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弯抹角,钱国法打听到刘惠芳的一个亲戚的老乡在市公证处工作,可能还是个头头儿,只是这个叫张大进的亲戚已好多年没来往了。

钱国法左思右想,决定让妻子打这个电话,顺便邀请张大进和那个老乡一起吃饭。

刘惠芳明白了丈夫的意图,不放心地问:“这行吗?”

钱国法说:“能行,能行。”

打了四五次电话,总算和张大进联系上了,刘惠芳随即让钱国法听电话。

钱国法说:表叔,我养母在国外去世,我要办理公证,去国外继承遗产,我想请您跟公证处那边说说。主要是时间太紧,最好约个时间吃个饭,大家也好认识认识。

那边张大进说:这样吧,我和公证处的张有林联系一下,你等我电话吧。

隔天张大进打电话来说:吃饭就不要了,还是上门去谈吧。

第二天晚上,钱国法拎了一包礼物跟着张大进敲开了公证处副主任张有林的家门。

大进跟我说过,有什么事?张有林很客气。

是这样的。钱国法顾不上太多的客套,就把何淑珍的情况讲了一遍。

没有继承人?

不是的,我大爷大娘虽一直没有生育过,但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过继给了他们。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有来往的。你看,这是我大娘1986年写的申请。

张有林很快就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他顿了顿,是不是要办养子公证?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钱国法连连说。

张有林接过钱国法手中的纸,看了一遍,问:“除了这些外,还有些什么材料?”

“没有了。”钱国法回答。他考虑着该不该将当年办公证的事情说出来,他看看张大进。

张有林看出来了,他笑着说:“怎么,不想说?”

钱国法想了想,这事还是不说为好,到时候看情况再说,便连连表示没有什么。

张有林又问了情况说:“凭你现在的状况办公证是有困难的,第一是收养人何淑珍现已死亡;第二是你与何淑珍没有抚养关系,尽管你手中有何淑珍的申请材料,收养还是很难成立。”

张主任,钱国法将椅子向前挪了挪,身子也倾到了前面,急忙说:“我与大娘有收养关系,这一点好多人都知道,并不是我现在才提出来的,这一点你可以调查,还有,我养母无儿无女,除我以外没有其他继承人,这笔财产很可能白白地被小日本没收掉。”

不知道是不是后面一句话打动了张有林,他沉默片刻后说:“这样吧,你是不是先搜集一些材料来,我再考虑考虑。”

钱国法来了精神,好的,我这就去办。

从张有林家回来后,钱国法又为一件事犯了难,张有林要他提供何淑珍的身份以及与自己过继母子的证明,这本身并不是难事,但是何淑珍老家在江苏,自己一直生长在河北及津门市。

路途遥远事小,主要是人生地不熟,现在到哪儿办事都要有关系,自己这一去很难说办得成,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大娘在江苏还有些亲戚,自己这一去那些亲戚肯定会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带来麻烦?

不,江苏无论如何不能去,钱国法心里喊道,那么这些证明在哪儿出呢?他想到老家河北故城县,那儿亲戚熟人还不少,对,就到故城去试试看。

钱国法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

十二月初,由钱国法家乡河北省故城县乡政府和故城县侨办出具的有关本县侨民何淑珍与钱国法的过继母子关系证明,以及县公证处出具的事实收养关系证明一起被送到了张有林手中。

一份单位证明钱国法却拿不出来,他清楚地知道,厂里对他家庭情况是再了解不过了,他父亲钱永有就是从厂里退休的,1987年就是因为厂里给他出了与何淑珍婶侄关系的亲属证明,自己才未能如愿。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钱国法一方面频频出入张有林家及公证处,另一方面与中国驻日使馆联系,请他们与遗产管理人山口久美子交涉。

50多天过去了,尽管钱国法催过多次,但是日本方面坚持要有公证材料才可办理遗产继承手续,而这边,钱国法依然拿不出按程序规定必需的单位证明。

他又找到张有林。问公证书啥时候办下来啊?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

你不是不知道,能帮的我都帮着敷衍过去了,但你那证明没有,实在是让我不好再开口了。

主任,你不晓得,日本那里又来催了,再不办过去,财产就要交国库了,真要人命。

张有林不吱声了,闷头抽烟,烟雾很快将他笼罩其中。

大哥,你真想帮我?钱国法竟称比他小几岁的张有林“大哥”。张有林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从他亲戚那儿知道他家在农村,生有二子一女,家境并不富裕。

那当然。

能不能明天先把证明开给我,我给日本寄去,手续我很快就补过来,好不好?厂里基本答应我了。

第二天,也就是1994年1月25日,一份事实不充分、程序违法的涉外公证就这样诞生了。

三天后,钱国法在公证处填写了《办理涉外公证申请表》《公证报批表》,副主任张有林签了“同意发证张有林1月28日”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