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值班室里的冤魂
第十二章 值班室里的冤魂
2003年10月10日,宜:祭祀、洗澡,忌:诸事不宜。
真不是个好日子!我在更衣间一边换白大褂一边这样想着。今天该我接孙淼的班,换好衣服之后我走到了值班室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窗帘还没拉开。
孙淼一向是个很勤快的医生,自从我来到病院后,从没见过他谁懒觉,但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奇怪地敲了敲门,对里面喊道:淼哥,我来接你的班了。半天过去了,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又反复敲了几次,里面始终没有人应声。
我走到护士站,从护士那里得知孙淼昨晚睡觉前查了一次病房,嘱咐了两句就回去睡觉了,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看到他出来。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想起啊兽对我说的那段话,转身对护士喊:“把值班室的备用钥匙拿过来,快点!”
护士不敢怠慢,赶忙把备用钥匙找见交给我。我接过钥匙快步跑到值班室门前,插进锁孔,用力反复拧着,由于心里着急,我使的劲过大:“嘭”地一声脆响,钥匙折在了里面。
门一定是从里面反锁了!我意识到事态紧急,一边用力拍着门,嘴里一边喊:“淼哥!开甚(山西话,什么的意思)玩笑了,把自己反锁了在里面瞎鼓捣甚了?”
距离我开始接班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同事都陆陆续续地来上班。大家听见我的叫喊,好奇地跑了过来,一时走廊里堆满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其中一个资历较老地问我怎么了。我把情况向他说了一便,他看了看门说,出了事情就不好了,砸门吧!
当我们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医生一起用脚把门踹开的时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孙淼赤着身子被一根皮带掉在屋顶的电风扇上,瞪着眼睛望着门外的人。他脸色紫青,舌头伸出嘴外一寸多长。
因窒息而死的人样子是很恐怖的,他们会因为在弥留之际呼吸不到空气拼命挣扎而在死时留下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孙淼也不例外,他眉头挤到了一块,裤子上的尿沥沥拉拉地滴到地面上,骚臭无比。
昨天还有说有笑的同事,今天却变成了这副样子。
凑来看热闹的护士当场被吓得腿软,一时竟没反应过来逃跑。几个胆子大的医生上前把他抱下来,用手探了探他的颈动脉,已经没有跳动的迹象。把他衣服解开一看,背部已经有青色的尸斑:孙淼早已死去多时,抢救不过来了。
医生们在第一时间报了案,随后就有人将事情通知了曾叔叔。曾叔叔不得不又一次启动了应急措施,将所有病人锁在房间里不准出来。医生被紧急召集到会议室,值班室被反锁并留几名医生护士看守现场。被抽到的护士只远远地看着楼道,腿都快颤成筛子,整栋楼里一时弥漫着一股压抑和恐惧的气息,没有一个人说话,静静地等待公安机关的到来。
警察来了后,只在现场照了几张照片就把孙淼的尸体带去做尸检,作为现场证人,我也被拉去问话,警察从我身上问不出什么?但没费多少时间真相就出来了,从现场的痕迹看,孙淼系畏罪自杀,他将裤子上的皮带扯下来后绑在吊扇上把自己勒死。警察从他的左衣兜里搜出了一封遗书,经与生前笔记鉴定,遗书是他亲手写的。遗书的主要内容如下:
王慧丽是我强奸的,那天我喝醉了酒去查房,看见王慧丽睡觉的样子就一时兴起。我曾努力地控制自己,但**远比控制力大,事后我很后悔,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却没有办法。每次看到王慧丽忧郁的眼神我都很自责,我知道是我伤害了她,是我让她的病情更加严重。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怀上了我的孩子,警察说等孩子出生后要验dna,直到找出凶手。我知道这事瞒不住,我很害怕,我害怕自己身败名裂,我无法面对别人嘲笑的眼神,我害怕去坐牢。所以我在这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对不起我的家人,对不起我的孩子,对不起王慧丽。我要以死谢罪。
曾经轰动一时的案子到了这里就结了。逝者已去,只给人们留下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是王慧丽故意勾引的孙淼,不然口碑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那种毁清誉的事,也有人说孙淼这个人表面看上去老实,其实已经对女病人有过很多不耻的行为,只是这次王慧丽恰好怀孕被人发现罢了。
不管怎样,病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可是有一个人的内心却不平静,那个人就是我。
除了对孙淼的死感到可惜外,我很想知道啊兽是怎么知道这事是他干的。难道真如所说,他能感知魂魄吗?我心里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真相出来的第二天我就跑到了啊兽的病房。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他的“小小”逗着玩。我进门,他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头也不抬。
“别装算了,你知道我会来找你问个清楚的。”
啊兽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想了一会,放下手中的宠物,抬起头对我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以前我不相信,但遇见你后我就相信了。”
他轻蔑地一笑:“我几时和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有鬼了?”
我被绕进去了,疑惑地说:“不是你刚才问的吗?好了先不说这个,你是怎么知道是孙淼强奸王慧丽的?”
“我跟你说的,那叫魂魄,不叫鬼。这么说吧!你想想鬼故事或者恐怖片里的鬼,哪个不是以人为原型塑造出来的?鬼都是人想出来吓唬人的。说白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啊兽咽了咽嗓子,继续说:“魂魄和我们平时所说的鬼不一样。他只是一种能量,不会害人。我看不到,但是却能感觉到。这是我天生的能力。”
我说:“我是医生,知道中医学里有‘三魂七魄’的说法,但那只是古人不了解人体而神话的一种理论,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孙淼的事你说准了,该不会是你亲眼看到没告诉我吧?”
啊兽急了,他一激动,就喜欢大舌头:“我没有钱(骗)你,我和别人说话不多,就和你交流过,所以芥(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一定要相信我!”
“那我怎么能相信你?”我试着诱导他。
啊兽想了一会,说:“我就豁出去一次吧。人死后七天魂魄才可以转世,孙淼是昨天自杀的,魂魄还会留在自杀的地方,你要不信的话,我今晚就带着你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魂魄。只要你敢!”
啊兽正中我的下怀,不出意外地我答应了。
孙淼死后,值班室也被封了起来,我们又把以前一个空房子打扫出来当成新值班室。没人再敢去老的值班室,毕竟是死过人的地方,我们虽然是无神论者,但中国人总归还是比较忌讳这些。
想到这里我就感到很害怕,但强烈的好奇战胜了恐惧。
2003年10月14日,宜:祭祀,忌:诸事不宜。
白天,我特意和今天值班的医生换了班,和我换班的医生爽快的答应了,因为病院刚死过人,谁也不愿意在这多待。
晚上九点,查房完毕我就走进了新的值班室并嘱咐护士不要打扰我。我关上房门,关掉电视,假装已经睡着。其实我躺在床上却没睡,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但是想了半天都没有个头绪,我索性坐起来,不去想了,等晚上十一点看看再说吧。
不知不觉两个半小时过去了,我和啊兽约定的时间到了,我坐起身,向门外走去。
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我绕过护士站,走近了啊兽的病房。我悄悄取出身上的钥匙,打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趁着玻璃外照进来的微微的月光,看见啊兽背对着我在鼓捣什么东西。他身边的两个病友已经睡着。
我悄悄地走到他背后,猛然用手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张开嘴想喊。我赶紧用手把他的嘴捂住,如果把其他两个人吵醒,就不好了。
过了好一会,啊兽才从惊吓中回过神,他转过身,看到是我,于是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里小声地埋怨道:“你想吓死我吗?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腆着脸笑了笑,说:“你说的那么悬,还能感觉到魂魄,我就想试试你,看看你到底怕不怕鬼。”啊兽有点生气了,他的声音明显有点大:“有你这么玩人得吗?我为了带你去,在这里准备了一晚上,你就这么吓唬我?不去了!”
说完他把手里的东西一扔,由于是晚上,房间里也没开灯,趁着月光我只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滚到了床边。
那东西掉到地上也没有声音。于是我就凑上去把那个东西捡了起来。
我手碰到那团东西,感觉毛茸茸的,拿到眼前,我才看清楚,那是用狗尾草编制的一个蚂蚱。这种狗尾草医院的院子里面很常见,随便采都能采到一大把。
我仔细看了看,那只蚂蚱编的还挺精致,连触角和两对翅膀都仔细地用指甲销薄处理过,看得出啊兽是用了心的。
我把这蚂蚱拿到啊兽面前,问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种手艺,一晚上不睡觉,编这玩意干嘛?”啊兽显然是在生我的气,脸扭到一边不和我说话。精神病人的脾气就是怪,我这么想着,但为了看热闹,我只能压住自己的脾气哄了哄他,说:“刚才是我不对,你快和我说说你编这个东西是要干嘛?”
本来啊兽也没有真的生气,见我说出这样的话,他就转过脸来,说:“以后不准那样了,我把你当朋友,你就这么试探我。”
我不耐烦了:“好了好了,你快说吧!你大晚上的编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啊兽对着我很认真地说:“这个东西叫宿体。孙淼的魂魄在值班室里飘荡着,我虽然能感觉到,但是却看不见,只有把他的魂魄招进这个宿体里后,才能和他进行交流。对了,之前我和你说的蜡烛带了吗?”
“带了,蜡烛是做什么用的?”
“照明。”
我越听越玄乎,只想快点看见他说的一切:“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
啊兽说:“那好吧!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个事情,一会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更不能大声叫唤,招来人不说,魂魄也会被吓走。”
我和啊兽揣着他编的草蚂蚱悄悄溜出了病房,一前一后地在走廊静静地走着,很顺利地,护士没发现我们。
靠近值班室的门了。我掏出钥匙,打开了值班室的房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黑洞洞的。
现在是深秋季节,值班室长时间住人,自然有些凄凉。
我和啊兽赶紧走进去,把门轻轻地关上,我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蜡烛,点燃后放在房间的一角。啊兽把手里的草蚂蚱放在地上,转过头又吩咐我说:“下面就要开始了,一会你看见什么都不要叫唤,你要保证。”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开始了!
啊兽一本正经地盘坐在地上,前面放着编好的蚂蚱。他双手合十,俨然一位打坐修行的高僧。我觉得有点好笑,平时啊兽都是一副邋遢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今天倒人模狗样的我倒不习惯,我强忍住没笑出声来。
但当啊兽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就笑不出来了。我感到皮肤表面居然划过了丝丝凉意,好像有人在对着我吹气。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紧张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撞击着胸膛。
虽然看不见,但流动的空气告诉我有一个透明的东西正在屋子里“游荡”,我甚至能通过皮肤上的汗毛感觉到那个东西的位置:“它”一会在床上,一会在沙发上,一会徘徊在蜡烛的附近。
“它”难道是孙淼吗?我恐惧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