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存在的痕迹
周六午后,天晴,微热。
东京中野区东中野商店街。
木场勇治与草加雅人二人在东中野站下车后,一步步行至此。
周末格外的商店街格外热闹,人来人往。
饮食店,杂货店,野菜店,各式店铺,商贩与客人间互动看起来十分热情,比起大型超市、百货大楼,多了几分人情味。
沿街所见并没有太多格外高端的品牌,更多的是些接地气的本地小品牌。
它就像是一个尚未被世人完全挖掘的宝藏,埋藏着无线的可能性。
不必担心旅途乏味,商店街里,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时代变迁,商店街也在一起进步着。
新开了不少很受年轻人追捧的动漫行业相关的店铺。
一些专营数码产品的店铺也会在货架上摆上智脑公司最新款的产品。
Smart Lady的靓丽身影同样活跃在商店街内,人气热度半点不输给时下的影视歌女明星们。
商店街接受了新的事物,同样,也保留有历史悠久的店铺。
就像木场跟草现在停留的位置,就是一家百年老字号店铺的门口。
菊池洗衣店。
木场望着门店招牌发着呆。
草加也保持着沉默。
因为他知道,所有的安慰话语都过于空洞,毫无意义。
他能理解友人的痛楚。
遗忘了一个人,好比是一颗完整的心缺失了一块碎片。
草加正是如此。
而木场所要承受的痛苦更加残忍。
他还保留着回忆,只是,整个世界都将那份回忆否定掉。
仿佛,自身拥有的一切都是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
木场分不清到底哪一边才是梦境。
所谓的现实,变得不可信了。
离开学校到这边的路上,都是木场在回忆诉说着女友的点滴,草加耐心担当一名聆听者。
森下千惠,在木场的描绘中近乎完美的女性。
草加没有将内心的质疑表露出来。
他曾是被保护的一方。
遇到单纯的木场后,他有点理解那个女孩的想法。
不需要过多思考,会不由自主去保护这样的人。
木场是个很好的人。
好人容易吃亏。
说不定只是有些人故技重施,把陪酒女更换成了穷学生。
假如自己还记得森下千惠,只怕不可能发自内心认同对方。
他总习惯把世界往丑恶的一方面去想象。
木场如同那一缕尚未被污染的阳光。
小学认识到大学,草加在木场心中只会是“我很厉害的朋友”。
其实,草加很羡慕木场。
就算是在如今,草加都不禁问自己,是否对喜欢的人,情感不够强烈?
为什么,强制擦去了脑海中的印象一般,无法记忆起来。
她的名字,她的面貌。
从木场口中听到的名字。
默念一千遍,陌生感依旧挥之不去。
草加有点走神。
另一层原因,不忍心看到好友憔悴一面。
不忍心听如似镜花的甜蜜故事。
那是受了情伤的人主动把血淋淋的伤口撕开,呈现给他人细看。
木场沉浸在其中,没发现同伴的异样。
“放暑假的时候,千惠没回老家去,留着东京打工赚生活费。”
“好多事情是我们在撰写论文时候,她跟我提及过的。最初我没有太用心记住,心里想的是把论文课题写好。”
“我们建立恋人关系后,第一次约会,她主动带我到她工作过的地方看看。”
木场缅怀过去,说一下停一下。
话语间的停顿,是一次接一次的刺痛。
“洗衣店店长是个烂好人性格的年轻人,叫做菊太郎。是个做家务的能手,天生适合吃这行饭。”
“店长的父母好像是在动物保护组织工作,在非洲保护野生大象。”
“有的人喜欢捡流浪猫狗回家,老板差不多,不良少年,离家出走的少女,都曾短暂在店里帮过忙。”
“店长都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认真教导他们使用店里的器材,洗衣服、烫衣服,其实有不少窍门,掌握好,细心一些,注意安全,就能把工作做好。”
“对哦,差点忘了说,很搞笑的部分。客人来的时候,店长都会化身唠叨长辈,闲聊几句对方的近况。每次听到其他店铺遇到麻烦,肯定多嘴说一句‘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事件。
在木场口中复述出来,很沉重。
她不在了。
无迹可寻。
他待不下去了,迈出步子。
草加静静跟着。
千惠拿到工资犒劳自己会去的美容室。
老板娘的美发技术相当高超,完全匹配让千惠心疼的美发费用。
老板娘对待其他美容师完美诠释了“严苛”两字。
也许是那种追求精益求精,尽善尽美的性格让老板娘成为一名出色的美容师。
旁边那家装修了很久,迟迟没有开张的咖啡店,充满谜团。
据说咖啡店老板原本是在九州那边开店的,得罪了人,才被迫离开。
然而,似乎没能逃过报复,受伤住院了。
东京这边店面的装修受影响只能暂缓,推迟工期。
他们走啊走,途经一家塔珀斯特披萨店。
塔珀斯特披萨。
木场记得很清楚。
千惠说过,店长青木先生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员工们接受不来他的性格,摩擦很多。
因矛盾不可调和而怒然辞职的情景千惠听闻过数次。
披萨店人员不足是常态,店铺好几次濒临关门。
又是她的老好人店长菊太郎先生跑过来帮忙才成功度过危机。
从门口往披萨店里看,发现大概是店长的微胖大叔忙得像个陀螺,转不停。
还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兼职工也是忙着接听外卖电话,无暇兼顾。
不知道为何,看着店长焦头烂额的模样,木场反而笑了。
那是因为,她跟你说的这件事,是真的。
她没有骗你。
你心里觉得,关于她的全部都是真的。
草加想说什么,终极没有说出口。
就在此时,一阵悦耳的吉他声传来。
很近,很近。
二人循着声音走去。
看到了街口位置,有一名背对着他们的街头艺人正在表演中。
一名戴着眼镜的老先生驻足在旁,欣赏着动人乐曲。
在老先生身后的年轻人不知道是否对方的儿子,或者是工作上的后辈。
从年轻人脸上的不耐不难看出她不是此曲的受众。
《“Four Divertimentos,op.”'n°1,Andantino Grazioso'》,正巧是木场爸爸喜爱的曲子。
乐声飘扬,路人纷纷停步。
只是美好显得太短暂。
一曲终了,人们毫不吝惜赠与热烈掌声。
木场也一起鼓掌。
只是,草加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一老一少的组合,不是普通人。
草加刚想拉友人离开,发现木场呆若木鸡。
呆滞过后,木场面容开始扭曲,是愤怒!
草加不曾见过的。
“嗨,勇治,我们又见面了。”
弹吉他的人,微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