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野心滋生

“伯言,你此番在军中数月,依你看,我江东军中有谁可以接任大都督之位?”陆逊刚刚回到建业城就被孙权召进宫中,并给他抛出了这样一个难题。

对于这个敏感话题,陆逊摇头道;“属下在军中任职时间太短,军中许多将领臣也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所以不敢妄言。”

“那就简单说说你认识的几个人,不必有所顾忌。”

“鲁副都督、吕蒙、程普将军三人皆可勉强为之,但他们又皆有不足之处。”陆逊又接着一个一个分析道,“鲁副都督谋略过人却不擅兵法;吕蒙将军勇猛也懂兵法,但是谋略不足,缺少远见;程普老将军是先主元老,在军中虽有威望却少些才能。至于韩当、周泰、陈武等人,可为将却不足以为帅。”

孙权点头道:“你说得很对,不过你怎么没提甘宁、凌统、贺齐等人呢?”

陆逊摇头道:“他们这几人是绝对当不了大都督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提他们呢?”

“那你说说他们就为何一定不是大都督的人选呢?”孙权眼中一亮,来了兴致。

“主公又何必明知故问呢?”陆逊摇了摇头。

这时一旁的张昭说道:“伯言,你我都是主公近臣,有什么话你只管明言,说错了主公也不会怪你。”

陆逊看了一眼一旁面色已有些不善的孙权,方才说道:“主公恕我直言,现如今我江东外有曹贼虎视眈眈,内有山越四处作乱,在这个紧要时候大都督的人选只能由淮泗将派的人来担任。”

“大胆!”孙权忽然大怒,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对陆逊和张昭说道:“伯言说得很有道理,张昭你去拟一道孤的诏令,就让鲁肃暂时来当这个大都督吧。子敬此人还是非常忠厚可靠的。”

张昭走后,孙权又对陆逊敲打道:“孤其实并没有怀疑鲁肃、吕蒙等人的忠心,只是自古凡是成派系者,在利益捆绑之下必然有排除异己之嫌,此乃朝中大忌。日后你也要谨记才是。

陆逊故作唯唯诺诺之状,连连称是,孙权又问起了陆逊对当今天下形势的看法,以及江东自身的发展方向问题。

眼见孙权由于军权旁落而对淮泗将派心生间隙,陆逊趁机建议道:“主公,当今天下诸侯割据一方相持争雄,我江东北有曹操,西有刘备,内里又有各支山越作乱,个个如狼似虎环伺左右。想要图谋天下平定战乱,没有大量的人马是不可能成事的。”

孙权点头道:“你说得甚是在理,接着说下去。”

陆逊继续道:“江东内部的山越与我们怀有旧怨,依山据险,抢掠骚扰,不胜其烦。这样的内乱若不平定,就难以图谋远敌,更不必谈逐鹿天下了。依臣之见,我们应当先平定内部的山越之乱,从俘获的山越人中挑选出精锐兵卒,以此扩充军队。这样一来我们既平定了内乱又扩充了军队,岂不两全其美?”

孙权闻言大喜:“伯言所说正和孤意!”

陆逊心中冷笑道,你这孙权倒会揽功,我的主意不错了你就说正合你意,你既然有主意又何必问我?

心中虽是这么想,但陆逊面上却是不着痕迹地再次对孙权建议道:“臣建议主公,带兵剿灭山越的将领尽量派那些非淮泗将派之人。”

陆逊的画外之音再明白不过了,孙权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带兵剿灭山越的人选也未必一定要是军中将领,我看你就完全可以胜任,冲锋陷阵有军中将士,你只需运筹帷幄即可。”

陆逊等的就是孙权这一句话,但他还是连连谦虚了几句,把表面文章做够了,才“勉强”接受了孙权对他的新任命。

孙权任命陆逊为屯田都尉,主管平定剿灭山越的所有事宜,并将帐下一部分亲卫部队交给陆逊指挥。

听到孙权对他的任命,陆逊心中暗喜,这正是他想要的。

上次在周瑜军中任参军时陆逊发现,自己想要在现在的江东军中掌握军权十分困难,因为现在的江东军队几乎全由淮泗将派的人所掌握,就算是江东之主的孙权对他们也是空感忌惮却毫无办法,就更别提他陆逊了。

可不管是想要向孙家复仇,还是想要在这个乱世建功立业有一番作为留名青史,都必须要有一股真正完全被自己所掌握的军事力量。

而借助剿灭山越的机会陆逊就可以借机收买山越人心、发展自己的势力了。

孙权又继续问道:“这山越我们已经征剿了多年,可是成效甚微,伯言你又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陆逊回道:“征剿山越打败他们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将这些山越彻底根除。那些山越多藏匿于大山深处,因此想要根除必须让他们从大山深处走出来。他们为何会在大山深处落草为寇?其实若有好日子过谁又愿意躲在大山深处落草为寇呢?因为他们没有土地,又被排挤,没有生存空间,没办法才上山为寇。可是我们江东土地肥沃,原本是能养活这些大山深处的数十万山越的。只是绝大多数的土地都被吴人的士族大家、地主士绅所牢牢控制,就算他们的土地多到种不过来也不愿意分给那些山越一丁点!”

听完陆逊的分析孙权的眉头拧成了一团:“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让那些士族大家心甘情愿地分出一些土地呢?可别治了山越之乱又引来士族大家不满,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陆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欲治其乱,先纵其祸!”

从孙权的宫中出来后,陆逊仰望着天空,顿觉这个世界开阔了不少:“难道这就是野心吗?”

回到自己府中,陆绩看到陆逊的第一眼就惊呼道:“你变了!”

这一句话吓得陆逊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以为自己一时得意忘形,露出了破绽。

“有什么高兴事说出来听听,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陆绩一脸好奇地问道。

陆逊没好气道:“走开!找你的顾三小姐去!”

“嘿嘿,你看你现在这样多好,哪像以前成天黑着一张脸。”

“陆绩,我可能真的变了!”陆逊看着陆绩一时有些羞愧道,“我现在暂时不想找孙权报仇了,我现在想利用他对我的信任,发展自己的势力成就一番事业。你说,我们的族人若在天有灵,知道了我现在的想法会不会责怪我呢?”

“这个时代太精彩了,我不想只当一个看客,更不想当一个不留任何痕迹的过客!”陆逊有些豪气万丈地说道。

但陆逊的豪气只坚持了一瞬间,他见陆绩脸色变了变,又赶紧补充道:“不过,以后我一定还会找机会除掉孙家为我们陆氏家族报仇的,只是不是现在。”

陆绩看着陆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笑道:“你早该这样做了!这十几年来,你被这沉重的仇恨压得几乎喘不过气,陆家的仇恨我们从来没有忘记,我们也不会忘记,但除此之外我们也应该有我们自己的人生。爷爷、父亲,所有惨死庐江城的陆氏族人都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听到陆绩的安慰,陆逊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份释然。

“他们希望我们能为家族报仇雪恨,但更希望我们能够光耀家族!”

叔侄二人难得地在一块儿敞开心扉聊了一会儿心事,之后闲不住的陆绩就又跑了出去。

陆绩刚走,吕蒙就找上了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