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平川

清算

他们压抑得太久了!身为甲士,他们只想沙场建功,却不想毕生都活在官场的蝇营狗苟中。血液里驰骋疆场的渴望被唤醒,落马身亡,身首异处,仿佛都在控诉着灿阳的昏暗和当朝者的无能!

也许,壮志难酬,死是一种解脱。

守军燃起的斗志催化了战场最后的惨烈。战斗从早上进行到中午,凤年部近三万人全军覆没,何慧留下的最后班底彻底消亡。而斯诺低估了守军的战力,遭到了开战以来最惨重的损失,他引以为傲的天雄兵在战斗中也所剩无几。

可是,守卫灿阳最精锐的力量已经消灭,对比之下,这场血战斯诺终究还是胜利者。

战事的失败对城内官兵的威慑要远远大于表面的估计,灿阳城内开始人人自危,悲观气息弥漫得到处都是。

面对灿阳这样的战况,身在莫阿的撚诺心急如焚。若斯诺率先破城,那自己又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兴师动众,然后成了他人之美。

“斯诺啊斯诺,我是请你来帮忙的,没指望你能真起多大作用,结果你却把自己变成了主角,而我从主角活生生变成了牵制。”撚诺心中不忿。

为此,撚诺对莫阿加强了攻势,无所不用其极地利诱晴岳,边打边谈。然而,让撚诺无奈的是,晴岳干脆地拒绝了自己给的一切好处。

软的不行,硬的还攻不下来,撚诺对破城之法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寄希望于㝽诺多坚持几日,不要让斯诺捡了便宜。撚诺永远地记住了晴岳,恨不得杀之后快。

其实眼下局势,灿阳依然还有机会。如果组织得当,依托城内的兵力,㝽诺仍旧可以一战,或者至少可以拖延时日,等待晴岳回援。

但,㝽诺低估了雨忻!

逃跑是有惯性的,当城外的敌军开始攻城时,主帅雨忻又一次选择了临阵脱逃!

这还了得?差点直接导致守军土崩瓦解。不过,这一次雨忻没有以往那么幸运,还没等携家契眷跑出光华门,就被钦天监吴明告发,被监军悠亭抓了回来,当场处决。

处理完雨忻,悠亭当即宣布他抗敌战死,接过了部队的指挥权。如果说雨忻的一生有什么价值的话,可能就是他的死在真相的掩盖下鼓舞了守军的士气。还有就是,若干年后,大家在饭后实在无聊,再次提起雨忻时,仍然会时不时地提到他的文笔不错,然后一笑相视。

悠亭临危受命,置生死于不顾,意欲扶大厦于将倾。

可他毕竟不是晴岳,时局与人心早已与两年之前大相径庭。其实,即使是晴岳此时恐怕也无力回天。

㝽诺不停地向洛灵求救,但此时烟阳王刚攻占温城不久,他不想做赔本的生意。尽管自己之前与㝽诺走动频繁,但眼看㝽诺败北,赵金干脆利落地拒绝了㝽诺的全部请求,弃之如敝履。

悠亭终究是没能挽救灿阳,建元四年乌蜩廿一,灿阳告破。时隔两年,斯诺终于主宰了这里。

悠亭被俘,斯诺毫不留情,将之绞死在城门之上。鎏诺看着悠亭**悠的尸体不解,“都是故人,投降很难吗?”他理解不了这种坚持,就像他无法理解几年后当他出征时,他的肱骨之臣也在相同的地方结束生命的“壮举”。

吴明倒是显出了几分血气,带着家丁对进城的鎏诺人马发动了袭击,结果直接被士兵砍成了肉泥。

㝽诺自杀未遂,躲在锦绣宫的假山后被俘。鎏诺或许是念及兄弟情义,或许是顾及世人评论,没有痛下杀手。

然而,后宫妃嫔的命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除了被鎏诺挑走几个,斯诺进城后处死了所有与㝽诺有关的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大哥,㝽诺一定要死吗?”当刽子手把刀架在㝽诺脖子上,鎏诺终是没忍住。

“你忘了他曾经是怎么对我们的了?他不死,你睡得着吗?”斯诺一脸冰霜。

“可是?”鎏诺在努力回想二哥㝽诺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但似乎没想起来什么。

“可是什么?”斯诺没再让鎏诺说下去。“我问你,你为什么不下手,慈悲吗?”斯诺目不转睛地看着鎏诺。

“如果是你,他会不会手下留情?鎏诺,你要记住,当你占上风的时候,你不斩草除根,等人家喘过气来,死的就是你。”斯诺开始语重心长地训斥起他最小的弟弟。

㝽诺万念俱灰,没有求饶,只是六神无主地蜷缩着。随着斯诺一摆手,刽子手刷刷地落下鬼头刀,㝽诺等上百人纷纷倒地……

斯诺吸取了之前㝽诺清洗朝臣的教训,没有对其余㝽诺党羽痛下杀手。他将那些没有威胁之人一并送给了撚诺,与其说是向撚诺示好,不如说是想借刀杀人。

撚诺明白斯诺的意图,转手就将这些本就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烫手山芋扭送到了南川,继而被鬲津候送给了月支人。男人用来试药炼丹,女人用来享乐奴役。

多年后,忘川仍向惜朝询问过这些人的下落,可是彼时所有被羁押的人不是早已命丧他乡,就是早已转化成异尸。就算彼时在高地,他们真的站在了惜朝面前,他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再退一步,就算惜朝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世,他会心生怜悯,还是会生出许多恨意?

不知烟渚城的大火中,惜朝是否会听到这些皇室血亲的悲嚎?

不知烟渚城的灰烬里,忘川是否会看到这些故人亲朋的影迹?

虽然㝽诺败了,但晴岳很好地完成了他的任务,直至灿阳告破,北军仍然未能踏进莫阿城。撚诺兴师动众,再次为他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