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仅此而已
匆匆红尘过,披蓑任风雨,白首回头望,谁无业缠身?
俯仰一世离不得法侣财地,问道修行免不得手染鲜红,众生皆染因果,尽有功业,因而专烧因果功业的绯红火莲才最是可怕。
业不净,火不歇,只若引燃便是火海涛涛,不焚灭六界生灵绝不寂灭!
绝顶大多怕死,所以火莲盛放的刹那都慌了神,如意宝瓶、万丈金身、飘渺道经、浩浩剑雨尽数落下,未等靠近红莲便被悄然焚湮。
徒劳无功,眼见火莲将开,平寂地虚空再起波澜,金、紫、青、黑四方沧桑符印落下,盛放地红莲为之一顿,趁这光景,神魔妖鬼四皇齐至,各自占一方,各捏法咒,苦苦维系现状,静候剑落。
少年祖师对张钧宝暗用眼色,待金灿灿的道经升起收敛剑指当空一引,漫天星光化剑纷纷而落,颤抖地四色符印沉稳下来,辉光却依旧明耀不定。
“清虚,解铃还须系铃人,想办法唤醒洛阳,这东西只能他收起来!”
玉皇悄然传音,紧盯着半含半放地红莲,这东西乃是天地产物,因天地意志而生,为天地之意而亡,身在天地中地生灵不可能将它怎么样,这集五绝顶全力的封禁手段只是暂时的,堵不如疏,现在的红莲就像蓬莱诸岛上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的更猛烈!
传音已出却久不得回复,玉皇不耐烦得望去,风云中的少年祖师正眺望着大夏阳城的方向,剑指轻颤着,细微的剑吟声逐渐可闻。
“为什么?”
这句隐含森罗杀机的质问透过重重虚空落入阳城禁宫,端坐在石桌前的曹青凡睁开双眸,意味深长的笑了,一步踏出,带着柳雏出现在清虚面前,轻声道:“这世界上永恒的东西不多,利益恰恰是其中之一,敌人也好,朋友也罢,都无时不刻依据利益在改变,就人皇祭而言,诸位的皇印留在这更让我心安些。”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曹青凡重复着少年祖师的话,对着昏死中的洛阳轻轻一笑,将柳雏推到身前,指着玉皇等朗声说道:“记清楚他们的模样,一定要记清楚,他们就是你的敌人,一辈子的敌人!”
“一辈子的敌人……”
柳雏点点头,目光中透着凌厉,笑的无比的自信。
面对这个笑容,玉皇等尽数眯起眼眸,藏觅起变化的心思,对这个曾经贫贱到不值一提的少女高看一眼。
不论曾经出身几何,单凭这仅仅数日光景就洗去柔弱,透出三分帝王之相的本事,这个人皇之后就是未来的大敌!
柳雏毫无惧意的同四皇对视着,曹青凡满意的点点头,低头瞧瞧被毁去的数十村落,不在意的笑笑,对面色难看得少年祖师继续说道:“这仅仅是开始,往后死的人还会更多,这是种族继续行动起来的必须牺牲,只要变就会优胜略汰,不想被淘汰就要变得优秀,或者有绝对的运气与实力!”
说着曹青凡的眼神变得无比空洞,那淡漠忘情的模样同洛阳完全相似,手掌当空拂过,在众目睽睽下轻易唤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莲,顿了顿又将其轻易捏灭。
“不论是你们这些守护者还是他们那些追逐者,六界都是你们必须的家,没有六界你们就一无所有,我这个人心眼很小,同刚才的老头一样,我只想舒坦,谁不让我舒坦……”
至此话音微顿,曹青凡刀锋般的目光当空划过,“我就不然所有人舒服,乱世以重典,不管谁人犯罪,六界生灵连坐!”
四皇面色一变,少年祖师释然颤抖的剑指,平时一个眼神就能引得六界震动的存在们如今大气不敢出,只能望着曹青凡带着柳雏潇洒离去。
“哈哈哈,清虚,多经历你就习惯了,这就是我们同昆仑下棋的感受……”
玉皇看看少年祖师,别有用心的说了一句,转而大笑着离去,没有外压下的人族内斗从来都没让他失望,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余下三皇同样轻笑着离开,乐得坐山观虎斗。
抑扬顿挫的诵经声渐渐消隐,少年祖师摇头轻叹,视线落在天剑的素白剑身上,那叫人头皮发麻的绯红光辉已然消散,嗡鸣声中,凌厉的辉光未待散开被少年祖师的剑指压下。
璀璨繁星一现既隐,天剑无声遁去,死寂的狼藉之地重归悄寂,众绝顶的目光不断的飘向洛阳,未停留许久便再度移开,无多时又再度望过去。
杨天奉看看一众面色阴沉的绝顶,微微思量,张口道:“有其一必有其二,我们绝不能再放任洛阳成长为下一个曹青凡,他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剑道天才,但也是足以孕育毁灭一切的恶种!”
微微停顿,杨天奉的目光在若有所思的绝顶身上扫过,心知所谋之事已有九成把握便继续说道:“我不介意当这个恶人,所以在此提议,废了洛阳的法度,断了洛阳的经脉,毁了洛阳的道基,加以无尽手段将他彻底镇压在天外虚空,非是如此,就算我等解决此劫根源六界也会不得安宁!”
药叟轻咳一声,引来少年祖师的目光后幽幽说道:“此前洛阳控制地的确不错,但我们的敌人很狡猾,今天的事随时可能发生,今天消失的村落,下次可能就是都城,我们赌不起……”
颇有威望的绝顶开口,少许绝顶直接望向少年祖师,余下的绝顶们思虑片刻后点点头,纷纷移动目光,的确,他们赌不起。
一道道炙热的视线落向福泽主持、张钧宝与少年祖师,无论人间怎么变,支撑人族的永远是灵山、武当与昆仑山。
无论什么时候,三山总是以人族为先,齐天象不例外,洛阳自然也不例外!
少年祖师闭上眼眸,却依旧无法阻挡对众人视线的感知。
“别吵醒他!七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睡觉。”
“还有,尽量让他活着,别让他走我的老路,我这样的悲剧,一个就够了……”
那年月下,蹉跎岁月的老者坐在仙舟上,没了酒壶,满眼沧桑。
“阿弥陀佛,贫僧愿将洛阳带回灵山……”
福泽主持轻诵佛号,看看心怀不忍的少年祖师,想帮他搭个台阶。
“福泽主持仁义佛心,但洛阳的修为道基必须毁去!”
杨天奉瞥了眼洛阳,继续逼迫,余下绝顶的目光也变得火热,其中不乏魏无如之流。
同昆仑博弈就难在昆仑的小师叔,洛阳的确有徒弟,可他还是个毛孩子,又握不得天剑,只要废了洛阳,昆仑便断了一臂,所有人都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如此大好良机谁人能放?
少年祖师依旧缄默,张钧宝与福泽主持低头等待着,众人拾柴,这火焰是大势所趋,无法阻挡!
“好,便依此计!”
良久,少年祖师终于睁开双眸,缓缓提起剑指,又想起了那夜舟上的师徒夜谈,心中最后的犹豫也去了。
“说实话,我没有绝对的把握,如果真的控制不住,我只能杀了他,为苍生。”
“那便杀了他吧,他不怕死的,更何况是为苍生而死……”
杨天奉得意的勾起嘴角,心底里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可下一刻这畅快便消失殆尽。
万众瞩目下,无尽星光构成的大手印缓缓碰在剑指上,无往不利,摧枯拉朽的璨星剑光无声湮灭,曹青凡的大笑声肆无忌惮的响起,引得众人面色阴晴不定,很是精彩。
“这么宝贝的天才你们不要我要,此后他就是我大夏的人了!”
少年祖师缓缓收回颤抖着的剑指,嘴角淌出鲜红,面如金纸,无力的做个剑礼,破开虚空而去。
风雨平息,众绝顶也前后离去,老村的事没传开,少年祖师闭死关的风雨却传遍六界!
是夜,杨天奉在地图前站了一夜,一直盯着昆仑山,及至天明,那双紧握着的拳头方才彻底松开。
这一步走不得,一步登天直上青云不易,一步踏空粉身碎骨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少年祖师究竟伤到那种地步没人清楚,还得等,等人皇祭,彼时总有人会试探昆仑虚实,若是可为,再取而代之也为时不晚,毕竟四海盟距离昆仑最近,近水楼台先得月。
细碎的晨曦透过窗隙,亲昵熟睡中的少年,屋檐上的鸟一直歌着莫名动听的调子,洛阳睁开双眼,剑眉不由蹙在一处,很不适应此刻的虚弱。
“醒了就出来走走吧,今天天气很不错。”
曹青凡的声音透过门窗,洛阳缓缓起身,感知着身躯中被彻底锁死的灵力,苦笑着摇摇头,对那天的后续有所猜测。
那乞者必然是死了,可他死了有什么用?即将蜕化妖躯的老羊,濒死却得新生的老者,说不定还有呱呱坠地的孩童……
十数村落,数不清的希望就这样毁灭在雷海下,头一次,洛阳却有些敬畏自己掌握的力量了,会这些真是好事吗?若是没有灵力,说不定人族会比现在生活的好得多,最少不需惊忧雷声。
“我活了很久很久,见过很多很多人,可叫我佩服的仅仅有三个。”
说着曹青凡起身,带着洛阳站在紫禁之巅,远眺着那轮蓬勃的朝阳。
“一个是人皇冕下,他比谁都清楚那妖女的来历可他还是爱了,不为别的,仅仅因为两情相悦……”
说着,这位算计五界绝顶的风流人物满是忧愁的一叹,继续说道:“第二个便是你师父,剑可齐天却断不得红尘,一身疾苦却活得比谁都潇洒,我见过的人中一辈子到头都能俯仰无愧天地的只有他一个!”
“第三个便是她,她很卑微,就像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她很渺小,如尘埃沙砾般,可她比谁都坚强,六界的年轻修者我明着暗着见了个遍,这一点谁都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