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梦中故地

在哪呢,大概是这一块……?

我在心里碎碎念着,努力给自己壮胆,同时加快了脚步,在工地中心的这一堆废墟里转来转去,借着微弱的灯光,沿着石头底下仔细查看,想赶快结束了回去。

在小范围光的照亮下,我像个爬爬怪一样,脸都快贴着地面地仔细检查起每一处缝隙和石壁。

因为我记得在“梦中”,我看到的是黑衣人很利落的,直接一刀砍下了张澎的头,血液直接喷了出去,所以我印象很深刻,那画面如果是真的,在这个石壁的周围就应该有喷溅的血点。

我绕着石壁鸭子步转了一圈,本来一无所获,但过拐角的时候平衡力不太好,手一滑意外地让小电筒的光束,转到了石壁拐角内隐藏着的,一块卡在拐角角落的石头上。

在这!是这个地方!

我立刻就认了出来,这个角度看过去,石壁的造型就是梦里的,我清晰地看见的那块断壁,当时张澎的脑袋就滚出了墙根,被我从6楼的宿舍看到,然后黑衣人才一抬头,看见了趴在阳台上看底下的我。

这个画面和之后黑衣人追上楼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印象太深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驱除清晰的噩梦给我带来的恐惧,靠着墙蹲了下来,开始仔细地查看这个拐角里每一寸石头的边缘,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阿嚏——”

我刚进入状态,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还流了一些清鼻涕出来,糊上了自己的人中,我嫌弃死了但是又没办法,只能顺手在衣袖上擦一擦。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温度更低了,我的手脚都冻得麻木,手指越来越僵,几乎要捏不住电筒的开关。

我在已经能呼出白色雾气的温度里,粗略地检查了一遍墙根,没看到什么,只有些杂草和青苔,以及泥浆,期间还打扰了两只正在**的苍蝇。

越来越冷的空气让我心慌,我检查到这儿又觉得没什么问题,估计是我自己想多了,那本来就是梦境。

什么血啊,死人啊……都是噩梦,大概是前段时间看了些恐怖片,张澎也是回家或者转学,来不及告诉我而已,所以没有出现在学校和课堂上。

至于香气,肯定是之前我和杨冰悦偶遇过,只是没有正式认识,我才不知道这个人。而我的大脑把所有的,我遇到过的事情、人物,都蒙太奇地剪辑到了一起,再放进了自己的梦里,自己吓自己。

不管了,我还是快走吧,逗留得太久了容易出问题,天真的冷,明天要是感冒了被老师看出端倪,抓到我不按时回寝室,我就完了。

……

心不在焉地检查完最后一块小石头,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让我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我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就准备走。

谁知因为我蹲得太久,脚都压麻了,突然起身搭不上力气,一下没起得来,反而把我自己磕了一下,趔趄着往前扑腾了几下,就直直地朝地上倒去。

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头脑中有什么绷紧了一下,整个人一个激灵,身体条件反射地伸手,扶住了我前面的一块石头,让自己没有脸朝地地磕下去。

“哎哟,我的手!”

但是我的手就没有脸那么幸运了,突然的冲击下磨到了石块上,目测是擦破了点皮,但是体感完全不同,我直接留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蔓延上来。

“嘶——好tm疼啊!”

怎么会这么疼呢!我的脸都扭曲了,这个痛感太敏锐,像针扎一样,从我的整个手掌往头上蔓延,给我疼得不轻。

我以前从没有这种:擦破皮疼到发疯的情况,破皮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尤其是我在玩跑酷的时候,磕磕碰碰身上青紫成片,我几乎对这一类的小伤都免疫了,疼归疼,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现在就是疼得我只想叫唤,像破的不是我的手,而是撞碎了骨头似的。

“怎么回事天呐,啊——呜!”

我忍不住疼痛的叫声,但是又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能舌根回抽,张着嘴从喉咙里发出一些嘶哑的音节代替痛叫。

同时竭力抽回那只疼到脱力的手,拼命地用另一只爪子捏着手腕,在心理视觉上阻止这个疼痛蔓延,然后慢慢地跪到了地上,靠着一块石头喘气。

这样缓了好一会儿,我觉得我甚至躺了好几分钟,这阵疼痛才渐渐的过去,我才有精力举起我的手掌查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的手掌已经微微肿起来了,直接接触到那块石面的部分,泛起了一片一片的紫红色,像是挠多痒了以后,皮下组织破皮而产生的淤青,但又是点状和带状的。

如果非要找个什么词儿形容,我觉得特别像摸到了带电的电鳗,或者被带毒性的东西触碰了,才会变得整个手都是痕迹。

总之这种痕迹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按到了光滑的石面上产生的。

我瞪着眼睛看向造成我这个伤口的凶器——

那块石面上居然覆盖了一层凸起的物品,一排一排的小尖刺,但是很短,不足以扎进肉里,尖也不够细,是圆头状,像是那种水晶的剖面,或者变硬的毛肚,没有造成破开皮肉的伤痕的能力,却能让我淤青。

不是,等等!我好像又能看到了?!

等我仔细地看了一遍那块肇事石面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我的电筒没亮——我在疼痛中滚到地上时,电筒不知被我摔哪去了,此刻一点光亮也没有。

我抬头,看到月亮也躲进了云层,自然光也消失了,我就是完全依靠自己的眼睛,在黑暗中看清楚了石面的构造,同时也看清楚了自己手上的伤痕。

我的夜视能力不是只出现在梦里吗?现在它又回来了?

该死的,我意识到视力的这一层,头皮像有蚂蚁爬过似的炸开,身体迅速涌上了热量,驱散了大部分的寒冷。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异能觉醒瞬间似的,我甚至能感觉到吹过我身上的风,带起了我的汗毛。

在非常疼痛和紧张的情况下,我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逃跑,而是转过头去重新看向了那块断裂的石面。

石面还是石面,不过明显小手电的光并不能照清它的每一处细节,但是现在我的眼睛可以。

我几乎是一眼过去就看到了隐藏在石面和地面的泥浆之间,有一圈红褐色的痕迹。

是的,不是一块,而是一圈。

这些痕迹巧妙极了,如果换在白天,被石壁投下的阴影一遮,就算有工人过来也看不太清楚,乍一看会觉得是变得浅色了一点的泥浆。

但是现在,我的眼睛超越了白天的视物,我能看清楚那是一圈红褐色,是氧化以后的血迹。

是真的,有血,位置,地点都一模一样!张澎真的死了,这不是梦啊!

我哆哆嗦嗦地往后退去,困扰了我一个周的疑惑自我拉扯,在这一瞬间全部得到了解释。

我的脑袋飞速运转起来,这里堆积在石缝下的血迹,我突然出现的夜视能力,我发现了校园内的特种生物,以及杨冰悦身上的水香……都不是梦,除非我现在在做梦,或者我是一个梦中梦的人,穿越进了盗梦空间,否则这一切就都是真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活着,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宿舍的,身上靠过女尸的地方没有痕迹,被打的地方没有痕迹,醒来还是规规整整地躺在自己的床铺上。

还有很奇怪的,按照我的逻辑那张澎就是死了,不是转学,但是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消失。

还有既然杨冰悦身上的味道不是巧合,也肯定不是香水,香水只是一个障眼法罢了,真相是在一个周前的这一天,她出现过,在那个锅炉房里,我躲避螳螂人的时候闻到的。

对,还有螳螂人,那个螳螂一样的怪异生物也是真的,他追杀我。

我边想边觉得自己的脑子灵敏度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可这时身体却又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寒冷。

像是冰,那种刚从冰窖里拉出来的冰,直接泼到了我身上,做冰桶挑战的程度的寒冷。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在一瞬间朝自己的左边扑了下去,整个身体贴到了地上,然后忍着疼痛又向左滚了一圈,再一个屁股蹲坐了起来。

尾椎骨被碎石撞击的疼痛让我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这时候,我根本顾不得有没有人会听到有没有老师来抓我,我想的是有老师把我抓走更好,至少救我一下,让我逃离这个鬼地方。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我坐在地上还没从疼痛里缓释,就清晰地听到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咯吱声,我僵硬地扭过头来,看到了趴在那块断掉的石壁上,一个新的黑衣人。

我操……

我身边不远处的位置有一个刚被砸出来的浅坑,是刚刚黑衣人从上面俯冲下来,砍向我时踩踏出来的。

我的潜意识又一次救了我,否则我就和当时的张澎一样,被他砍掉头颅,死在这里了,说不定还没有人记得我,包括不待见我的姑姑和姑父,我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咯吱,咯,咯咯咯——咯吱——”

那个黑衣人发现我已经注意到他了,他的偷袭失败,有些不满的俯趴在石板上做了一个向下冲刺的姿势,我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身体机能在我的恐惧下又一次被激发,往旁边连滚带爬的一扑。

我都不知道这属于是超能力,还是我的被动技能,总之,在我觉得我要死了的时候,我的身体不允许我摆烂。

半秒之差,那黑衣人闪电一样的冲了下来,一下砸在了我刚刚蹲着的地方,直接砸出了一个更大坑,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

我人都傻了,如果我刚刚在那儿没躲,我就不是和张澎一样被斩首,而是被打成一滩肉泥,死状可要凄惨多了。

这黑衣人和上周的螳螂人一样,也是一身黑:黑帽子、黑眼镜、黑口罩,但唯一的区别是螳螂人穿着是黑色的制服,而这个东西披的是一件黑色的斗篷,把它整个身体裹在斗篷之中,我看不太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原本以为这又是一只新的螳螂人,但是现在看来跟我想的有点儿出入,因为无论是我没看见的那一击,还是从高处扑下来的这一击,这个黑衣人都没有拿出我见过的螳螂最强的武器——属于螳螂的锋利手刀,可能它是另外的一种生物,我没见过的全新的生物。

我现在可以说依然是手无寸铁,面对着未知生物,除了逃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那个打了一下没有打中我的东西又重新弹跳起来,重新摆出了向前冲撞的姿势,我直觉得觉得这东西弹跳力一定很不错,看这架势有点像个水母。

我以前去过水族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妈妈带我去水族馆参观过,那是我所剩无几的童年记忆里,比较美好的一个片段。

水母在恒温水箱里被霓虹灯照的五彩十色,它们的触角会往回缩,随后蓄好力往前一弹,撞出一段距离。

我还记得,我爸爸当初给我介绍到说:水母类生物身体里含了90%的水,上了陆地把水排空,就是薄薄的一层,像是一层皮。水母也是一种弹跳力很强的生物,它如果代换成人类,它的弹跳力大概可以从原地跳出两三百米远。

我记得当时我怎么回答我爹的,我好像满脑子只记得我吃的那个海蜇皮,我问我爸:水母是不是和海蜇差不多,可以吃。

我爸告诉我它们还是有点区别的:因为海蜇有毒,如果你碰它一下,会被毒素攻击,它蛰不破你的皮肤,但是你的皮底下会渗出血迹,又肿又痛,能折磨你好几天。

嘙嗞嘙嗞……

在我思考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生物时,黑衣人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姿势,我看着他启动的动作,心里有了一点儿判断——

感觉这东西虽然跳的远,冲击力大,但是似乎它的蓄力时间比较久,如果我能猜中,或者预判到它的运动弹道,我绝对是可以躲开的。

这就有点像那个MOBA游戏里面的躲技能,虽然我玩游戏的时候经常出现“打的好不如接的好”的情况,但是总体来说,我的竞技水平还是可以。

或者说这个黑衣人不太聪明,他的起势和视物方向格外的明显,我集中精力,在他弹跳起来的一瞬间做出了反应,选了一个方向扑腾过去,晃出了两米距离,堪堪的躲开了迎面冲来的黑衣人。

轰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