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市玻璃器皿厂工人钱国法匆匆往家赶,在经过河北大街天桂里时,有几次差点撞了人。他急急地说声对不起,又闷头骑车向前。

惠芳,惠芳!刚刚推开门,他就喊起老婆的名字。妻子刘惠芳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

你看。钱国法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打开了给妻子看。

大娘死了·刘惠芳似乎不太相信。这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农村妇女又认真地将传真看了一遍,尽管上面的字不全认识,但意思是肯定看得出来的。

那后事咋办?大娘身边又没有人。

我去侨办的时候问过的,他们说日本那边说了,由那边办。

哦,刘惠芳又问:大娘咋个死的·

这么大年纪,心脏又不好,身边没人照顾……

善良的女人不再言语了,呆坐了一会儿。

夜里,钱国法怎么也睡不下,侨办老何的话总是在耳边响起。

老何说:老钱啊,你大娘说走就走了,也没留下什么话。我记得她是开了店的,不晓得你上次的手续后来办成没有·

钱国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手续?

老钱啊,你大娘无儿无女,还能办什么手续·老何连声啧啧。

钱国法咀嚼这几句话,一种深切的痛楚从心头涌了出来。

手续手续,这几年自己为手续跑得还少吗·他钱国法虽然比别人少念几年书,但是从农村到城市,也摔摔打打长了不少见识。他自信自己的脑子不比别人转得慢,这不,老婆孩子的户口经自己和派出所片儿警隔天诉苦,隔天拎两瓶老酒,三磨两磨,不就快办成了?

钱国法早就想办个养子公证,好先去日本打工,谁晓得怎么也没办下来。

钱国法摸摸硬硬的胡茬儿,想到“公证”两个字就觉得窝了一口气。

1986年为了公证的事情,他一直讨好大娘那儿那个叫何玉玲的女人,好歹让她寄两份由何淑珍签字的材料,公证处的申请表也填了,批下来的却是侄子、侄媳的公证书,当然出不了国。

他怎么也想不通。可人家说“过继”不是收养,他和何淑珍不是养母子关系。什么意思嘛,还不是有意难为人!

他想想就来气,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大娘这么快就突然死了。他知道大娘多年来一直开着一家小餐馆,这笔财产咋办的?他记起老何说大娘“没留下话”。

他明白了。

钱国法啪地打开台灯,下床,躺在里边的刘惠芳睁了睁惺忪的眼睛,以为他要解手,就转身睡过去。

钱国法翻箱倒柜,找出一只信封,小心翼翼抽出里面的纸。

钱国法这时候开始动起了以养子身份继承何淑珍遗产的念头。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补办一份公证,然后去日本继承遗产。

他以为只要公证书到手,就万事大吉了。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一场因遗产而引起的轩然大波正在暗暗酝酿着,他费尽心思弄来的一张公证书,到头来只是废纸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