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原谅我存心对你宠坏

1)

他可以忍住不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

也可以忍住看着她辛苦,不去插手她的生活,让她维持住自己的自尊。

但这一切都是基于,她是在他身边,在他的世界里,不逃离的前提下。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可以是别人,而不是他?

靳嘉致在回到礼堂前恢复了表情,他和往常无异地坐到季时安身旁。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越过季时安,看向右边的艾伽。她心不在焉,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划拉着手机。

偶尔有什么大的动静,她才懒懒抬头扫一眼。

他静静地看了她许久,黏稠而绵密的昏暗光线里,最容易藏匿他的视线。等她察觉到看过来时,他又收回,如别人一般在看节目。

你说靳嘉致他到底有多少耐心,能这样隐忍着一天又一天的等着那个人。

“今年元旦怎么过?”戚佳雪是他们班大合唱的主唱,刚刚换完演出服回来,她坐在艾伽旁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他们都能听见。

季时安来了点兴趣:“去野营。”

“大冷天的谁跟你去野营。”戚佳雪将一个音乐节的海报放到艾伽眼下,“去吗?”

艾伽看了看上面的名单,不是很有兴趣:“你想去?”

戚佳雪突然扭捏做作地笑起来,凑到艾伽耳边跟她咬耳朵:“我想和周逾生去,你帮我约他?”

“别,我刚和他说清楚,现在又帮你约他,太不是人了。”

戚佳雪眼睛亮了亮:“真的?你之前不就婉拒了吗,怎么又拒绝一次?我可怜的生哥啊,那颗心一定是千疮百孔等着我去治愈。”

艾伽听到后面用手敲了下她脑袋:“你悠着点,别把自己陷进去。”

“哼,年轻嘛,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喜欢一个人还讲大道理。喂喂喂,掐我干吗?”

注意到四周的目光,艾伽磨牙警告:“你小点声。”

戚佳雪眨了眨眼睛,故意看了眼靳嘉致,但不说靳嘉致,话题往别的地方扯:“你现在偶像包袱这么重啊,我看微博和抖音,你粉丝都几十万了,这吸粉速度绝了,我听说都有人在学校门口堵你了。”

季时安睁大眼睛:“真的假的?”

艾伽哼了声:“没那么夸张。”

几个人一人一句地瞎聊,到元旦晚会结束,都没商量出跨年夜怎么过。

戚佳雪是条真汉子,晚会结束还没到七点,收拾好书包,谁都没说,就去周逾生的职校门口去蹲人了。

戚佳雪到职校时,职校已经放学了,她给周逾生发信息他没回。

她有些轴,今晚怎么都想看到周逾生,当面亲自约他跨年。

校门口有几个男生站在那儿,嘴巴里叼着烟,三句不离脏话。他们瞧见戚佳雪身上的校服,起哄地凑过来,张嘴调戏:“哟,还有长荣的妹子来我们学校等人,和哥哥说说谁那么荣幸?”

戚佳雪咬着唇,给周逾生打了个电话,他估计在忙,没接。

那伙人见这情况,更来劲了:“说呀,学校人还没走完呢,说个名字,万一哥哥认识呢,还能帮你找找。”

戚佳雪犹豫地看了他们几眼,挤出了三个字:“……周逾生。”

“哇,现在连长荣妹子都来找周逾生。”

“哈哈哈哈哈哈,妹妹,别怪哥哥没提醒你,周逾生可是喜欢美女,就你这样的清粥小菜,他看不上眼的。”

有个头发染成火焰鸟的男生,随意指了个对面的女生:“那是他前女友,我们校花,怎么样?就这样的,还被他甩了,校花寻死觅活好一阵。”

戚佳雪认真看了看,是挺漂亮的,但她天天对着艾伽和靳嘉致那种级别的,对于这些早就免疫了:“还行。”

“口气还挺大。”火焰鸟气笑了,“看你挺有意思的,我带你去找周逾生吧。”

戚佳雪狐疑地看着他,眼里都不是不信任。

火焰鸟脾气来了:“嘿,你这人,怎么长荣的都这么高傲看不起职校的吗?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那好吧。”

火焰鸟拍了拍摩托车的后座:“上来吧。”

周逾生也有差不多的摩托车,她不知道具体有几辆,看过的两辆都要比火焰鸟的要帅。

长荣没有男生骑这种车,但在职校附近有很多。戚佳雪上了车后问:“骑摩托车是你们的潮流吗?”

火焰鸟骄傲地哼出声:“对啊,男的骑车多帅,风驰电掣,小妹妹一看就‘啊啊啊’尖叫。”

这个戚佳雪同意,周逾生骑车确实帅到她尖叫,但这火焰鸟,算了,还是不打击他普通且自信的心了。

她在微信上给周逾生留言,说去找他了。

等周逾生看见已经是半小时后了,他在球场上打篮球,压根就没看手机。

等打完球休息的时候拿起手机,发现全是戚佳雪的信息和未接来电。他喝了口水,目光钉在最后一条来找他的几个字上,问身边的人:“刚看到有个短发的小姑娘来找我没?”

“哟,生哥最近身边还有短发的妹子?”

“别废话,有没有?”

“没啊,你最近不是心情不好,不高兴见妹子嘛,谁问我都没说你在这儿打球。”

周逾生眉头皱起来,给戚佳雪回拨了电话,但刚响了几声就被挂了。

他眉头皱得更深,又拨了一次,这次响得更短,只响了一声。

周逾生切回微信界面。

【周逾生:刚刚一直在打球没看见信息,你去哪儿找我了?没看见你。】

他往回翻了翻聊天记录,

【周逾生:现在还在我学校门口吗?】

周逾生等了五分钟,戚佳雪没回。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这时,迎面走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八卦:

“刚刚校门口红毛带着一个穿长荣校服的妹子走了,真行啊,他那德行都能泡上长荣的了?”

“骗来的吧,他不就是能忽悠吗?好学生估计都心思单纯,没经过事,压根不知道社会险恶。”

周逾生停下脚步,叫住他俩。

这学校里没几人不认识周逾生。

“生哥叫我们什么事啊?”

周逾生直接问:“长荣妹子怎么回事?”

“就校门口,有个穿长荣校服的女生,在那儿站了会儿,然后上了红毛的摩托车,往东边开去了。”

“红毛是谁?”

“不熟,好像叫姜茂,我有个哥们和他关系还行,说他人品差。”

周逾生听到这儿,脸色变得不好:“把红毛给我找出来,然后把长荣妹子给我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东边有个快被淘汰的商业广场,平时人流量不大,再往里面开一点,有一条偏僻的小巷里有些廉价的群租房。

红毛将戚佳雪带过去,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要干什么。

…………

“生哥,红毛不接电话啊。”

时间不等人,周逾生快步走到车棚拿车:“直接过去。”

…………

戚佳雪坐在便利店外的椅子上,哭了五分钟,终于停了下来。

季时安看着面前空掉的三盒冰激凌,嫌弃地将餐巾纸捂到她脸上:“擦干净点。你真行啊,谁说什么你都跟着走,要不是我,你今天就完了。”

晚会结束,他就见戚佳雪一个人溜走,还以为她要干什么大事,没想到单枪匹马来找那个小混混。

季时安就不明白了,她脑子里想什么呢,瞎子都看出来那人喜欢艾伽,她还往上面凑,真以为自己真爱无敌能感天动地啊。

这就算了,戚佳雪这人不仅瞎还蠢,那红毛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屁颠颠地上了人家车。

到了门口才知道怕,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冲着那红毛就是一脚踹,拖着她就跑。

她哪能在这儿连坑他买了三盒最贵的冰激凌,在冷风里吃得干干净净。

“你再说,你再说我咬死你。”戚佳雪用力擤鼻涕,威胁的声音里还带着浓厚的鼻音。

她其实上车前就知道这红毛不是好人,但就是脑子一抽,指望着万一呢。

事实证明,她就是个大傻妞。

好在,季时安出现了。

戚佳雪回想刚刚的一幕,那红毛油腻的手拉着她,她就觉得恶心。好在季时安冲过来,他速度超级快,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跑了。

…………

“季时安。”

季时安没好气:“又要吃什么?”

戚佳雪抿了下唇,有些不自然地说:“今天,多谢你啦。”

他俩见面不是吵就是打,互相排挤拆台才是日常,现在这种好声好气的情景几乎没有过。

空气都静了两秒。

季时安慢半拍抬眸,视线碰到戚佳雪眼泪汪汪的眼睛。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忙又抽出几张纸巾,挡住她的眼睛。

他干咳一声,心里慌慌的,怪不是滋味:“哭完没?以后长点脑子,我们有脑子的不一定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

戚佳雪拿开纸巾:“你今天怎么会出现的?”

他怎么可能说一路都跟着她,于是用声音大证明自己有底气:“你运气爆棚,正好遇到帅哥我恰好路过。”

“你声音那么大干吗?凶什么凶,救了我就这么了不起啊?”

“可不就是了不起嘛!”

“怎么,要我跪下来哭着感谢你吗?”

“行啊,赶紧的。”

就在他俩争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时,季时安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看来电显示,是艾伽。他接通:“怎么了?”

艾伽说了什么,季时安看了看戚佳雪:“她没事了,我英雄救美,她现在好好地在我对面准备用冰激凌撑死自己。”

季时安:“知道了,挂了。”

戚佳雪抬头:“艾伽啊?”

“嗯。”

戚佳雪找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没电了,于是去便利店借了个充电器出来,开机后发现,周逾生和艾伽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

“估计是周逾生看见消息没看到我,我手机又没电了,所以找艾伽的,艾伽又找你。”

季时安“嗯”了声:“周逾生知道你被红毛骗走,他说帮你出气了,还说以后这种地方你少来。”

戚佳雪肩膀塌了下去,沮丧地“哦”了声。

“我觉得那个叫周逾生的话说得没错,你就是应该少来。你就算要来,好歹也打听他下课时间吧。赶在放学后人走光了,蹲学校门口,你不就是等着人来骗吗?”

戚佳雪被他说烦了,语气也差起来:“你没完没了是吗?”

季时安闭上嘴,态度又软下来,准备好声哄她几句。

放在戚佳雪面前的手机突然振了下,季时安视力好看见是个新信息,他有些烦自己为什么视力这么好,清楚地看清了每一个字。

【周逾生:行,那不见不散。】

他目光往上移,在对面女孩的脸上停了下来——刚刚落寞难过不耐烦都不见了,只剩下欣喜,眼睛亮闪闪的。

季时安觉得自己更烦了,心里也烦。

他们什么时候约好的?约的什么?什么不见不散?

这浑蛋周逾生,给一巴掌再赏一甜枣,够可以的啊。

2)

艾伽在戚佳雪家楼下等她,不是很放心。

周逾生给她打电话时候,她正在家陪奶奶一边看电视,一边画网上客人的头像。听到他说明白这事,她立刻就赶了过去。

她赶到时,红毛已经被收拾了一顿。

周逾生见她还穿着家里的棉袄睡衣,低头藏了下勾起的唇角:“他说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一个同样穿着长荣校服的男的踢了一脚,人被半路劫走了。”

他对长荣的人不熟,问艾伽:“你估计那人是谁?”

艾伽第一个猜就是季时安,戚佳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跟谁关系都不错,但真正走得近的就他们几个。

果然,她给季时安打了电话,人确实是他救走的。

“在我朋友那儿,没事了。”艾伽看向周逾生,“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周逾生扫了红毛一眼:“是我不好,在我地盘,有人还不长眼欺负你朋友。”

艾伽明白这事也不能怪周逾生,但人给这个面,她也不能不搭理:“别你来我往瞎客气了,改天你请戚佳雪吃冰激凌就行。”

至于红毛……艾伽看了他几眼:“就你要欺负我姐妹的?”

红毛已经被教育到服帖了,连忙认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这次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给您姐妹买一箱冰激凌,不,一车冰激凌。”

艾伽点点头:“行,开学吧,买好了放长荣校门口,告诉门卫转交给我,我帮你给,你别再出现。”

艾伽不喜欢和这种人待在一起,解决完事情就准备离开。

周逾生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笑。

艾伽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的,斜眼扫他:“笑个屁。”

“挺可爱的。”

“得了。别拿你骗妹子那套放我身上,没用。”

周逾生笑得更大声,过了好一会儿,说:“要我送你回去不?”

已经走到公交车站,艾伽指了指标牌:“我坐公交车。”

“穿睡衣坐公交车也挺别致的。”

艾伽目光终于看向他:“有没话找话没完了?”

周逾生不和她兜圈子了:“你那姐妹什么情况?别说想泡我?”

艾伽在研究每一路车的路线,“嗯”了声:“不行啊?”

见她毫不在意的样子,周逾生觉得自己真挫败:“行啊。反正各凭本事呗。”

26路,可以到四季苑。

艾伽看向马路,正好车来了,她冲周逾生扬了扬下巴:“我走了啊,再见。”

周逾生看着艾伽上了车,见车里的人看见她,露出别样的神色,而她毫不在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转头往回走,几个兄弟在不远处看着他。

“生哥,你最近心情不好,就是因为这个妹子吧?”

另一个说:“长得真不错啊,穿个棉袄睡衣都这么美丽脱俗,生哥你眼光可以啊。”

周逾生骂了句脏话:“你们就在那儿看半天?”

“对啊,看你求而不得,看妹子对你冷若冰霜,哈哈哈哈哈可有意思了。”

这人刚说完就被周逾生踹了一脚。

几个人走了一会儿,有个憋不住话的又说:“生哥追不到就算了,天下妹子千千万万,咱别一棵树上吊死。”

“就是看见别的妹追你她都不在意,一看就没有心。生哥舔狗备胎不好当,小心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我也觉得,那妹子一看就是只爱自己的。”

周逾生听了会儿,含糊道:“是吗?”

像是问别人,又像是问自己。艾伽她真的只爱自己吗?

戚佳雪和季时安是打车回来的,戚佳雪看到艾伽,立刻奔过去抱住她,“呜呜呜”委屈个不停。

艾伽拍了拍她的背,看了季时安一眼。

季时安特别不理解女孩子之间这种黏黏糊糊的感情:“你俩干什么呢?”

戚佳雪回头呛他:“你懂啥。”

季时安摸了摸鼻子:“那现在怎么说,饿吗?一起去吃夜宵,还是我走让你俩过二人世界?”

艾伽说:“都行。”

三个人走出去。

戚佳雪非要去吃一家很贵的日料店,艾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让我穿着睡衣去吗?”

戚佳雪这才发现,艾伽穿着睡衣。她眼睛红起来,“嘤嘤嘤”哭个不停抱住艾伽:“我太感动了,还是艾伽你最好,关心我关心到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季时安在旁边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

最后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小吃店,季时安给靳嘉致打了个电话,问他来不来。

他笑道:“艾伽在呢,你真不来啊?”

靳嘉致那边声音很杂,有人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季时安听见了,下意识就问:“你爸妈回来了?”

“嗯。”

季时安:“那你还来吗?”

靳嘉致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客厅:“来。”

季时安坐在戚佳雪面前,给靳嘉致留了个艾伽对面的位置。

艾伽没什么胃口,要了份绿豆沙,看着戚佳雪吃。

“你不是才吃完三份冰激凌和一份炸鸡了吗?为什么还能吃得下?”季时安无语地看着桌上的秘制鸡爪、泡泡小馄饨、酒酿小圆子、奶糖布丁。

戚佳雪对他夸张又小气的态度,抱怨已久,开始揭他伤疤:“你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追不到女生吗?”

“为什么?”

“就是因为你嘴贱。”

季时安:“……”

懒得和她计较。

小店铺门口挂了串风铃,门被推开有铃声响。

艾伽是他们中第一个看见靳嘉致来的人,在他还没进来前就看见了。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头发有些乱,下巴埋在衣领里,路过的女生情不自禁地回头去看他。

他脸色不太好,明明没什么表情,但艾伽就是知道他心情很差。

但很神奇的是,他推开门走进来时,就完美地伪装起来,让人看不见他真实的情绪。

靳嘉致在艾伽对面坐下,季时安将菜单移到他面前:“这顿你请。”

“为什么?”靳嘉致的话是和季时安说的,但他抬眸看了艾伽一眼。

因为艾伽一直盯着他看,视线相交,她还在看,一点都没收回。

“戚大小姐今天受惊,我已经请过一顿了,这顿算你的。”

靳嘉致没什么意见。

季时安已经在微信上和他说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

他看向戚佳雪,语气很温和:“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戚佳雪受宠若惊,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好多了好多了。”

艾伽还是在盯着他。

靳嘉致又将视线对上她:“怎么了?”

艾伽唇角弯了弯,指尖敲了下菜单:“点这个,桂花糖粥。”

他目光没动,也不出声。

季时安听见了:“他不吃甜的。”

艾伽知道他不吃甜的,但晃悠悠漫不经心道:“吃了甜,心也甜。

过来点单的阿婆,用方言问还需要点什么。

靳嘉致同样用方言答:“糖粥。”

艾伽扬唇笑,季时安愣了一秒也笑。

靳嘉致没看他们,就在一旁很安静地听他们聊天。

等粥上来,艾伽余光瞥见他吃了第一口眉头就皱起来,吞咽得也比平日里要艰难。

甜腻黏糊的口感,他真的很讨厌。

艾伽觉得他不会再吃第二口,但他又挖了一勺,放进嘴里继续僵硬地吞下。

“喂。”

在第三口被吃之前,艾伽出声制止了他。

靳嘉致抬眸,那两个人也都看过来。

她没在意勾过那碗粥,吃了口:“没放毒药啊。”

靳嘉致的古怪规矩最多,他的东西最不喜欢别人碰。季时安和他铁兄弟这么多年,都没有和他喝过同一杯水。

气氛停滞了几秒。

戚佳雪先“扑哧”笑出声:“都说他不爱吃你还逼他吃。”

艾伽又吃了一口,唇半含着勺子,将问题扔给靳嘉致:“我逼你了?”

靳嘉致的视线从她嘴唇收回,伸手将她面前的那份绿豆沙拿过来,就着她用过的吸管喝了一口。

只有朴实的绿豆味,缓解了口中的甜腻,他这才回答她的问题:“没。”

戚佳雪和季时安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震惊。

两人疯狂用眼神对话——

戚佳雪:我感觉自己好多余啊。

季时安:我也感觉自己是个瓦数好大的电灯泡啊。

戚佳雪:为什么可以这么暧昧?

季时安被呛了下,咳了几声,戚佳雪嫌弃地瞧了他一眼。

季时安:你那什么眼神?

艾伽和靳嘉致没注意到他俩惊涛骇浪的眼神戏,他们所有感知都集中在对方身上。

“这个不甜吗?”

靳嘉致:“不甜。”

她“哦”了声,慢条斯理地勾起唇:“那你多喝点。”

他问:“明天想好怎么跨年了吗?”

“和重要的人一起呗。”

音落,两人又对视了两秒。

小吃店很小,只能放下两三张桌子。墙壁因为年久失修,白色的墙皮都凸起来了。沉沉暗暗,房顶上的暖色调灯泡被烧黑了一圈。阿婆一个人在后厨忙,炉子上白烟袅袅,空气里都是甜的。

店里没空调,靳嘉致身上的羽绒服没脱,他低着头,半张脸都藏在衣领里。

过了半晌,他声音很轻:“去听钟声吧。”

寒山寺新年听钟声是苏城的新年传统,每年那一天不仅寺里,连附近的街道都会挤满人。钟声敲响的那一刻,祈福爱人新年如意。

艾伽没出声。

他看过来,声音清晰地又问了一遍,语调弱化了许多,尾音都缠着温柔。

靳嘉致在问她:“好不好?”

“不好不好,周逾生答应我去看跨年音乐节了,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戚佳雪满脑子都是周逾生。

季时安现在一听这个名字就炸:“戚佳雪你脑子坏了还没好啊?”

“你管得着吗?”

两人刚休战没多久,又吵起来。

靳嘉致只在等一个人的回答。

那个人说好。

3)

12月31日这天,戚佳雪起了个大早,七点不到就用追命连环call将艾伽叫来她家,让艾伽给她出谋划策,音乐节要穿什么。

艾伽坐在她**,抱着枕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这件怎么样?”

艾伽掀起眼皮:“今天零下,你确定要穿短裙?”

戚佳雪不以为然:“要想美露大腿,这可是我第一次和周逾生约会。”

“但你会被冻死的,少女。”

“那不是正好可以骗一件生哥的外套来穿?”

“你就不怕周逾生被冻死?”

戚佳雪顿了下,恍然大悟:“你说得对。”

还好,朴素的高中生衣柜里的衣服并不多,不然按照戚佳雪的性格得选个三天三夜,就这也是折腾了三个小时才结束。

选好衣服后,艾伽开始给她化妆做发型。戚佳雪的要求格外多,但艾伽一点都没嫌麻烦。

他们四个中,靳嘉致的父亲是著名建筑师,有个十分有名的建筑师事务所,他母亲是知名策展人。季时安家有本地最大的连锁家装公司,季时安和靳嘉致一开始能玩在一起,就是因为父母有业务往来。而戚佳雪家家境虽然不如前两位,但父母也都是外企高层,比起前两家的父母忙碌不着家,戚佳雪家家庭关系和谐。

戚佳雪从镜子里看艾伽,忽然问:“你今晚打算穿什么?”

“随便。你闭上眼睛。”艾伽拿着眼影盘和刷子,在给她画眼妆。

“这怎么能随便?”戚佳雪睁开眼争分夺秒地瞪了她一眼又闭上,“你和靳嘉致到底怎么样了?”

“就那样。”

戚佳雪无语:“你这些话说的真是说了一些话。”

艾伽笑起来:“真的就老样子。”

“我觉得你们挺暧昧的,真的,是谁都插入不进去的那种暧昧。互换着吃对方的东西欸,和靳嘉致欸。”

艾伽放下眼影盘,拿起睫毛夹:“睁眼。”

“哦哦。”戚佳雪睁开眼盯着她,见她脸色一点没变,有点失望,“你这人怕是小鹿在心里跳死了,脸上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艾伽手一顿:“也不是。”

“啊?你小心我的睫毛啊。”

在戚佳雪的大惊小叫中,她说:“也会脸红。”

戚佳雪睁大眼睛盯着艾伽,可她再怎么看,艾伽都不肯再透露。

为什么脸红,因为什么事脸红,是靳嘉致吗?

送走浑身都是粉色泡泡的戚佳雪,艾伽回家准备跨年晚餐。

寒山寺敲钟在夜里十二点,考虑到今天会堵车,两人约着十点从家里出发。

艾奶奶这次出院回来,身体比之前更弱了些。艾伽尽量抽空将所有家务都做了,艾翰彬少爷命,就算现在落魄了也有一身臭毛病,但这几个月老实了不少,艾伽勉强看他顺眼了一些。

“奶奶我们今晚吃蟹粉豆腐、芙蓉虾仁、松鼠桂鱼、樱桃汁肉再来个荷塘小炒和三鲜莼菜汤好不好?”

艾奶奶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在织围巾:“不需要这么多,吃不完就不新鲜了。”

艾伽笑嘻嘻道:“今天这个日子,您就让我露一手。”

艾翰彬坐在一边玩游戏,抽空说了句:“妈,你就让她做。”

苏城人晚餐时间早,下午五点就开席,七点不到已经吃完了。

艾伽刷完碗筷,洗了个澡回到房间,打开衣柜,选了一套衣服,换上后又脱掉,穿回平时的卫衣。

晚上八点的时候,她给在看跨年晚会的奶奶切了份水果放在茶几上。

晚上九点时,今年爆红的爱豆团体冒着严寒穿着小裙子,在边唱边跳。

艾奶奶看得眉头直皱,感叹:“真够不容易的。”

艾翰彬扫了眼看向艾伽:“现在这么多选秀节目,你要不要去试试?总比做那种不入流的网络模特好。”

“不去。”艾伽有点烦他,“我什么都不会去丢人现眼干吗?我不会一直做模特的,还是画画适合我。”

艾翰彬也就那么一说,他心里也觉得艾伽只会走美术生,以后出来接他们的班。

晚上九点二十分的时候,艾伽看着手机屏幕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在想要不要化个妆。

突然,手机振起来,“戚佳雪”三个字在屏幕上疯狂闪烁。

她接起来调侃:“戚大小姐还有空给我打电话,现在不应该正是音乐节最嗨的时候吗?”

戚佳雪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哭腔:“艾伽,周逾生没来,我在门口等了他快两个小时,我不知道还要不要等下去,天好冷,他为什么不来?”

音乐节的位置偏,在市郊的一个岛上,从戚佳雪家过去,地铁转公交车得两个多小时。

艾伽眉头拧起:“周逾生没去?”

“嗯,电话也打不通。艾伽你说他不来,为什么还要答应我?”

艾伽问:“音乐节什么时候结束?”

“晚上八点开始,凌晨两点结束,我们约好七点半在门口见。”戚佳雪吸了吸鼻子,偏执地又问了一遍,“艾伽他为什么不来?”

艾伽头疼得要死,她怎么知道周逾生脑子抽什么风,为什么突然放鸽子。

她得先稳住戚佳雪:“你想继续参加音乐节,还是先回来?”

“我想和周逾生一起参加音乐节。”她补充道,“你知道的,我期待了很久。”

艾伽知道,就是知道才觉得周逾生够浑蛋的。

“知道了,我帮你去找周逾生。戚佳雪你先进去,别再门口傻等。如果找到他,我押着他去,如果没找到他,我去接你回来。”艾伽进房间,抱着羽绒服往外走,“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你开心点,别把不高兴的情绪带到新的一年,这样不吉利。”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戚佳雪“嗯”了声,说:“好。”

艾伽先给周唯宁打了电话,问她知不知道周逾生在哪儿。

周唯宁正在酒吧嗨,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清艾伽问的是周逾生:“不知道啊,那小子狐朋狗友很多的,跨年这种场合,他怎么可能还记得我这个姐姐。”

艾伽抿着唇,再开口时语气很软:“唯宁姐,你能帮我找下他吗?”

周唯宁听出点重要性来:“有事?”

“嗯,他放了我闺蜜鸽子。”

“你等着,我给你找。”

得到周逾生的位置,是在十分钟后。

周唯宁给她发了个定位,然后发了个语音:“这小子,中午就跟人喝多了,又喝了一下午,估计早忘了。人我给你找到了,随便你怎么收拾。”

艾伽看着地址,是家KTV,离她家不算远。

她赶过去,找到包房,里面男男女女十几号人,酒瓶倒了一地,烟味也冲。

看见突然闯进来的艾伽,所有人都盯着她。

艾伽没在意他们,径直找到周逾生。

他嘴里咬着烟,身体陷在沙发里,痞笑着和身边的一个女生调情。

他喝得有点多,脸上潮红,是他身边的女生先看见的艾伽。

那女生抬眸扫了眼艾伽:“你谁啊?”

“艾伽。”

女生“啊”了声。

艾伽又说:“我是艾伽。”

周逾生听见了,视线看了过来,发现眼前的人真的艾伽,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艾伽嗤笑:“还不是你放鸽子,我家闺蜜可等你呢,敢情你这儿在潇洒。”

周逾生拍了拍脑袋,仿佛才想起来有这事。

“真喝忘了。”

艾伽懒得和他掰扯:“现在记起来就行,赶紧起来,我带你过去。”

旁边几个人听见笑了:“原来是来捉人的,生哥这是第几号嫂子啊,你行不行啊。”

周逾生骂了句脏话:“嘴放干净点。”

他看了眼艾伽,发现她脸色没变,就知道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他心里有点烦,但还是站了起来。

走出包厢时,整个屋子都在嘘。

KTV的大门,正好是两栋楼中间,穿堂风冻得让人发抖。

艾伽低头查了查路线,发现打车去音乐节不堵车,而且比起地铁转公交车用时少了一小时。

她直接用打车软件叫了辆车。

周逾生斜靠在墙上,目光盯着艾伽。他其实醒了一点,脑子特别清醒,只是身体还歪扭着。

艾伽叫完车后不久,来了通电话。

艾伽盯着来电显示愣了一瞬。

可能是酒精带来的慢半拍,让周逾生眼前发生的事情都迟缓起来。

周逾生眯起眼,细细看着她的表情,从她表情里看到了让他嫉妒的东西。他知道此时跟她通电话的人是谁。

艾伽接通说:“不去了。”

靳嘉致在电话那头不说话。

艾伽知道靳嘉致生气了:“出了点事,这次是我不对,对不……”

“艾伽。”

艾伽歉意的话还没说完,周逾生突然叫她,她转过头看他。

周逾生走过来,指了指路边那两开着双闪停下来的车:“是那辆车吗?”

艾伽看了眼车牌号,点头。

突然,电话那头传来靳嘉致冰到彻骨的声音:“你跟谁在一起?”

“走吧。”

周逾生走得东倒西歪,到她身边时更是要倒下去。艾伽下意识拉了他一下,周逾生像是没骨头一样倒在她身上。

她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的那个人呼吸声骤然重了些。

艾伽心口猛地一跳。

“艾伽,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静了几秒,风冷得吓人。

艾伽说:“周逾生。”

4)

只间隔了一秒,她解释:“是帮戚佳……”

电话被挂了。

她却恍惚地好似听到了季时安的声音:

“靳嘉致,你去哪儿啊?”

艾伽察觉什么似的回头,却只看见了季时安的身影,连靳嘉致的影子都没看见。

季时安用运动会冲刺五十米的速度追了八百米才追上靳嘉致,他气喘吁吁好一会儿才将气喘平。

“你干吗啊,你不是准备了很久吗?现在不去了吗?艾伽怎么说?”

靳嘉致的脸比这寒潮里的风还冷,他紧抿着唇,不肯说一个字。

季时安叹了口气:“艾伽估计就是你命里一劫,也就她能把你气成这样。你说你图什么,那么多喜欢的小姑娘,非要上赶着找罪受。”

他俩站在风口,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鼻尖和脸也被冻红。

看他这模样,季时安又笑出声:“少爷,咱是看到了,但这样负气就走是不是也太对不起咱这期待很久的小心脏了?您不是很聪明吗?我都看得出艾伽不喜欢周逾生,肯定是有原因的。”

靳嘉致终于说了一句话:“有原因就能抱在一起了?”

季时安贱兮兮地笑:“我就知道你醋坛子打翻了。”

他拍了拍靳嘉致的肩膀:“别酸了,那能咋办,肯定有原因啊。”

季时安突然想起来什么:“不对啊,戚佳雪不是约周逾生去看音乐节吗?这都几点了,他怎么会在这儿?不会是他放戚佳雪鸽子,艾伽过来捉他吧?这也太人渣了吧。”

戚佳雪那个小可怜,还执着地等着呢,有人来问,她倒豆子一样,又将苦水倒了一遍。

“少爷,这下明白了吧。”

靳嘉致脸色好了点,还是不愿意说话。

车上,周逾生忽然开口:“就他啊。”

“什么?”艾伽给靳嘉致发完消息,侧头看向周逾生。

他笑了笑,高深莫测地说:“藏在心里的软肋。”

艾伽一怔,扭过头不再理他。

“你原来好那口啊。”

“哪口?”

“好学生乖乖仔。不对,”周逾生突然笑,“斯文败类、假模假样、表里不一、装腔作势,还有什么这类成语?”

艾伽皱起眉,目光变得不友善起来:“不会用成语就别用。”

“你别被蒙蔽了,男人看男人才最准的,那人没那么简单。”

她警告的语气:“周逾生。”

“这就生气了?我不也没说什么嘛。”

周逾生酒彻底醒了,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艾伽。她听到自己被说得再不堪也没皱过眉头,居然受不了别人负面评价一句靳嘉致。

“他比我还渣呢,你别不信。”

艾伽轻笑一声,态度冷淡:“你没资格说他一个字,更没资格跟他比。”

周逾生被气笑:“艾伽,你完了,你真的瞎了眼。”

艾伽不再搭理他。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两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到了音乐节现场,艾伽将他扔下车就准备走人,想了想又不放心周逾生这个人渣,索性跟蹲门口的黄牛买了五十块一张的骨折票,跟他们一起进去听。

听了一会儿,她就觉得烦。

又冷又难听,台上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还好,戚佳雪被这一闹也没心情再听,三个人又打道回府。

这一晚上可真够闹的。

艾伽感叹着,打开家里门,钥匙顺手放在鞋柜上。

艾翰彬还在客厅,桌上堆了不少酒瓶,他也喝多了。

艾伽今晚不想再应付另一个酒鬼,想避开他回房间,艾翰彬却不放过她。

“你还是女孩吗?这么晚回来?有没有家教?”

艾伽被当头一训,她耐着性子,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还没过十二点吗?”

艾翰彬指着墙上的钟:“还差十分钟。艾伽你是不是觉得你特牛,是这个家的救世主,天天都在心里骂我吧,想着怎么摊上我这个父亲。是不是觉得我拖你后腿了,让你配不上靳嘉致了?”

艾伽深呼吸一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醉得不清的艾翰彬。

“你跟你妈就一个德行,嫌贫爱富,我还风光时跟在我屁股后头天天说爱我,结果我稍微遇到点不顺,稍微破落了些,就立马把我甩了,去跟那个狗屁初恋。你以为你妈真爱那个初恋吗?不就是看人家在国外发展得好,是什么建筑学院名誉院长。其实算个屁,上学的时候那人根本不如我,要不然当初她能跟我?”

艾翰彬本就控制不住脾气,被她这冷漠的态度一激,更加狂躁起来:“你给我滚,一天天摆了个脸,我是老子你是老子。没老子,你都不会活着,你给我滚。”

艾伽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

艾伽闷着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今天真的发生太多事了。

明明是跨年夜,明明是节日,为什么会过成这样。

小区里十分寂静,没有一点节日气氛,不知是因为这是年代久远的员工宿舍楼原因,还是住户都是老人居多的因素。

艾伽仰头看着头顶的这片天,黑漆漆的,没有一颗星星,连月亮都被云层遮住了。

还有一分钟就是新的一年了。

她新的一年会更好吗?

最后十秒的时候,她手机忽然响了。

艾伽低眸看着备注的名字,犹豫了两秒,接起。

靳嘉致的声音随着寒山寺新年的钟声一起响起,他说:“艾伽,新年快乐。”

艾伽愣了下,转身往后看去。

他正站在身后两米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脸被冻得又红又白。

“新年快乐。”

她给靳嘉致发的消息,他没回。艾伽还以为他在生气,好一阵又要不搭理她,根本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她奔过去,在他面前站定,目光盯着他的脸:“你冷不冷啊?”

“冷。”

“那你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

靳嘉致望着她,眼睫眨了下:“说好一起听钟声,不能食言。”

“欸。”艾伽忽然想到什么,“那刚刚我回来时你就看见我了?”

“嗯。”

“那怎么不叫我啊?万一我没下来怎么办?”

靳嘉致没说话,眼眸就看着她。

艾伽想明白了,如果她没下来,他还是会打这通电话,和她说新年快乐,只是不会告诉她,他就在楼下,和她在一起,看同一片天空。

艾伽仰头盯着他忽然笑起来,糟糕透了的心情突然好了。

夜还是很冷很冷,天空还是很黑很黑,依旧没有星星,但刚刚被层层云朵挡住的月亮现在露出了出来,发着皎洁又温柔的光。

可她无心去看,她眼前的这个人,比月亮还要好,成百上千倍,不,是成千上万倍。

她要守着这颗明月,谁都不可以玷污他,哪怕她自己都不行。

“我忘带钥匙了。”

艾伽找遍身上所有的口袋,想起自己开门后随手将钥匙放在了鞋柜上,而她出来时被气得忘了这茬。

靳嘉致看着艾伽,艾伽也看着他:“血的教训告诉我们,离家出走要记得带钥匙,不然没回头路走。”

艾家的灯已经熄灭了,估计艾翰彬发完酒疯就自己回去睡了,压根忘了有她这么个女儿。

靳嘉致:“回我家。”

“你爸妈大过年的也不在家啊?”

“嗯。”

艾伽眼珠子转了转:“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重叠地走在空**无人的街道上。

艾伽忽然停了下来。

靳嘉致也停了下来。

她目光直勾勾的,带着坏,故意逗他:“孤男寡女,你不会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不会。”靳嘉致低眸,“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万一我会呢?”昏暗的路灯下,艾伽见他神情认真,“开玩笑啊,那么认真干吗?”

他目光很深收不回来,语气也深:“没关系。”

风声呼啸而过,她没听清:“啊?”

“我没关系。”

因为是心甘情愿,甚至主动将刀递给你。

艾伽:“什么没关系,我有关系。”

两人又继续走起来,走出小区,穿过马路,进入他家小区。

在单元楼那棵树下,艾伽又停下来。

她莫名去看这棵树,想起那几年每年新年他们都会在楼下放烟花,那时候还没烟花禁放,逢年过节可热闹了,家长会答应他们一个新年愿望。

艾伽拉住靳嘉致的衣袖:“你新年愿望是什么?说一个我可以帮你实现的,你爸妈都不在家,就姐姐来帮你兑现。”

她指尖很冰,偶尔能碰到他手背上的肌肤,其实他的更冰。

树影被灯光照得斑驳,她就在那棵树下,整个人暖洋洋的,不真切。

靳嘉致看着他最喜欢女孩的笑脸:“抱一下我。”

艾伽愣了下:“你就这点出息啊。”

他没法忘记KTV门口她和周逾生抱在一起的画面:“嗯。”

“这有什么难的。”

艾伽嘟囔着,就伸手用力抱住了他。

她埋在他怀里,脸蹭着他的羽绒服。过了几秒,她声音有些闷:“你怎么不问我有什么新年愿望?”

他听话地问:“你有什么愿望?”

“当然是希望我们缺爱的靳少爷新的一年可以收获满满的爱。”

“这不好实现。”

“怎么不好实现?我们靳少爷不是人见人爱吗?”

她笑得太好看,太有感染力,他也跟着笑起来。

她说的都对,靳嘉致:“嗯。”

“你还承认了。靳嘉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恋。”

他不想要人见人爱,只要眼前的你满满的爱就足够。

5)

元旦假期一过,就开始了紧张的期末复习。

高一这次期末是全市统考,各科老师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进行变态复习。

直到考完,学生们才觉得又活过来。

寒假也并不轻松,卷子练习册堆得比山还高,美其名曰还说预防他们心玩野了。

艾伽一如既往忙着拍摄赚钱,有空就待在家陪奶奶。

季时安没逃掉,他家里想他大学出国读,所以为了能申请到更多更好的学校,将他的课程安排得很满。

靳嘉致家的安排其实差不多,但今年寒假却格外沉寂,连靳嘉致本人都不常出现,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一样。

艾伽直到春节都没看见靳嘉致,掐着点给他发了个春节快乐他也没回。问季时安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还想靳嘉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但等到长荣开学那天,他又如往常一样,出现在校园里,除了比之前更瘦了一些,没有什么区别。

新的学期新气象,不变的是每周周五的周考和雷打不动的月考。

艾伽总觉得这学期的靳嘉致特别沉默,他虽然本就话少,但不是这样的。

他特别忙,被各科老师抓着准备竞赛,连课都不常上,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竞赛组里。

“没事吧,我看他挺好的,我听老陈(数学老师)天天炫耀呢,说靳嘉致今年肯定能进省队。”

课间,季时安回头和艾伽闲聊:“你说我要不要也去试试竞赛?我感觉挺帅的。”

艾伽翻了个白眼:“你又看上哪个搞竞赛的女生了?夏知果呢?”

“夏知果早就翻篇了好嘛!”季时安摸着下巴笑,“栗念瑶,怎么样?”

艾伽跟不上他的思路:“什么怎么样?”

“名字啊,是不是一听就是个美女?”

同桌苏欣怡听过栗念瑶:“高二的级花,很厉害的学霸,去年好像失利了,没进到省队。”

“学霸那就更看不上你了。”艾伽乐于打击他,“她看上靳嘉致的概率比较高。”

季时安挑眉,嗅到什么,盯着她:“那你不吃醋啊?”

“滚。”

艾伽余光看到辜雨,忽然问:“她和咱们班长是一个类型吗?”

季时安正是上头期,语气夸张:“根本没得比。”

苏欣怡比较公道:“不一样类型,辜雨是楚楚可怜,栗念瑶是温柔优雅。”

艾伽撑起下巴:“那她有的忙了。”

辜雨确实挺忙的,但她忙碌的对象并不是栗念瑶。

艾伽没过两天又被叫去了办公室,这次不是林风的办公室,而是教导主任的。陪着她一起进去的正是她的班主任林风。

艾伽不知道前因后果,听着更年期的教导主任训了半天才明白怎么回事。

说她和职校小混混在谈恋爱,还夜不归宿,作风不检点,并且还一一列举了她在校内校外的不良事例。

艾伽态度很好地听完:“校规没规定学生不能成网红、不能兼职吧?”

教导主任一愣:“是没有。”

“那我有什么错?至于谈恋爱,三月能给我传八个绯闻对象,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主任你也信。”

“……”

艾伽终于正视这个教导主任:“不是,我没交过男朋友,请您相信我。”

林风在一旁再三帮她保证,教导主任才勉强相信,先让她回去。

艾伽想了想这事觉得有点奇怪,自元旦之后她和周逾生见面都少,怎么还会有这种传闻。

回到教室,班级里同学看她的目光都变了。

之前也过这类传闻,那时大家最多是学习之余的谈资,但这次明显不同,眼神里鄙夷、厌恶,甚至都避开她。

苏欣怡刚将匿名墙的帖子翻给她看,戚佳雪就从隔壁跑过来。

艾伽看了看,帖子上贴了几张照片,分别是周逾生晚上来学校接她,早上送她来学校。这都被贴过,有几张新的,是在粥店门口和在粥店里用餐,照片还带到了墙上的钟,清晰地拍到了是“06:09”。

艾伽看向斜前方的辜雨,辜雨坐得端正,并没有参与别人的讨论,认真地在做题。

除了这些,还有她和周逾生跨年夜在KTV门口的照片,拍得很暧昧,真像是亲密抱在一起。

发帖人说故事能力很强,凭借这几张照片,就串起来,将她塑造成一个为了钱和小混混勾搭在一起,贪图人家人脉混成网红的故事。

戚佳雪满脸着急:“艾伽你还笑什么啊,好多人都信了,而且这个人好多新照片,感觉在故意整你。”

“嗯,这么费尽心思,她对我还真执着啊。”

戚佳雪都快急死了:“那现在怎么办啊?”

“我想知道,她突然发疯原因是什么。”辜雨有不想曝光的秘密,在她手里,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来招她?

事情越演愈烈,匿名墙上每天都有新照片,每天都有新故事,甚至不少人跟风编故事,一份真里夹着九分假,但在别人眼里就成了真的。

说她霸凌女同学,说她耀武扬威,说她和男生说话发嗲和女生说话就变成另一种声音……

第二天艾伽来学校,班级里除了苏欣怡、季时安,其他人已经都不和她说话了。

她知道这是校园暴力的另一种手段,冷暴力。

艾伽从卫生间出来,几个女生准备进去,本来说说笑笑,看见她立刻将笑脸收起。

“勾引男生就算了,还欺负威胁同班女生,真不要脸。”

“人品真差,长荣有你这种人,真是对不起千年学府的名声。”

“学校这么回事,还不把你开除。”

艾伽乐了,给她们提建议:“要不你们联名上书?”

实验楼三楼的走廊尽头。

七班今天下午第一节是物理课,下课后辜雨没走,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

靳嘉致百忙之中抽空来找她,这里很空旷,除了他俩没有别人。但靳嘉致还是没有完全看她,声音更是冷漠:“把帖子删了,并发一篇道歉声明,把事情说清楚。”

靳嘉致终于看向她,天空晴转阴时,他明白了她问这个问题的含义。

辜雨不喜欢他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渺小到微不足道。她永远忘不了那个阴雨绵绵的雨夜,他的一个举动都是她心里私藏一辈子的温柔。

“那时候的我被孤立被欺负,是你让我走出来。”

他声音很淡:“我没有让你成为她们。”

辜雨情绪崩溃地大喊:“只有这样我才能不被欺负,才能站在你面前。”

云很厚,阴得厉害,好像要下雨了。

辜雨激动地证明自己没错:“我不变得和她们一样,怎么能战胜她们啊。”

靳嘉致没再说话,他知道太多屠狼少年最后变成恶狼的故事。

辜雨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觉得他偏心过甚。她和艾伽有什么不一样呢,她们家里都穷,甚至都虚荣。

“你天生就那么厉害,那么光芒万丈,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你怎么知道我过得多辛苦。你眼里只有艾伽,明明她和我根本没什么区别,我们都在努力活着,都是不完美的。为什么你能包容她所做的任何事情,却逼着我去道歉,凭什么?”

“她不会。”雨在这几秒突然倒灌下来,从实验楼回去的学生没防备被淋了正着,靳嘉致看见艾伽也被淋湿了,她撑着校服外套在带着苏欣怡在跑。

他烦闷的心情好了点:“她从来不会做这种事,她知道照片是你拍的,她有说吗?这就是你和她的不同。”

靳嘉致说完准备走,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如果那天看到你的是她,她也会帮你。这和圣母心无关,只是有个最基本的共情能力。我每次看着她都在想一个问题,人和太阳的相对位置是不是不那么容易改变的。你所认为的光芒,可能都只是我在追光。”

雨越下越大,天彻底黑下来。风很潮,空气很潮,她的心和眼睛也很潮。

辜雨站在原地,看着靳嘉致越来越远的背影,脑子里是他最后的几句话。

她没明白。

但她知道,那个雨夜让她一见钟情的男生,永远不可能是她的了。

又或者,从一开始,他就是别人的。

6)

这件事最后以辜雨在匿名墙发表道歉声明而结束。

日子又恢复到以前一样,靳嘉致忙着竞赛,艾伽在网红圈越来越有名气。她自己心里有数,现在钱存得差不多了,就会将兼职的频率降下来,多练习画画和刷题。

一晃眼,居然又期末了,时间总是经不起推敲,眨眼即逝。

夏天又来了。

烈日当空,蝉鸣声不绝,讲台上老师讲的课依旧让人昏昏入睡,

铅笔削到一半时,教室的门突然被敲了下。

艾伽抬头看了眼,应该是全班都看了过去。

没有生机的闷热下午,因为一个很久没出现在班级里的人重新注入了活力。

他也看过了过来,越过众人,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分神的瞬间刀片刺进肉里,指尖蓦地一痛,血珠滚了出来,艾伽收回视线连忙抽出纸巾捏住伤口。

“初赛已经结束可以回来上课了?”看到靳嘉致,老陈在讲台上问。

靳嘉致略微点头,走回自己的位置,路过时看了眼艾伽被纸巾包着的伤口,又抬起眸看了眼她。

艾伽没看他,专心地在看黑板上的题。

下课铃终于响起。

她快速站起来身,捏着伤口往外走。

靳嘉致也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的目的不同,一个去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简单地冲洗了一个伤口,另一个去了楼下的小卖部。

校园里大槐树,正直花期,茂盛的枝丫蔓延到三楼的走廊上。艾伽跑过的时候蹭到长出来的树枝,稍稍一动,白色的花瓣落了下来,细碎的花瓣和少女融为一体,带着夏天特有的香气。

靳嘉致就在她身后,他低头目光从她的脸上慢慢移到她右手的食指上,伤口外露还发白,依稀可见深处粉红色的肉。

“艾伽。”

他突然叫她。

艾伽愣了下,然后慢慢抬头看他。

四周人群嘈杂,今天格外热,高温逼得人心情烦躁,知了没完没了地叫着,背后的汗似乎更黏稠了些,但这一瞬间,大脑似乎停止运转,艾伽现在看着他,才发觉原来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了。

“干吗?”

靳嘉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就站在那儿动都没动,将东西丢给她。

艾伽下意识接住,是创可贴。

她手指不自觉用力捏着创可贴,抬头看去,他又将目光落到别处,错身越过她,回了教室。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靳嘉致在教室里待到了期末考试结束,正式进入暑假后,他又不见了踪影。季时安说他天天被关在学校刷题准备联赛,说完自己也被送去上雅思,谁都在忙碌。

高二分科,他们四个都选了理科。

艾伽和戚佳雪一个班,靳嘉致和季时安还在七班,高二的节奏明显比高一快多了。

9月中旬的时候传来靳嘉致进了省队的消息,校门口挂上了横幅,但他人没出现。

老陈说他现在在参加京大的金秋营,已经签约无条件约,上京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言语之间都是自豪,台下的同学们十分羡慕,这才高二刚开学,金字塔顶尖的人已经完成了两年后的梦想。

艾伽点点头,她撑着下巴,思绪有点散。靳嘉致当然厉害,从小就是他们仰望的人。

“你想上什么大学?”苏欣怡问她。

艾伽说:“京大啊。”

苏欣怡笑笑:“我也想,谁不想啊,但我这种小虾米还是现有自知之明的保证自己考上一本就好。”她想到什么,“京大的美院是不是很好啊?艾伽你画画那么好,肯定能考上的。”

艾伽收回思绪,低头做题:“我也觉得。”

高二寒假时,靳嘉致在冬令营进行决赛。艾伽结束拍摄回来时,路过四季苑。她远远看向那栋楼,发现他家的窗户是黑的。

艾伽觉得奇怪,总觉得他们家的关系好像一年比一年差,之前还能偶尔看到他的父母,这两年好像几乎没见过。

靳嘉致好像自从高中以后就是一个人在生活。

“你过年还回来吗?”

季时安打电话过来时,靳嘉致刚下飞机。机场外倾盆大雨,他戴着耳机站在行李区,手上动作不停地在刷地图动态和订车等候时长。刷了几次,地图上所有的路都是红的,等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他拧起眉:“已经回来了。”

“啊?今年不去陪你爷爷奶奶?”

季时安对于他家的事知道得比较多,靳嘉致父母早就面和心不和,逢年过节也不打照面,靳嘉致这几年过年都在国外爷爷家过的。

“不去。”

季时安想到什么:“你不会是想和艾伽一起过吧?”

靳嘉致抿了下唇,没出声。他看到订票软件上,另一个站点有动车票回苏城。只不过距离这需要需要地铁四十分钟,他立刻买了下来。

季时安知道自己猜对了:“她今年挺乖的,兼职虽然忙但课上得也挺认真的。”

靳嘉致“嗯”了声,说:“她一直都很乖。”

“啧,行了,我不想听。”季时安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你不是不打算学理科吗?干吗还累死累活去拼奥赛?”

“我有强迫症。”

“啊?”

靳嘉致等到行李,拖着行李走到机场专线的地铁入口,不咸不淡地继续说:“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拿到第一。”

“那你打算和艾伽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耗着吗?”季时安感叹,“你真是不容易,这么久了还没熬出头。”

机场线本就人多,因为雨天的缘故,更加拥挤,大包小包将车厢塞得满满。

靳嘉致站在靠车门处,车窗上的玻璃清晰地可以照出他的脸。他旁边有几个女生,拿着手机在偷拍他,动作有些明显。他没在意,结束和季时安的通话,打开微博,刷了下艾伽的主页。

这是她的营业号,名字叫是“阿伽”,她画画营业也是用这个号,懒得很。

她更新的频率不高,除了更新推广的产品,偶尔会拍几张照片和扔几张最近的画上来。

很巧,他刚打开系统就推送,艾伽刚发了一张她拍的照片。

昏昏暗暗的巷子里,她站在唯一的一盏路灯下,怕冷地穿着长长的羽绒服。

好久没见,她头发长长了不少,发丝随意散着。四周太暗,她逆光站着,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她仰头笑着的眼睛和唇角。

靳嘉致看了会儿,将照片保存了下来。他想了想,又将照片设置成微信聊天的背景图。

“你也喜欢阿伽呀?”站在旁边的女生不经意看到了他的操作,下意识就问了出口。

靳嘉致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

“我也好喜欢她,我感觉她好有自己的风格。现在的网红啊,特别有替代性,好像每个人都千篇一律的,但是阿伽不一样,她有种特别的调调,独一无二。而且她画画超级好,听说是专业的美术生,我也好喜欢她的画风哦。阿伽真的是个超级宝藏的小仙女。”说起自己喜欢的博主,女生滔滔不绝起来。

靳嘉致耐心地听着。

女生意识到自己话多,连忙止住,又好奇地问他:“你喜欢阿伽什么呀?”

“喜欢她整个人。”

女生愣了一下,笑起来:“哇,那你真的很喜欢阿伽了。”

他很诚实道:“嗯。”

女生还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呀?”

她本来以为阿伽这种博主,粉丝都是女孩子,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淡淡高冷的男生也会喜欢阿伽。

其实从他一进地铁,她就注意到他了,因为他实在是太出众了,虽然围巾遮了半张脸,但露出来的眉眼已经足够精致漂亮。

她身边的朋友还说要不要试试隔空投送向他打个招呼,但搜索了一圈,发现他并没有开。

她俩正面对面互相发消息,研究怎么搭讪,她就看见了男生打开了阿伽的微博主页。

啊,原来这种看起来无比清高的帅哥也是喜欢网红美女的。

于是她找到了话题。

可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对阿伽好像不是简单的对网红的欣赏。

男生说起阿伽时神情明显不一样,对,本来冰冷的表情柔和了许多,眼睛里似乎也带着爱意的小星星。

“九岁的时候。”

她回神:“啊?”

等她还想再问,他却拎着行李箱下车了。

她拽了下同伴的手,不可置信地问:“他刚刚说的是九岁的时候吗?”

“嗯。”

“那他们是现实中认识的啊。”

“应该是吧,感觉他年纪不大,可能和阿伽是同学?”

忽然,同伴刷到什么,连忙将屏幕移过来。上面是一个男生穿着校服的照片,新闻的标题写着“喜讯,长荣学子在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冬令营(CMO)中获得金牌,并入选中国国家集训队”。

女生迟钝地点点头:“是的。天哪,现在学霸都长这么好看的吗?”

“我更后悔刚刚没厚脸皮去要联系方式了。”

“别想了,人家喜欢阿伽,从九岁就喜欢了。”

7)

飞机转地铁,地铁转动车再转地铁才终于到达。

靳嘉致拖着行李箱,走了到佳安新村,快到艾伽家楼下时,他看到了一个人,不知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的人。

…………

“艾伽。”

周逾生刚离开,艾伽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靳嘉致?

艾伽有些意外,她抱着手里刚刚周唯宁让周逾生送过来的年货跑过去。

靳嘉致阴晴不明地看了她怀里大包小包的东西,视线又看向她的脸。她不太爱笑,但只要一笑就特别好看,眼睛弯弯的,又甜又勾人。

真烦她对别人笑。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又有多少人出现在了她身边?周逾生和她的关系又有什么变化?

靳嘉致皱起眉,心口又酸又涩。他一向理智,再难的题目,再复杂的关系,都能看清理清。只是面对她时,再聪明的人都会变蠢。许多事情,他明白,但他就是看不清。

艾伽看到他似乎很惊喜。

靳嘉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隐忍又明烈的情感终于控制失衡。

“我实在忍不住了。”

他张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哑到撕裂,但他不想再顾虑什么。他知道界限在哪里,也知道什么更重要,但是这种感情没分寸。

实在太喜欢你了。

四周突然静了,万物都停滞了。

艾伽仰头看向他,语气如常:“你这么沉不住气?”

她说完,靳嘉致就笑起来:“他接你上下班,接送你上下学,陪你拍摄,陪你吃早餐,他还抱了你,这些我都忍了。艾伽你讲不讲道理,你说让我等一等,我等了。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他做了所有我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他可以这样在你身边,我不行。”

冬令营地点在长沙,靳嘉致闭营后订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可人算不如天算,到达城市的暴雨无法起飞,晚点了六个小时。飞机到了后回苏城的动车没了,天气太恶劣车也订不上,他搭地铁转到另一个火车站,才坐上车赶了回来。

他第一时间就想见她,可就看见了周逾生在她家楼下,两人有说有笑亲昵的画面。

靳嘉致脸色白得可怕,眼下的黑眼圈更是骇人,他情绪明明是封闭的,但还是让人能感觉到他难过又愤怒的复杂心情。

苏城的雨也刚停,他们脚边就是水洼,寒风里夹着潮气,更加冻人。

艾伽知道他气什么,立刻解释:“你误会了,是唯宁姐让他送来的东西。”

她抿了下唇,看向他,对他说她和周逾生的关系:“我们只算是朋友。”

可他不说,她知不知道这个不说有多难。

瑟瑟的冷风一阵一阵,吹得树叶“唰唰”作响。寒冬的夜晚小区里十分空**,风声回**,有种孤寂感。

靳嘉致消瘦冷白的脸被吹到红,在这样的寒夜里更让人心疼。他漆黑的眼眸看了艾伽一眼:“谁要和你做朋友?”

艾伽眨了下睫毛。

下一句,他的话锋更加讽刺起来:“他还是我?”

她还没回答,靳嘉致冷着脸走了。

这天是这一年最冷的一天。

今天以后,他们也变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