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赠你一场造化
林恒话语中的道理丁牧童许是能够听懂几分，他没有固执的继续挡在那个老头身前，缓缓的挪动步子退到了一边。
老头最终还是被林恒安排村子中几个壮硕一点的汉子给抬走了，丁牧童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
也许是认同了林恒的说法，也许是看清楚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除了他那睁着的双眼中有些不忍，丁牧童不吵不闹。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能够一下子就摸到那本泛黄的书册。可能是他的手按住了墨玉小剑，丁牧童能够感觉到一丝凉意。
这两样东西一直都在，让丁牧童心中踏实了不少，但他要摸的并不是这两样东西，而是赵有竹昨夜硬塞给他的两粒碎银子。
银子不多，小二两，是赵有竹拼了命才挣来的。
两粒碎银子依旧还在他昨天晚上揣着的位置，摸到了那两粒银子，丁牧童眼中的悲伤这才淡去，他的眸子一直盯着老头被抬走的方向，眼神闪烁。
等到村子里的人散去，丁牧童这才蹑手蹑脚的向着之前老头被抬走的方向跑去，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丁牧童一直以来从没有停止练习许诸交给他的把式，他的身体在他持之以恒的坚持下，也越来越强，尽管他表面看上去还是一副瘦削的没有几斤肉的模样，但不论是他的力气，还是他的速度，都有着长足的长进。
一阵全力狂奔，丁牧童很快就追上了抬着老头的那几个村里人，看他们走去的方向，应该就是昨天赵有竹带他去过的那条小河边。
丁牧童辨认了一下方向，没有再继续跟着村子里的人，他绕开他们，从一边率先赶向了小河边，找了一个隐蔽了一些的地方蹲了下来。
也许是老头太瘦，四个人抬着他根本就用不了多少力气，所以他们走的格外快。
没用多久，老头就被抬到了小河边，然后被众人丢在了一棵大树下。
也真是巧合，那个老头被丢下的地方竟然就是昨晚他待过的地方，依旧是那棵大树。
等到丢下老头的四人离开小河边，丁牧童才蹑手蹑脚的跑了出来，迅速的来到了那棵大树下，站到了老头的身边。
看着仍旧紧闭着眸子的老头丁牧童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老头已经睁不开眼睛了，难道快要死了？
他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老头，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老头身边，“老爷爷，您要是能睁开眼就好了，您这样闭着眼睛，一副要死了的模样让我心里有些难受。”
丁牧童话刚说完，老头就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丁牧童扭头看去，心中大喜，那个快死了的老头竟然睁开了眼睛，这岂不是说他还有救。
不过他的喜悦很快就被老头双眼中遮掩不住的沧桑给压抑了下去，这种眼神丁牧童曾经感受过，那是还在桃源村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许诸时，那个时候，许诸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就是这样的。
眼前的老头双眼之中同样是那种神色，浑浊，暗淡，毫无神采，比之当初的许诸，老头眼中的这种沧桑要胜过好几筹。
只是看到这样一双眼睛，丁牧童竟然就产生了一种压抑不住想哭的感觉。
当初看到许诸时，他对这种眼神或许还不了解，可经历了数次生死，丁牧童觉得自己隐约能够体会到这种眼神之中的含义了。
他打量着自己身边的这个老头，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叹了一声气，叹气时的丁牧童格外的老气横秋，让人看上去有些难过。
“老爷爷，您肯定经历过很多事情，也看透了很多事情吧，爱恨情仇，生离死别，或者更多，您肯定都经历过，不然你绝对不会拥有沧桑至此的一双眼睛，你的眼睛让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让我想起了嬷嬷，想起了大胡子许诸，想起了好多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到现在回头，才发现短短的几个月，我已经经历来了那么多的生死。”丁牧童像是生出了许多感触，喃喃自语。
老头就那样睁着自己的那双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他，听着不大的丁牧童讲述他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不太大，没有波澜壮阔，却同样惊心动魄。
丁牧童就一个人说着，从自己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他讲他的嬷嬷，讲大胡子许诸，讲桃源村的许多叔伯婶婶，讲自始至终都没有醒过来的朱红。
讲完了桃源村，他又讲西凉山，讲他自己的每一次失足摔伤，讲老黄。
他还讲救了自己的老周，讲村长林恒，讲了林恒带出来的那些村民。
甚至连鸡鸣山上认识的琥珀胭脂，一指断山的鸡鸣寨二当家，对他青睐有加的大当家钱如意他都一一的讲给了这个老头听。
他看着这个始终不曾有情绪波动的老头，最后还是忍不住碎碎念，“老爷爷，您不要怪村子里的叔伯们不救你，其实他们都是好人，也都不容易，不然我也不能坐在这里和您说话了，您说是不是？他们也不是不想救您，只是如林叔叔所说，他们是无能为力呀！”
丁牧童轻轻的为面前这个老头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头发，让老头看上去不再是乱糟糟的，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伸手从自己怀里将赵有竹拼死挣来的那二两碎银子给掏了出来，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塞进了老头的怀中，“老爷爷，我实在是不忍心看您被饿死，我这里有二两碎银子，是我昨天和有竹哥从邓城之中拼死挣来的，换成铜钱可有两千文呢，您收好它们，去邓城之中找一个好一点的大夫，您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完自己的来意，送完银子，丁牧童对着老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挥了挥手，像是在跟老头告别，然后就转身想要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转身以后的丁牧童耳中突然传进一阵声音，这让丁牧童一愣。
他急忙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的那个老头，实在是有些不相信这样一个有进气没出气的老头说话声音竟然那么有力度。
他开口回答了老头的问题：“我叫丁牧童。”
干瘦老头闻言，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往上坐了一点，使他能够不以仰视的目光看向丁牧童。
他那浑浊无光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丁牧童，而后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大笑，“倒是一个有些意思的小孩，只是太善良了一些，不过老鬼我倒是挺感动的！”
干瘦老头的声音极为沙哑，说出来的话丁牧童不用心听的话，根本就难以听清楚。
丁牧童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突然就有了足够精气神的老头，只觉得有些诧异，之前还一副濒临死亡的模样，转眼时间就已经成了一个完好无损的老头。
除了年纪大一点，身体干瘦一点，声音沙哑一点，这完全就是一个个正常人。
似乎是看出了丁牧童心中的疑惑，老头咧嘴一笑，“谁告诉你我已经濒临死亡了？之前我只是在睡觉，睡觉的时候自然是有气无力，现在嘛，我醒了过来，自然就拥有足够的精气神了。你懂不懂？”
丁牧童是一个很实诚的人，老鬼问他懂不懂，他自然是摇了摇头。
这种实诚，差点没让老鬼喷出一口鲜血，他不耐的挥了挥手，“好了，不要想太多，你只需要知道我很好，一点事情都没有就可以了。”
丁牧童点了点头，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的老鬼让丁牧童有些不适应。
老鬼对此也不以为意，毫不在乎，他看了一眼丁牧童，这个让他难得觉得有趣的孩子，“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之前听你一个人唠叨的时候，好像听见你说你想要看到更大更广阔的天地，看到更加多姿多彩，波澜壮阔的江湖，这些都是小事情，你想要的这些，只要跟着我很快就可以实现。”
丁牧童闻言愣在了那里，没有想到一个老头竟然会突然开口说出这样一番话。
看到丁牧童没有回答，老头继续说道：“你说过的高来高去，说过的那个一指断山，只要你跟着我，努力一点，同样能够做到，甚至是比一指断山还要恐怖的手段，我都可以交给你，比如说这样！”
干瘦老头说到这里，就挥动了自己的右手，随着老头右手的挥动，小河中的溪水竟然诡异无比的悬浮在了空中，在干瘦老头的掌控下，整条河里的溪水似乎都悬浮了起来，在空中缓缓流淌，蜿蜿蜒蜒，像极了一条水龙。
看到老头展现出来的这神奇一幕，丁牧童张大了嘴巴，猛咽口水，眼中露出了浓浓的向往之色。
他很想答应面前的这个干瘦老头，可丁牧童如何能够丢下瘸子老周独自离去？
所以，尽管心中向往，丁牧童仍旧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老鬼的好意。
被丁牧童拒绝，老鬼并没有太生气，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一切都讲究因果，讲究缘法，丁牧童的拒绝老鬼早有预感，一切在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只是，老鬼对丁牧童是真的生出了几分好感，这个善良又坚韧的孩子很讨他喜欢。
相遇就已经是缘分，更何况他们还产生了交集，老鬼始终觉得自己要做一些什么。
想到自己马上准备修炼混元九转的第三重天，老鬼心中一动。
他身体之中的九转混元劲气刚好要散去，就这样平白散去实在是有些可惜，不如就赠与了自己身前的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