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看过所提供的材料后,陈洪生对案子有了一个大体的印象。

在钱国法、本田枝子都被法院否认后,委托人何桂英作为唯一在世的遗产继承人,能否为日本方面所承认,成为至关重要的问题。何淑珍的财产在日本,如果何桂英的身份仅为中国承认,那仅是一纸空文。

何淑珍的遗产究竟是多少,也是一个未知数。

对于何桂英的名字,山口仅在津门市高级法院的判决书中见到过,没有充足的理由,山口是不会答应的。

陈洪生打定主意,便发函给山口,首先说明自己的身份,提出告知何淑珍遗产具体数额、种类及转移财产的程序、时间的要求,同时,陈洪生附了几份材料。

1何桂英公证声明。

2亲属关系公证书。

3津门市中、高级法院判决书。

4解除戚永荣办理遗产转移继承的委托关系证明。

隔了一天,山口复函了。她认为钱国法的继承人身份有大量证据证明,如果何桂英要求继承遗产,那么只有在钱、何二人达成协议后,才可以发还遗产;并要求提供何桂英合法继承人身份的法律声明;另外,告知遗产现有3200万日元。

看来,山口先入为主,坚持钱国法的继承人身份,对何桂英的法律地位持有怀疑态度,竟想让钱、何二人共同继承遗产。

这是不可能的。

陈洪生立即发函日本,强调何桂英是何淑珍遗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不料,这一去,日本那边没了动静。山口沉默下来。

陈洪生耐心等待着,每天都要竖起耳朵听听有没有日本的消息。

在随后的近一个月时间里,陈洪生数次发传真、打电话给山口,可她就是“千呼万唤不出来”。陈洪生又发函到家庭裁判所,仍如石沉大海。

陈洪生举步维艰。

那边本田的电话倒是三天两头打来,急急地询问案情的结果。

对于这个本田,陈洪生当时并不太清楚她的真实情况,只听她说过自己三十多岁,还没结婚,是台湾去的留学生,等等。

本田不时地夸赞“陈律师年轻有为,前途远大”,不时将戚永荣大骂一通。她说,戚永荣真不是个东西,心太黑,想敲诈她30万元钱,她不答应,他就不给她发钱。还说,戚永荣的儿子看上了她,戚永荣就托其他人跟她说,要娶她,她都没理他,戚永荣就和她过不去。

每次通话,本田都喋喋不休。

陈洪生感到肩上的压力也在一分一分地增加。

根据日本法律,遗产继承人迟迟不出现,就会超过时效,遗产将被上缴国库。从法律上来说,钱国法的“养子”地位被否定,本田也败诉,距何淑珍去世已有四年,日本政府完全有理由随时收缴遗产。从这一点来说,每一个中国人都是很不情愿的。

这时,熟悉法律事务的陈洪生已经敏感地意识到,财产管理人山口对本田这样一个身份以及她一再的纠缠,很为不满。

陈洪生担心,山口一旦发现他的委托人何桂英后面还有一个本田枝子,这案子就无法了结。

为此,陈洪生将其利弊说与本田听,劝告本田枝子,如果想让何桂英继承案顺利办下来,你本田就请安静地等待吧,不必出头露面。

事已至此,本田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按陈律师的话去做。不过她的日本长途电话依旧常常打到南京来。

这时,何淑珍的外甥涂锁林(已故何腊梅的儿子)也打来好几次长途电话。他们似乎也醒悟过来,再三声明他们也是遗产继承人,让陈律师秉公办事,千万不能把他们给忘了。

夕阳沿着窗檐矮了下去,办公楼里安静下来。陈洪生这才发现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秋叶飘飘****地离开了枝头,大模大样铺在门前屋后的园子里。秋天有成熟的温馨,也有失意的凄清。人们开始将自己一层层包裹起来。

面对山口的冷漠,陈洪生感到一味地等待等于放弃机会。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回,他下了决心。