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人间
谢幕
失控的夷狄人,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冲向烟军,没等短兵相接就被射得和刺猬一样,少数人又不得不退回到天府军中。
解决完炸锅的夷狄人,烟军开始收缩包围。流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立即展开队形,呈放射状四面制敌。
宇琛几次硬吃,都没能打乱这一小撮天府军的阵形。在人军的眼皮底下,久攻不下对烟军不利。非但如此,流云声东击西,竟开始了突击。地形、人数全面处于劣势,却反其道而行之,不得不说,流云军事才华之卓越。
虚晃一阵后,流云向宇琛的方向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宇琛一直胸有成竹地看着战况,起初不以为意,须臾之间,敌军却扑到了眼前,而且只盯着自己打。这突然的变动,让他大惊失色,连忙勒马后撤。
紧要之时,又是席羽站了出来,一把将靖川的尸体丢到人群之内,高喊念风已死,意图鱼目混珠。流云抢过靖川尸躯,所有的信念和攻势在顷刻之间瓦解,任凭部将如何呼唤,流云只怀抱靖川,瘫坐在地。
“念风还需要你!”有人在耳边大喝了一句。
流云这才缓过神来,擦擦眼角的泪水。
几年前他的信念崩塌过一次,这一次是丧子之痛,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游离之间,几乎失去了最后救赎的机会……
不知道嘈杂了多久,烨君和楚英开始夹击烟军,浩初也引军出现在了烟军东侧。人军早不来晚不来,时间的把握和计划的执行如此周密。
唯一的答案可能是,他们也相信了流云散布的传言,把靖川当成了念风。
烟阳军只得退去,流云眼角流血,依然怀抱彻底没有了气息的靖川。
宇琛和席羽陷入了包围,只是席羽在西侧,位置更深一些。席羽看着楚英,半是愤怒,半是狐疑,似乎有人违反或者背弃了某种事先的约定和默契。
苦战之下,宇琛得脱,席羽不幸被流矢射中,殁于乱军之中。
来时四万精甲,归去半数残兵,烟军谈不上胜利。虽然拿下了朱瑕城外的部分土地,但总觉得自己为他人做了嫁衣。
第四阶段,经年下了别有深意的一局。
大厦将倾,已肇其端。
叙白败退之际,凡心收回了中路的中央军团,云锡、槐安和少游趁势跟进,将明庭和叙白赶回了掩霜城,也直接影响了慕青的侧翼。此时,慕青部仍与锦佑纠缠在一起。
一旦慕青战败,则掩月城有危,掩月城有失则东至临北城,南抵朱瑕城,北至元苍皆危矣。
而掩月城侧后的青军军团此时由于主将失联,乱作一团。
墨冉已领军去救凡心,此刻掩月城已无可用之兵。一旦突破掩月城,在其身后的广袤区域和青王凡心以及烛尘、太华军团的侧翼都将暴露在人军的兵锋之下。
如若人军成功,这一招釜底抽薪将彻底改变北川几年以来的战局。
为了加强兵力,彻底压垮锦佑面前的荒朔军团,经年即令原本增援中路文东的了凡支援掩月,意在一举席卷掩月城侧后的所有青军兵力。
慕青知道自己肩上承担了什么,虽然四处受敌,但率军死战不退,不计成本的折损,不放弃身后的每一寸土地。
琉璃川上最凄惨的一战开始了绝唱。
慕青已经做好殉国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慕青的坚持终于等来了曙光。
晴岳来了!
此时的他已经移装易服,披散着头发,俨然一副青人的模样。晴岳凭借之前凡心的兵符,调动了寒川的第一军团,赶来救援!
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第一军团主将寒川随青王凡心移驻掩霜,被卿尘一冲,此刻也下落不明,脱离了指挥岗位。晴岳凭借的,正是凡心之前交给他保管的紫金兵符。也正是凡心的信任,使自己迎来了转机。
较之其他青将,晴岳对人军的作战方式和手段方法了然于胸,庖丁解牛般对人军的阵容进行了攻击,迅速将各路人军分割瓦解,局势逐渐发生扭转。
见友军来援,慕青的人马士气也达到了顶点,胜利的天平再次倾斜。
人军开始后退,云锡当时冲得最远,此时陷得最深。锦佑与少游合兵,然而面对晴岳的纵深穿插,仍然极其被动,幸有虎卫军坚韧顽强的阻击。
战斗持续了一个下午,以虎卫军为核心的大人兵马正刚青军第一军团,两支中州最为精锐力量的第一次交锋打得格外惨烈,场面已不仅仅是悲壮。
慢慢地,田野趋向平静,四周也出现了模糊,霞光逐渐褪去。
夜幕时分,晴岳念及旧情,网开一面,在战线南端留下豁口,人军得以撤出。
回望战场,火光忽闪,哀嚎连连,几只寒鸦不时落下,发出瘆人的叫声。
两支力量厮杀过的地方,尸横遍野,惨状各异。有的死去还紧紧抓住敌人的枪戟,有的身体压着敌尸,牙齿和指甲镶在敌人的皮肉里,有的抱着敌人烧成灰烬……
从主帅到裨将再到甲士,无论传令员还是造饭兵,都投入了战斗,将军战死了裨将代理,裨将战死校尉代理,校尉战死了士兵接替……
鬼哭狼嚎,风声鹤唳。
云锡战死、锦佑重伤,西线人军折员七万余,回到了莫阿城。
琉璃川一战,青军三个军团被打残,烛尘军团和荒朔军团遭受重创,第四军团已名存实亡,死伤近三十万。
人军投入军力愈五十万,云锡、哲成、了凡陨落,温城军几近覆没,金甲锐士所剩无几,五千虎卫儿郎魂断他乡……
当大幕落下,世间已无席羽,也再无天府军。
在付出巨大伤亡后,双方意识到,谁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压倒对方。
狼烟烽火沐敌血,荆棘荒丘葬尸冢。
君不见,琉璃口,烟褪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君不见,尘起残骸随处是,老树挂枝嫩树无,云去风来静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