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满天

复还

经年起身,轻轻地拍拍奎爷和三哥,见他们没有出声,经年又补充了一句:“几个哥哥的死,咱们风光大葬,既然误会已经造成了,就别再扩大了,回头带着怡安等人咱们一起去坟前祭拜一下。”

这时,慕斯和一众部将走了过来,奎爷和老三互相看看了,面对雪诺的建议赶紧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拉着雪诺,一同抱拳感谢慕斯的大恩。然而,还没等奎爷和老三抬起头来,慕斯等一干将领“噗通”一声干脆利落地跪在了他们的面前。

奎爷和老三瞬间就更蒙了,这阵仗他们哪里见过,也赶紧“噗通”一下对着众军士跪了下去。

“将军,使不得啊,使不得。”奎爷和老三赶紧异口同声。

慕斯并未理会,依旧对着他们叩首:“臣等拜见殿下!”

奎爷和老三更加丈二和尚,但知兹事体大,没敢抬头。

此时,锦佑带着所属部将也到了,一进大堂见到当时的情景,也都“噗噗”地跪了下来,身上的服饰发出齐刷刷地响声。

奎爷趁机用余光扫了一圈,他身后的雪诺没跟自己一同下跪,还雷打不动地站着。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怼了一下老三,调整自己跪下的方向。

经年看了一眼面前的众人,百感丛生,委屈又兴奋,一时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平身。”他用了十分平和的语气。

雪诺,纪灵王二子,赐名经年。面如冠玉,睛若晨星。较之忘川的嫡出,经年属于庶出,而且其母是比较边缘的妃嫔。他的身世似乎也就注定了他风流倜傥,桀骜不羁。自幼疏于管教,游走于皇墙之外,就连皇室之子本该接受的宫室教育他也未接受,而是自己隐姓埋名地参加了王朝为了延揽培养人才、广开门路在民间设置的学堂。

这类讲习学堂,类似于前朝大青的“演武轩”,规格和门类设置等也基本相同。这明显不同于忘川的资源配置,但也正是在这里,经年结识了一大批同窗,因祸得福,让自己日后的崛起得到不少助力。

后来,经年及冠,渐获得纪灵王欢心,受封赐名,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领杨、温、封三城。由于常年出入军营,经年在军中威望颇高。

经年引兴军和杨城军入山门,文东早已筑好台准备完毕,祭天祭祖,祀一白狗,糈用馀,昭告三军。斩蛇在先,又世子加身,威望一时无两,收拢人员后,众人迅速向智远城集结。

在回大营的路上,锦佑和怡安并列,策马缓步前行。

“今天受委屈了吧?”锦佑似乎对今天的事早有准备。

“将军明示。”怡安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仍要问问。

锦佑抬头看向西垂的夕阳,慢声道:“如果今天不是你代为将去了,那么一开始面对慕斯的人就是我。”其实包含的意思是,擅自杀俘的人是你,你去合适。

同为一军主帅,今天的一幕,如果锦佑去了,确实会略失颜面,难免尴尬。

怡安恍然大悟,心里暗暗咒骂身为主将的锦佑。

当晚,锦佑为怡安设宴,犒劳赴席各人,同时,差人赶回封都都灵城,详细向兴王汇报了情况。

建元一年兰秋,经年在即翼山重新出现。

世子复归的消息不胫而走,闻讯来投的散兵故吏络绎不绝,地处不毛之处的智远小城一时之间呈现出从未有过的热闹。

进入智远城后,经年下令整饬人马,短时间内便收编步卒两万,马军三千,其中还不包括锦佑的人马。锦佑毕竟是九华城的守将,归兴王节制,扣下来为己所用,于理不通。新招募的士兵多是邻近县邑的散兵游勇,慕斩蛇之名、奔着效命世子而来。

这时经年总算性命无虞了,同时,他也收到了温城、封城的回信,好消息接二连三,也算好饭不晚。

但在是否正式昭告天下上这件事上,内部人员发生了分歧。其实昭告与否,对于想要置经年于死地的人,基本没有影响,但是对其他持观望态度的人或者那些想要视而不见的人,公开昭告无疑是一种催告,使这些人表明立场。

像慕斯这样手握重兵的守城派认为,应当立即昭告各地藩王诸侯,这样能廓清视听,号召人王旧部,匡扶乱世;另一派像溪枫文东这样跟随世子的流亡派,则坚持认为天下动乱久矣,情势多变,应当韬光养晦,减缓压力,徐图壮大。双方僵持,经年一时没有拿定主意。

然而,一件事彻底使经年拿定了主意,迫使他选择正告天下。

因为,他获悉自己的王叔龙仪已经登基,颁布建元。听说了龙仪即位的消息,经年思忖再三,还是未能理解皇叔的举动。

夺权吗?自己的这位皇叔似乎不是那种人。如果不是这样呢?自己明明还活着。

龙仪无意皇位,他为何会登基?

经年无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负气之下,他广发檄文,昭告天下,并专门给靖王和兴王写了亲笔信,去往各地的信使纷纷出城。

如之前所料,像巨石投进平静的湖面,中州掀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