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窝之锡26

暴翼龙的身躯虽然不像巨异兽如山丘般庞大，但也是一般机异兽的好几倍大。

它的头部与身体是古代暴龙,装备武器装甲，前肢却变形成翼手龙般的巨大翅膀，可以在空中飞行。

天都军从极地冰层中搜集到远古恐龙的ＤＮＡ，造出融合各种恐龙特点的变种恐龙，并在它们的身体内装上高科技武器，成为恐龙类机异兽。

但是恐龙类的脑波不是普通人类可以同鸣，至今只有浩瀚锡能成功操纵。

虽然暴翼龙的体型庞大，外形可怖，但是圣院幻骑团的团员从未见过它作战的模样。

浩瀚锡与暴翼龙所执行的，通常是远距离侦察。

为什么体型这么硕大的暴翼龙可以潜入敌阵不被发现，一直是团员们难以理解的事，不过这也证明浩瀚锡操兽技术的高超。

浩瀚锡从不参与直接作战，这一点让团员们非常不满，菲妮克丝解释是上级的敕令要求，但这并不能让团员心服。

“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菲妮克丝一双银瞳紧盯着浩瀚锡,想看出项圈的控制力减少后，他有没有产生一点变化。

浩瀚锡的双眼仍是如冰窖般寒冷而空洞。

突然一声清响，菲妮克丝的右剑架在浩瀚锡脖子上，闪烁剑刃映出他的面容。

“圣院幻骑团藏了你这么久，终于要动用了。”

菲妮克丝语气冰冷地说：

“你的能力是作战成败的关键,别想有任何妄动。记住，『死之白』永远在你身后。”

看到菲妮克丝的举动，奥娜、巴洛都十分讶异。

巴洛凑到奥娜的耳边低语：

“你的小公主好像在对她的大玩具发脾气啦～？”

“现在是什么时候，别说这些。”

“嘿，少装了。”

巴洛轻拨穿满耳环的右耳,露出轻蔑的微笑。

奥娜上次看到巴洛有这种动作，是在他独自屠戮一支游击队之前。

“和兽圣的首级比起来，我还更想要那只畸狗的。你不也与我一样吗？”

“我和你不一样。”

“哦～？”

是的，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奥娜心想。

巴洛始终遵循着自己野蛮的欲望而活，玩弄不同的女人，把杀人当作娱乐享受，如同一头恣欲的黑色野兽。

自己眼中却只有菲妮克丝，为了神圣的她，自己可以奉献出所有的一切。

“我们来打赌，看谁能最先拿下那只畸狗的头颅。”

巴洛举起黑色镰刀，大声狞笑着：

“输的罚酒三杯。”

“⋯⋯”

奥娜微笑了。她不会采取那么丑陋而粗糙的方式。亵渎她心中女神的劣等生物，总是要让他尝遍世间的所有暴力酷刑，才是最优美的处置。

在机会来临之前，她会等待，而她的耐心一向很好。

『全军注意──！』

菲妮克丝透过高振动机甲发出通信电波，声音虽然不大，却震撼每个人的心神。

『我们不是为了死亡而战，而是为了回到天都而战。我会尽全力让每个人都活下去。抛弃任何杂念，不管发生什么状况，紧跟在我背后。我们要从地狱的深处，一路冲到天堂──！』

“是的──！”

在全军轰然回答声中，菲妮克丝双剑指着山壁缝隙，大声喝道：

『开始攻击──！』

“全舰──主炮齐射──！”

亚力士舰长大吼声中，圣殛三号全部的炮口喷出华丽的超磁光束，轰然穿透前方山壁。

烟尘弥漫中，一个洞穴出现了。山壁后面果然是空的，有足以让驱逐舰进入的缝隙。

菲妮克丝全身光华大盛，化身战意昂扬，灼眼炫目的白光之鹰。

『落后即死！跟着我──冲──！』

◆

浩瀚锡没有“我”的意识。

“洗礼之日”以后，他的“我”精神崩溃，碎成破片，再也组织不起来。

一起奋战，感情深厚的战友。

外表冷漠，其实无比温柔的二哥。

还有──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也要保护的女孩，全都被毁灭了。

是自己的手，扼杀了他们。

女孩纤细脖子的触感，永远残留在手指上。

少年的心灵无法承受这个事实。为了不让自己真的疯狂，他放弃思考，放弃感觉，把“自我”封闭在心灵最深邃漆黑的硬壳中，任凭别人用项圈操纵自己的身体，玩弄自己的脑干神经，成为无知无识的奴隶木偶。

变成木偶也无所谓。

杀人也无所谓。

杀谁都无所谓。

不去思考，就不会发疯。浩瀚锡连“自我”这个概念都完全放弃。只要没有“自我”，就不会对自己的行为有任何感受。

喷在手上的鲜血，被杀者扭曲的眼神，一律可以无视。没有“自我”，这些事就没有意义。

把自己沉浸在黑暗壳里的五年岁月中，浩瀚锡的身体潜入过许多禁区，见过许多不可告人的机密，杀了难以数计的人。这些都与他的自我无关。

因为他的心早已经死去──死在自己手中。

现在，浩瀚锡的灵魂却在**着──

“──”

杀人魔的刺刀戳入皓锡胸口，失去表情的脸喊着无人了解的话语。

“──”

只有皓锡听得懂，他说的一直都是──

“──救救我──”

“对不起⋯⋯”

皓锡低着头，双手握住杀人魔的手腕，把他连同刺刀往自己身上拉。

“把你丢下这么久⋯⋯”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杀人魔的刺刀与手融入皓锡的伤口，接着全身都融了进去。

“呜哇啊啊啊──！”

两人逐渐融合，摧心刺骨的剧痛传遍全身，皓锡全身**着发生异变，四肢身体逐渐拉长，从少年成长为青年。

杀人魔成长的身躯与血腥记忆硬是和皓锡接合，让他无法承受，几近发狂。

“呜哇啊啊啊──！”

皓锡摀着头在地上打滚，痛苦地用额头撞着地面。

在他的意识就要消失之际，一双手轻轻地搂住了他的头。

“很难过吗？”

皓银搂住皓锡，脸靠在他耳边。

“没有关系，我会在你里面。把『超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你⋯⋯永远地──”

“你是⋯⋯我的『超我』⋯⋯”

皓锡拼命想看清楚皓银，长发少年的容貌却越来越模糊，融入了皓锡的身躯。

“还⋯⋯是⋯二哥⋯⋯”

皓银在完全消失之前，似乎笑了笑。

“──你认为呢？”

黑暗中剩下浩瀚锡一个人。

伏倒在幽深的黑暗海底。

烧灼的新旧记忆与影象，在他的脑中穿梭来去。脑子像火焰般灼热，身躯如冰块般硬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深海海沟，一丝微弱的声音传了进来，钻入浩瀚锡的耳中。

轻柔，无比怀念的声音。

浩瀚锡知道，这个声音不再是他的幻觉。

是她吗？

是她在死亡世界召唤自己吗？

蓝白色头发的枯瘦青年用手撑起了身子。深海中微微透下的光线，映射在他的眼皮上。

远方有一个银发小女孩在光芒中挥舞双剑，似乎正与什么作战。

虽然她没有哭，脸上却满是泪水。另外还有许多细小的声音也痛苦地呼唤着自己。

我是个罪人，你们叫我做什么呢？

“小锡⋯⋯”

忽然，蓝发女孩的声音，自他永远伸手不及的地方响起。

“去做⋯⋯你该做的事⋯⋯”

“莲儿⋯⋯？”

浩瀚锡的“我”，终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