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河畔雾杀3章-奇怪的图画

游清文在盛悦做的是房源管理的工作,相当于中层干部,薪资不高也不低,一年十三薪,一个月工资绩效加奖金,小一万块是能有的。

并且他怎么说也干了有十几年,就算进盛悦集团前一点积蓄也没有,后来至少也能存个二三十万吧?怎么租来住的房子里,会如此简陋寒酸,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形容呢?

游清文被抓走后,警察来搜查过,走时往门上贴了封条。

史然和曾琳霜都不是第一次来此处,但再次上门,内心的感觉和之前大不相同。

以前他们和所有办案民警一样,差不多认定霍存召就是游清文杀的了,所以在搜集证据时多少带了一点主观主义,不管找着了啥也不认为能将案情往新的方向牵引。

这一次,扎根在脑海深处的判断标准动摇了,他们各自看向那简陋大门的目光里,多出了迟疑与困惑,游清文的家,对他们而言具有了不同的意义。

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还有床和柜子……

这些死物和几天前来看时毫无改变,连位置也没有挪动过一寸。

史然戴着手套穿着鞋套,朝客厅的角落、破烂的布艺沙发上方扫一眼,那片曾经很白的石灰墙上,早就斑斑点点糊满了油污与水渍,如果非常细致地辨别,还能从油渍之间发现有粉红色粉笔拉过线条的痕迹。

史然走过去将沙发推开,沙发背后的墙缝里,躺着比拇指尖还小的一截子粉笔头,沾满了灰尘,几乎看不出原色了。

案子是新发,对于犯罪嫌疑人居所里的陈迹,办案警察没有特别留意,这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现在,史然倒是对陈迹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他不回头地问曾琳霜:“游清文是什么时候搬来这里的?”

曾琳霜在平板电脑上划拉两下,答道:“记录他七年前搬来的此地,到今年,算是和房东续签第三次租约了。”

“七年啊~游清文的女儿游倩,今年十八岁,七年前十一岁,而她是在九岁的时候父母离异,游倩被判给妈妈,母女二人去了距离湖阳市四百公里远的必远市。在那之后,她们可是没有再回来过湖阳,更不可能进游清文的出租屋呢。”

史然盯着污渍密布的石灰墙碎碎念,曾琳霜认真地听着,在平板电脑上做下了笔记。

曾琳霜想一想,打断史然的思路问:“会不会那些浅到几乎看不见的粉笔印子,是游清文之前的租客留下的?”

史然点头赞同:“不排除这个可能。游清文一个大男人,没那么讲究,粉笔痕又不碍事儿,他就没想过搬进来后要清除掉。”

边说边朝卧房走去。

这套居室是一室一厅,面积不到五十平米。客厅和厨房只隔一扇门,卫生间和厨房连在一起,距离卧房有一段距离。唯一一个凉台是设在卧房里,洗衣机摆放在凉台上,陈旧的外壳暗黄发黑。

卧室里所有的用具,都被警察搜查过,他们没找到任何与案件有关的可疑之处。

游清文将所有可能用来杀人的器具全藏在他的吉普越野车后备箱,家里是一丁点沾“凶”字的东西也没存放。

如果不是霍存召死了,他的杀人嫌疑最大,任谁也看不出这间屋子里,住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史然没再动警察之前动过的地方。

衣柜、床头柜、甚至包括床垫和床板,都仔细搜过一遍,就连鲁米诺荧光检测也用上了,只是没有任何结果。

曾琳霜继续留在外间,仔细查看客厅、厨房和洗手间,史然没有惊动她,信步绕过1.5*2.0米的床架,走到了凉台上。

凉台上除去洗衣机和晾衣服的绳架,还养了两盆茉莉花。夏天是茉莉开花的时节,粉白色的花苞随风轻摇,等待着在夜间热情绽放。

史然将手伸到洗衣机的底盘下,摸半天什么也没有,索性站起身从晾衣绳上拿下一个空衣架,又往深处掏了掏。

洗衣机有点漏水,所以游清文找来几块砖头将它垫高了一些。连砖头上也长了薄薄一层青苔,滑溜溜的看着很脏。史然费了老大一通劲儿却一无所获,很有些失望。

他想回屋去,看看曾琳霜那边进展如何,然而转身的一瞬,目光停留在培养茉莉花的陶瓦花钵上,挪不开了。

大概是怕浇花时水漏出来,游清文在两只花钵下各垫了一只托盘,有一只底下又垫着一张纸,纸张本来就旧得发黄了,还因为沾了水渍而坑洼不平的。

但是从纸的右下边角处,可以看出几道蜡笔拉的画痕。

史然一直蹙成一团的眉头倏然展开,阴沉的脸容也明显放了晴,露出终于找到了一直要找的东西的释然。

他非常小心地将花钵端起来,放在一边,又拿起了托盘。

托盘下是一张A4大小的纸,上面用幼稚的笔触画了一个太阳、太阳下的一条河、以及河边走着的四个人。

四个人里,中间的是一高一矮两个小孩,两个大人分别走在左右两边,左边个头矮一些的披着长头发,看样子是妈妈。右边身材又瘦又长的那位,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爸爸”。

“史队,您这找到的是什么啊?”

正盯着已有些糟腐的画纸愣神,冷不丁曾琳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史然一下惊醒过来,转头看曾琳霜的眼神有点茫然。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因震惊而有些散乱的心情,问曾琳霜:“你觉得像这样的A4打印纸,在光照、水浸的条件下,能保存九年之久吗?”

曾琳霜接过画纸看看,又隔着胶皮手套试了试手感,摇头否认:“不太可能吧?拿来垫花盆的,不光给大太阳晒还重复被水污染,我看最多只垫了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几……几个月?”史然问曾琳霜,但更像在问他自己。

游清文家的大门给封了好几天,忽然叫人打开了,并且还只是虚掩。

那动静惊动了几户邻居,有好几个人从自己家跑出来,不敢往里进,就站在门口缩脖子瞪眼地向里张望。

史然带着他唯一、也是迄今为止认为是很有突破性的战利品,和曾琳霜一起从房间里出来,见到那些好管闲事的邻居在围观,打算赶紧走掉。

“警察同志,住这儿的那个人,他到底干了啥坏事啊?您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好有个防备呀!”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妈,忧心忡忡地抓着曾琳霜诉苦,她认为年轻女孩比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肯定更有同情心,求求她,或者能打探出点口风。

“是啊是啊,警察同志,您瞧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一辈子没啥大追求,就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啊,万一旁边住的是个杀人犯啥的,不该小心点吗?”一个戴眼镜的大叔摇着一把缺了口的蒲扇,也跟着嚷嚷,引得围观几人全大声附和。

眼看场面要乱起来,史然知道必须离开了,便将公寓的门关好,封条压回去,冲众人笑笑,没有否认大叔的猜测。

眼看要下楼了,史然骤然停步,好像改了主意,主动开口问那位大妈:“阿姨,您在这儿住多少年了?”

大妈还在抱怨,忽然被问话,就是一愣,随即糊里糊涂地应答:“哦哦哦,都有快二十年了吧?单位分的房子,分的呀!”

史然又问:“您见过这403的住户,一共有几个人出入呀?”

“这个呀~上次你们警察来搜的时候不问过我们吗?”一个大姐不客气地插话,“他们家就一个老头子,头发都白了一半也没儿女进出,看样子是个孤老吧?也搞不清房主怎么肯把房子租给那种人,吓死人的祸害……”

再多问也白搭,史然真决定和曾琳霜一起走了,谁知又被那位大妈叫住。

她老人家像是从恐惧中惊醒过来了,带着回忆的口吻说:“诶,警察同志不提我还真不记得,好像他家来过两个小孩,是两个男孩,一高一矮,高的十三四岁,矮的七八岁,好多个月前来过一次,正好叫我倒垃圾时撞上,但以后就再没见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