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睚眦必报

陆逊来到南郡的第二日,在吕蒙的引荐之下见到了副都督鲁肃鲁子敬。

“属下陆逊拜见副都督!”

“伯言不必多礼,咳咳,恕我身体有恙就不起身相迎了。”鲁肃年仅四十,却已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了,完全没有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气势。

这也并不奇怪,鲁肃虽然在军中担任副都督,实则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官,他是江东战略大事上的决策参与者,具体的战事指挥则一直由周瑜负责。

“不敢劳烦副都督。”陆逊恭敬地说道。

陆逊一向很敬重鲁肃,因为在做孙权幕僚的时候得知,在孙策屠杀庐江陆氏的时候鲁肃曾明确提出过反对意见,尽管并没有改变事实,但还是记下了鲁肃的恩情。

“听说公瑾昨日派人给你送去了一箩筐竹简让你誊抄孙子兵法?”鲁肃问道。

听到鲁肃的话,陆逊也不觉得难堪,不卑不亢地回道:“属下已经按照大都督的吩咐抓紧时间誊抄了,再有三四日时间应该就能全部完成。”

“呵呵,这个公瑾啊,还是如此小孩子性情。”鲁肃笑着摇了摇头,对陆逊说道:“伯言,你不必理会公瑾,改日他要问起来一切有我替你担着。”

“谢过副都督好意了。”陆逊先是客气了一番,然后拒绝了鲁肃的好意:“我会按照大都督的吩咐,把所有的竹简一字不差地写完!”

吕蒙昨日就周瑜对陆逊的做法有些过分,不过他一向不敢违背周瑜的任何命令,所以昨日他自然也不敢替陆逊出头。

这时见鲁肃发话了,于是赶紧也在一旁小声提醒陆逊:“兄弟,你就按副都督说的办吧,大都督还是很给副都督面子的。”

陆逊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一定要写完!”

鲁肃看了看陆逊倔强的样子,思虑了一番之后,让其他人全部出去,只留下了他跟陆逊二人。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鲁肃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陆逊道:“这是大都督吩咐我做的第一件事,属下自然是要不打折扣地完成!”

“你可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鲁肃的脸上已露出了微微的恼怒之色。

“那大都督可是否知道,他在我来到江东军中的第一天,就给我这个主公亲派的参军这样一个下马威,会有什么后果吗?”陆逊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鲁肃又问道:“昨日公瑾的那两个亲兵在私下议论你的言语,只一天的工夫就传遍了整个南郡军营,我想也是你让人在背后大肆散播的吧?”

“副都督是解烦营副主事,这么简单的事情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到,又何必明知故问呢?”陆逊也毫不避讳道,“的确是我让人故意散播的。”

按说这样的传言对陆逊的名声有很明显的贬低意味,若是别人传这样的话也就算了,偏偏是陆逊自己让李异暗中散播这样的传言。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堪吗?

可是陆逊并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只是这样做的后果该由谁去承担。试想这样的话传到了孙权的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周瑜看似是在贬低陆逊,给陆逊下马威,其实何尝不是在变相地贬低孙权?周瑜此举又何尝不是在一步步地给自己挖坟掘墓?

这样的传言对陆逊来说,不过是一时的面子问题,但是对周瑜而言,则会招来孙权的不满和猜忌,最后又会演变成什么谁又敢说呢?

“那两个亲兵妄议上官,我已将他们各打了五十军棍。”鲁肃的话像是在给陆逊一个交代。

陆逊也不再隐瞒:“羞辱我的是大都督,打那两个军士又有什么用!但这件事我会禀明主公,请他主持公道。”

陆逊此话说得半真半假,鲁肃既然识破了他的做法,完全否认自己的目的也不现实,只能在鲁肃面前尽量把自己的目的说的小一些。他想借孙权之手报自己被周瑜羞辱之仇不假,但可不仅仅只是想让孙权责备周瑜几句。他是想借孙权之手置周瑜于死地!

鲁肃厉声道:“你这么做是想让主公猜忌公瑾,你想置公瑾于死地,想置主公于不义,想置我江东根基于不顾吗?”

鲁肃说完话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又忍不住得剧烈咳嗽起来。从鲁肃的神情中陆逊推断出,鲁肃虽然语气严厉但也只是在试探他。

其实鲁肃也真的只是以为陆逊只是单纯地不满周瑜,想要抬出孙权来震慑或报复一下周瑜而已。

但是如今,江东内部孙权和周瑜也确实有些政见不合,鲁肃自己夹在二者之间一时有些心力交瘁,此时说到这里不自觉得就有些失态了。

听到鲁肃的话,陆逊故作惊慌,忙道:“副都督莫急,我只是一时气愤不过,有些意气用事,并没有想这么多。真的会有这么严重吗?大都督对主公一向忠心耿耿,主公总不至于因为我这点小事而跟大都督心生嫌隙吧?”

“唉!”鲁肃叹了口气道:“公瑾的忠心主公还是清楚的。不过再忠心的属下若挑战了他的权威,他也会心生嫌隙。自古以来君臣不和都是成大业者的大忌。”

陆逊怕鲁肃对自己怀疑过深,于是又接着解释道:“属下实在是没想到可能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咳咳……唉,希望如此吧。”鲁肃盯着陆逊看了一会儿,方才缓缓道:“我看你和公瑾是一样的性子,心怀大才却又有些心胸狭窄,说你是睚眦必报也不为过。”

“副都督教训的极是,伯言记下了。”陆逊答道。

“不过我也相信你不是真的想致公瑾于死地。而公瑾的性子我也是最了解的,他也并非想成心羞辱你,他只是之前听主公夸你夸得厉害,一时有些小心眼在作祟罢了。过两日我带你去见一下公瑾,希望到时你二人能摒弃前嫌。”鲁肃又嗔怪道:“你就是太年轻了,不懂权力之争的可怕之处。”

见鲁肃不再怀疑自己,陆逊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