船桨在他头上来回摇动,但就是没有看到杨怀玉到哪里去了。这太不对劲了,杨怀玉也是在这个方向上下的水,至于她的水性如何,王威几乎可以断定,绝对比他王威要好上很多倍,这从她下水的姿势就可以看出来。

但是这样一个大活人,怎么无缘无故的就没了呢?

王威正在奇怪,突然看到水下有一团血涌了上来,他急忙把灯头朝向拨到下面,只见水下十米左右的深处,两个黑影正纠缠在一起。

王威急忙把要潜水姿势发僵的杨怀玉拉住,游回水面,孙爷扔了一根绳子过来,把两人拉上船。

杨怀玉手上和胳膊上都有伤,但是伤口都不深,王威从急救箱里给她弄了点药包扎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孙爷急道:“水下有人?”

杨怀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她一下到水里,潜水帽上的灯头就被撞灭,接着就遭到一股大力的袭击。那东西好像不是人,人在水下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那东西拖着我往水下游,我吃了一惊,急忙掏出匕首跟它打斗了起来,我身上的伤口都是打斗的时候,匕首被他的蛮力操控,砍在自己身上造成的。”

孙爷捻着胡子,沉吟半晌才道:“以你的身手,跟它颤抖半天还不知道它是不是人?”

杨怀玉道:“我都没有碰到过它,只是它多长抓住我的手,我感觉它那不是人的手,而是一对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